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过一个山坡，两人弃了小道，钻进了密密的阔叶林中。楝树、栎树和被山民们称为水冬青的外皮光洁的树全都长得郁郁葱葱的，青绿的叶片经过一个晚上的歇息，集聚了大量的水分，随着风的吹抚，一阵阵地洒下来，像是下起了小雨。

    黑虎东嗅嗅，西闻闻，沿途都以犬们自己的方式做着标记——每隔一段就在树干上撒一点尿。

    林子里散发着野兽昨晚留下的气息，这些残留的气息并不会引起黑虎徒劳的追击。它可是一只聪明的狗呢。

    树林沿着一道漫坡逐渐向山上延伸着。大约走了半个时辰，周围的情况渐渐有了变化，针叶树越来越多，阔叶树渐次稀之，最后就成了清一色的针叶树林。

    林子里的地面松软且潮湿。落下的针叶长年堆积，一踩上去，几乎没过脚背。有的地方一踩，下面的水就翻了出来，在陷进去的脚印里，形成一个个的小水洼。

    黑虎在前面叫了起来。不知把什么猎物逼到了树上。陆仙儿和川南紧走了几步，来到一块大石头前面，见黑虎正蹲坐在地上，仰着头朝一棵落叶松上叫着。

    两人朝上望去，只见一只野狸躲在树上浓密的枝叶中。它的上方，一只松鼠正把那个蓬松的大尾巴直立着，带着几分惊奇盯着下面的狸以及更下面的人和狗。也许看出了它并非是这场冲突的主要对象，就赶紧爬上更高一个树技，朝着另一棵树“飞”去。

    川南将弩机向那野狸瞄去，“嗖”的一声，竹箭直射进野狸的身体，那小兽一个斤头翻滚下来，黑虎一口就把它咬住了。

    陆仙儿从黑虎嘴里把野狸拿了过来，捆住挂在背兜上。

    天色已不早了，他们在一个小溪畔停了下来，把东西放在草地上，开始吃早饭。金黄的苞谷饼子，就着陆仙儿特地带来的咸菜，两人吃得又香又甜。

    黑虎不知是太兴奋还是吃了兔肝不觉得饿，对分给它的那些东西没有一点兴趣，闻了闻就到一边去了。

    陆仙儿骂道：“这个馋鬼，它只想吃肥肝呢。”

    川南说：“要不我把那野狸也剥了？”

    “算了，不要太将就它了。有皮护着不会坏得那么快。一到这个季节，它就连苞谷粑都不吃了。”

    川南笑了笑，抬头看看天，说：“我们得抓紧一点，离那个山谷还有一段路呢。”

    “快了，翻过上面那个山头，就是一个下坡，那棵老槐好像就在沟边上。”

    “那我们就快走吧。”川南抢先把背兜背起来，又将刚才陆仙儿拿着的那圈大绳挎在了自己肩上。陆仙儿只是浅笑一下，没有和他争。

    一路无话，不大工夫就爬上了山头，那道山沟就展现在了他们眼前。下山的路很陡。开始他们还小心地走着，不一会儿就越走越快，最后就干脆小跑了起来。

    川南一边灵巧地躲避着迎面扑来的树，一边对着后面喊道：“陆仙儿，小心一点，别跑得太快，看摔跤。”

    陆仙儿在后面说：“把你自己管好就行了，走山路我比你得行！”

    黑虎这会儿却不知跑到哪儿去了，陆仙儿喊了几声，也没听见它的回应，只好不去管它。

    川南一口气跑到沟边，直到差一点就撞在一个正在树桩旁忙碌的庞然大物身上，才停下脚来。定神一看，才是一头成年的黑熊。

    那熊见川南突然出现在面前，有些心慌，扬起大巴掌，呲牙咧嘴地咆哮了一阵，掉过屁股扑进浅浅的水沟，爬上岸去，一头钻进了对面密密的树林中。

    这时，陆仙儿也来到了这里，她的心跳得“怦怦”的，抓住川南的一只胳膊，紧张地问：“没有伤着那里吧？”

    “没有，倒是我把人家吓了一跳。”

    “没有伤着就好。”陆仙儿惊魂未定地说。

    两人没有见到那棵空心老槐。走到树桩前一看才明白，老槐不知几时被折断了，里面的蜂巢已被黑熊尽数捣毁，只残留着一些蜂腊的碎片。地上散落着死去的野蜂，一些半死不活的蜂在空空的树桩中爬行着。

    “完了完了，”川南懊恼地说，“这个老饕，把人家的家园全都毁了，早知如此，那天把蜜采走就好了。”

    “算了算了，没伤着人就是万幸。那天我们拿了那么多的药材，又没有带桶，拿啥来盛蜜？”

    “办法倒是有，就是麻烦。看来是出师不得呀，只有另外找啰，也不知道寻得着不？”

    “这就要看我们的运气了。”陆仙儿说，“不过我们的运气一直都不错……”

    远处林子里出现了一个黑色的影子，在一片浓绿中时隐时现。黑虎嘴里叨着个什么跑了过来。待它来到面前，才发现它捉到了一只山鸡。黑虎就是聪明，它早学会了潜行和埋伏，只要时机把握得好，逮只野鸡就是小菜一碟。黑虎抓着的是一只雄山鸡，漂亮的羽毛上沾着斑斑血迹，已经成了死鸡了。

    它将山鸡放在陆仙儿面前，蹲坐了下去，颇为得意地盯着她。 陆仙儿却从身边灌木丛中折下一根树棍，朝黑虎打去。

    黑虎惊诧地望着她，不知主人为啥大发脾气。

    川南拦住了陆仙儿，说：“我晓得你是为刚才的事后怕，怕我伤着了，这不是没有受伤么？你打它干啥？它知道这里有熊？连人都没想到呢。”

    陆仙儿一把抓住黑虎，将它的头按在那树桩上：“好生闻闻，这什么气味？再胆敢私自乱跑，非剥你的皮不可！”

    黑虎的喉咙里发出讨饶的“呜呜”声。熊的气味传进它的鼻子里，惹得它一阵激动，背上的毛都竖立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