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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三)

更新时间:2019-04-07 16:11:20 | 本章字数:1367

    陆仙儿再次把所带的东西检查了一遍,见确实没有遗漏,冲川南一笑,说:“走吧。”

    陆仙儿的老爹从屋里撵了出来,又将几个苞谷饼子塞进川南的挂包里,叮嘱道:“路上小心。”

    川南说:“陆老爹,您就放心吧,我们又不是第一次去了。”

    五更的天气,月亮还没有落下,东面的天边已现出了一抹鱼肚白。

    远处的山峦在深蓝的天幕下只现出黛色的剪影,薄薄的晨雾在四周里迷漫着。空气中散发着山里黎明特有的晨香。

    路像一条灰白的带子,弯弯曲曲地向更深的山里通去。石板铺成的小道让赤裸的脚板感到特别的舒适。

    有好长时间没有跟主人一起进山了,黑虎兴奋不已,一路嗅着山道上的各种气息,一气跑出好远,才在前面的那个山口停下来,等着迟到的主人。

    陆仙儿今天的心情不错。经过好几天的折腾,这雨总算是停住了,接下来的抢收又让他们忙活了好几天。直到晒场那间大屋里挂满了待晾干的苞谷,直到每家每户分了不少更嫩的苞谷之后,这一场忙活才告一个段落。

    快成熟的苞谷遭到了致命的毁坏,几乎所有坡地上的苞谷都被打断了。倒是那些晚熟的品种因还在苗期,不仅躲过了这场灾难,还得到了大量的水分,几天下来就长得绿茵茵的。

    这些天,陆仙儿晚上都忙碌着,带着两个妹妹把嫩苞谷粒从棒子脱下来,推成稠稠的羹状。父亲和母亲也和他们一起忙碌。他们把这些苞谷羹全都做成了饼子,放在一个篮子中,拿那些散发着芳香味儿的荷叶盖了,吊在灶房的屋梁上。他家的灶房上部留着一圈尺许的空隙,终日有穿堂风吹着,可以让干粮放得更久一些。

    至于那些讨厌的老鼠,他是不害怕。黑虎这只活泼且好管闲事的狗,不仅捉光了他家的老鼠,捎带着连川南那儿的老鼠都捉光了。陆仙儿忙活完了自己家里的事,又抽空去帮川南。

    那天在二郎石上,王健连吓带冻,终于病了,上吐下泻,在床上躺了好几天。刚好那些天找川南看病的人又多,让他应接不暇。要不是陆仙儿去帮忙,好多时候,他两人可能连饭都顾不上吃。

    现在好了,一切都过去了。川南像个听话的大男孩,走在他的后边。他不时回过头来,冲着川南笑着,心里感到有蜜在化开了。

    二十年了。六千多个日日夜夜。除去不懂事的儿时,也是一个极其漫长的过程。在这样一个过程中,陆仙儿就在一种被人为扭曲了的情景中生活着,时时提防,事事小心,压抑着自己的憧憬,压抑着自己的思想,甚至连生理上的一切萌动都压抑着。

    他不会忘记那一天,那是他十四岁的时候,已成了一个小劳力的他在割牛草时突然觉得一阵腹痛,两腿之间有一种湿湿的感觉。悄悄伸进个手去一摸,满手的血。他吓坏了,背起背兜,飞也似地跑回家去。“血,妈,我流了好些的血……”仙儿拉着妈妈的手,抽泣着说。

    “哪里流的?仙儿,哪里出血了?让镰刀割手了?”妈妈着急地问。

    “不是,是它自己流的血,是从那个地方流的……”

    母亲这才明白了,仙儿已经大了。尽管生他时是仙儿的姑妈接的生,一落地就对外宣布仙儿是个带茶壶嘴儿的男儿,以后的岁月里,他们一直将陆仙儿当成儿子来养,但事实终归是事实,这是任何力量都无法压制住的。

    从外面走回来的父亲见状慌了,连声说怎么办,母亲赶紧从柜子里翻出一块破布,从灶里抓出两把灰来敷在那布上,让陆仙儿按在两腿之间。一阵忙乱之后,父亲拉着他的手问:“有人看见么?仙儿,你快告诉我,有人看见么?”

    见到爸爸紧张的样子,陆仙儿感到更害怕了,他想了想,小心地说:“没人看见……”

    “谢天谢地!阿弥陀佛……”父亲长长地喘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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