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仙儿见黑虎跑远了，正要对川南说点什么，小腹却一阵疼痛，脸色突地变得苍白。她吃了一惊，明白是月信提前来临了，心里立刻犯了愁。对陆仙儿来说，这事儿没个准信儿已是常事了。事关自己的身事，她不敢给任何人说，更不敢找川南调理。每次办这个好事，肚子都要痛，有时还伴有强烈的恶心和呕吐，被压得瘪瘪的胸部也胀胀地痛。在家里时，遇上这种事，只能在床上躺一阵。干活时遇上，就得找个无人处清理好自己，硬抗着。好在这里地广人稀，在一起干活的人并不是很多。陆仙儿又是全劳力的身份，干的大都是担呀挑的重活。活动的空间相对要大一些。因而这么些年来，也没有被人识破过。但今天情况就不同了，离家这么远，她又一点准备都没有，实在是有些狼狈。她忍了一会儿，见痛得越来越厉害了，又一阵阵地发凉，恶心，胸口胀得像是要炸开似的，只得将头转到一边，不让川南看到她狼狈的样子。

    忍了一阵，实在不行了，便以一种冷漠的口吻对川南说：“我去解个手，你把东西守好。”

    她快步朝远处的一块巨石后面跑去，跑出好远了，才回过头来，又说了声：“不准跟过来！”

    外面很黑，她来到那块巨大的石头后面，将身体藏在灌木丛中，摁亮电筒查看起来。还好，这只是一个先兆，衣服还没有打脏。忙将头上长长的白布解下来，撕下一块，垫在里面。她又解开衣服，把扎紧胸部的布条松开一点，伸手进去抚摸着压得偏偏的乳房。疼痛随着血脉的流动变轻了。无意间触到一个疙瘩，用手指一按，硬硬的，还很痛。这是她第几回摸到这个疙瘩了？时好时坏，每当月信来临，就会变得很硬。她不知道这是什么，川南一定知道，她却无法问他。

    身旁传来一声响动，一个黑影打前面飞快地跑了过去，看身形像是兔子一类的野物。陆仙儿醒悟了过来。她咬着牙将布带收紧，胸口像挨了几棍似的难受起来。好在这种感觉她早已习以为常了。

    收拾好自己，心里踏实了许多。不由得想，如果昨天就已经给川南讲了，这会儿会怎么样了呢？川南真的就会喜欢上你么？他心中早就有人了，就算立秋不再出现，都还有一个雨鸽。你一个山里丫头——如今还算不上是丫头－－人家选错了也选不到你头上来嘛。幸好昨天多长了个心眼，让他先说，自己才有可能躲过了这次暴露身份的厄运。陆仙儿不敢想象，一旦人们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而川南又不接受她的话，她还有什么脸面在这个世上活下去。

    其实，自己就是个女孩儿又有什么关系呢？许多时候她都这样想。看寨子里的女孩儿也不少呀，人家还不是活得好好的。她恨起父母来，为什么要把我变得这男不男女不女的呢？明明是个裙衩，却偏要装成个须眉的模样。为这个只能满足父母盼儿心理的男儿外表，她吃了多些少的苦？只有一件事让她占了强，那就是读了几年书，在这山沟沟里，多少算是个文化人。这日子什么时候才到头呢？她无法想，也不敢想。

    时间不短了，她得回去，要不然川南该起疑心了。要是他找到这里，就麻烦了。在离开这块巨石时，她似乎有了主意，就这么着，和往常一样。她不能失去川南这个知心的朋友。和他在一起，尽管常因别的女孩子而和他怄点气，但如果不和他在一起，她的生活就会变成一片什么都不长的荒漠。她是知道荒漠的。

    陆仙儿将扎在衣服外的长长的腰带使劲捆了捆，觉得肚子痛得又轻了些。她努力装出个笑模样来，踏着月光慢慢往回走。

    远远地，川南就朝她走来，边走边问道：“咋个这么久？再不回来，我就要去找你了。你不舒服？”

    “没有哇？可能是昨天晚上受了点凉，有些拉肚子。”陆仙儿掩饰道。

    “不对，你说话中气不足，肯定有痛症在身。让我瞧瞧－－”川南说着就要来抓陆仙儿的手。

    陆仙儿却灵巧地躲开了，笑笑说：“哪里有什么痛症嘛……”话虽这么说，腹痛却不合适宜地朝她袭来，她猛地停住，腰也不由自主地弯下去了。

    “我说什么来着？还要犟！来，让我看看－－”

    川南不由分说地把她按在一块石头上坐下来，抓起她的一只胳膊，朝手腕切去。

    “还说没啥呢，都痛成这个样子了。别瞒我了，你的肚子痛得不一般。”川南站了起来，放松自己，运气至指，先在她的合谷上点击了一阵，一股触电般的感觉传来，让她差一点就叫出了声来，随着这种感觉的淡去，腹痛逐渐轻了。川南又朝她脐下旁开一寸处的天枢穴点去，陆仙儿来不及躲避，只觉腹部一麻，一种暖暖的感觉在腹部翻腾着，说不出的熨帖和舒服。川南又点了陆仙儿的内关和外关，恶心的感觉也没有了。见她脸色慢慢红润起来，这才埋怨道：“我们两个还用得着客气么？病了还不说，硬撑。给你说，我早就看出你的身体并不是那么好来了。每个月都有几天那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问你呢，总是说没得啥。给你说，要再和我这样，就不理你了！”

    陆仙儿慌忙抓住他的胳膊说：“川南，别，我以后听你的还不行么？人家，人家是看你一天那么忙，不忍心麻烦你嘛！”

    “这还差不多。”川南挨着她坐下来，“陆仙儿，我说一句话你莫生气，刚才我给你切脉，吓了我一大跳，你猜你的脉象像是什么病？”

    “什么病？”

    “给你说吧，月经不调！”

    “去你的，你才得这种病呢……”

    川南忍不住笑了起来，“我晓得这是不可能的，但当时我确实以为你是个妹仔了！另外，另外你身上好像还有包块之类的病，比如乳腺增生之类……”

    “去你的，越说越怪了，你就这样咒我嘛，叫我的怪毛病再多生一些，你就有事可做了。”陆仙儿也笑了，有些腼腆地笑了，“如果，我是说如果，我真的就是个女孩儿呢？你还会喜欢我么……”

    “你？陆仙儿会是个女孩儿？那我就是个仙姑了。哈哈哈……不过，有的时候，你硬还有点女孩儿的脾气。你爸说，都是小时候把你宠坏了……”

    “是嘛，他居然这么说？”陆仙儿强笑着，鼻子却有些发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