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好久，我们都感到再不换气就要憋死了，才松开了手，浮出水面来。”川南的眼里流出两行泪来，怕陆仙儿瞧见，他将头扭向了一边。“刚好，有一条打鱼的小船从那儿经过，把我们救了上去。”

    好一阵，沉浸在川南讲述中的陆仙儿才回过神来，问道：“后来呢？”

    “后来？后来我就到这儿来啰，就认识了一个叫陆仙儿的人。”

    “去你的，我是说，立秋后来怎样呢？”

    “被遣送回老家了。跟她的父母一块。那个时候，我正病着，一点都不知道。等听到这个消息再去找她，她家已人去房空……”

    “那她的老家在哪儿？就没有给你写信来么。”

    “她的老家在北方。具体什么地方，我就不知道。我也觉得奇怪，无论怎样，立秋都该给我来封信呀。可是我等了几年，盼了几年，连她的一个字都没得到。有的时候我自己都在想，是不是这一切都是一场梦，根本就没有那个水帘洞，也没有立秋这个人……”

    “你忘不了她，换了我，也忘不了。”

    川南坐了起来，将线毯给陆仙儿往上拉了拉，问道：“陆仙儿，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你给我出个主意，要是这事发生在你的身上，你该怎么办？”

    “我怎么知道呢？我又没遇上这事。”陆仙儿感到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儿在漫延，眼睛也有些发潮，心里想，幸亏让他先讲了，要不然，我的一切努力都要白费……

    “告诉我嘛，最好的朋友都不想帮了呀？”川南恳求道。

    “真想听么？只怕你听了会不高兴的。”

    “你说，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会认真的听，并且一定好好地想一想，决不会不高兴的。”

    “那好。按理说，我应该告诉你，你该去找她，那怕是找到天涯海角，你都该去找她，但我却……”陆仙儿顿了顿，想着下文，这话头就被川南接过去了。

    “我也这样想过，但好多事都无法解决。比如说要出工呀，比果说没有盘缠啦。再比如我还得到公社开证明，证明我是去寻人的，要不然，叫人一逮住就得当盲流遣送回来。总之，真的要走这一步，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所以说，我就劝你干脆把她忘了。”

    “可我哪里忘得了呢？开始那几年，一闭上眼睛，我都去觉得又回到了那个洞中……”

    “可你不想想，她走得那么远，有什么事你帮得上她么？她比你还大，如今也是老大不小的人了，你忍得心让她在那儿苦苦地耗着青春等你？我是用你们常说的话来劝你。说不定，她早就把那事忘了，成立了自己的家庭。你就不想一下，她为啥不给你来信呢？总该有个理由吧？再说，虽然你和她在洞里发过誓，但并没用做……那种事，就算自己再找也是对得起她的……”

    “你是说，我该走自己的路？”

    “主意得你自己拿。只要你觉得内心无愧就好。”

    “你说得有一定的道理。”

    “川南，我问你，如果一个女的对你一直都很好，她又一直很喜欢你，想和你在一起，如果，我是说如果，她主动提出来了，你会怎么办呢？”

    “你是说雨鸽。可是，我……”

    “除了立秋，你就只晓得雨鸽！”陆仙儿的鼻子一酸，终于流下两行泪来。她转过了身去，背朝着川南，狠狠把泪抹去。她的心跳得“怦怦”的，使劲儿咬着自己的嘴唇，才没有哭出声来。

    “我还没说完嘛，那天，雨鸽主动谈起了这事，我没有答应……”

    “那是你心里忘不了立秋！并不是因为别的！”陆仙儿大声喊了一句，自己都觉得吃惊。我这是怎么啦？川南哪里知道我的身世呢？他的心够乱的了，我不能替他分担一点，就够对不起他的了，还这样……陆仙儿骂着自己，翻过身来，带着几分冲动抓住他的手说：“真的难为你了。但我觉得，男子汉拿得起放得下，我还是那句话，只要你没有沾她，就是另外找也算不上是背叛……”

    川南说：“话虽这样说，心头却割舍不开。唉，要是你陆仙儿是个女孩这好了！就什么事都好办了。这么些年，就我们两人最知心……”

    陆仙儿的心剧烈地跳动了起来，盼了许久的话就这样被川南说出来了。她提醒着自己：陆仙儿，这是个好机会，你可得抓紧！告诉他，赶快告诉他！然而话到嘴边却变成这样的了：“去你的，我怎么能是个女孩儿呢……”

    “我只是打个比方罢了。又不真的说你是女。”

    陆仙儿悔得几乎要打自己两巴掌，要是刚才将真相直接说出，该有多好……

    “算了，不说我的事的。仙儿，你不是有话要对我说么？快说吧。”川南又躺回到铺草上去了。

    陆仙儿冷冷地说：“还有啥好说的？人都给气死了！睡觉，明天还得赶回去呢。”

    川南还沉浸在自己的讲述里，居然没有觉出陆仙儿的变化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