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已经划过了头顶，正是下半夜的时光。皓月下的原野既朦胧又神秘。刚走进野狼沟就感到一股寒气迎面扑来，让人不禁打了个冷战。

    脚下的路坎坷不平，沟壁陡峭，最狭窄的地方仅有两米来宽。除非月亮正在头顶，能将月光洒入，否则沟里黑得嘇人。平日里再正常不过的树木、石头这会儿都变得奇形怪状，像一头头吃人的怪兽，像一个个披发的巨人，在风的鼓动下直往小路上倾，像是随时就要朝人压下来。

    柳飞扬感到自己的头皮一阵阵发麻，两条腿也在微微打颤，他不停地鼓励着自己，硬着头皮坚持着往前走：男子汉要敢做敢当，张雪是因为你的原因才遭这么大罪的，你不能像那个王健那样不负责任，一走了之……

    通往石岭寨的小道似乎永远都没有尽头，柳飞扬深一脚低一脚地走着，月光斜照在沟一则的山壁上，这就使沟底显得更黑。手里的电筒光都有些发黄了，只能照这脚前一小段的路面，没有走惯夜路他走得十二分的艰难。

    夜风中，蛐蛐的啼声和着路旁小溪中的蛙鸣格外的响亮，偶尔有不知名的鸟啼响起，蝙蝠的黑影不时迅速地打眼前掠过，显得十分的鬼魅。更为要命的是，进沟走了也就二里多路，就发现后面有个亮晶晶的小灯笼不远不近、不紧不慢地跟着，他快，那东西也快，他慢，那话儿也慢。

    “狼！”在所有的野物中，柳飞扬最怕的就数这话儿，平日里，根本就不敢走夜路，就是在自己队里，要临时到哪个村民家里去，都是要拉上个作伴的，就怕会遇上传说中的狼，可这会儿他不仅自己一人闯进了这要命的野狼沟，还果真遇上了狼。

    但是，按说狼是两只眼睛，也就是说应该有两个小灯笼，但后面的的却只有一个发光的东西，该不是独眼的狼吧？这山里有独眼狼么？该不会是被某个猎人打瞎了，这会儿要来报复人吧？独眼的狼也是狼，也长着长长的獠牙，甚至会因为瞎了一只眼的原因而更加疯狂。柳飞扬紧走了几步，想把那狼摆脱，可等他上气不接下气地回头看时，却见那一个小灯笼并没有要熄灭的意思，他的头“轰”的一响，怕它等人走累了从背后袭来，大声地唱着一首语录歌，挥舞着手里的棍子朝着来路冲去，那斯似乎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那盏小灯笼晃了下，不见了。

    柳飞扬这才回过头来，往前赶。如果不是这回张雪意外怀了孕，这会儿，他不是在自己的知青小屋里安然熟睡，就是和张雪一起缠绵。谁料想，一次的疏忽就出了这种事呢。更要命的还是王健，也不知弄了什么东西来给她们两人吃，弄得肚子拉得收不了场。

    他和张雪交往已有两年多了，“在一起”也有了一年的时间，从来都是小心加小心，没有出现过意外。为了方便与张雪的“在一起”，又不怀孕，他给队上的赤脚医生送了一条大丰收香烟，从他那儿要来了一大包避孕套。张雪见了，把他笑得哟，点着他的头皮说他是“大***”，但笑是笑，这一旦开头就刹不住车的性事，只会随着感情的加深而变得频繁。终于让他们都尝到了苦果。

    他手里的棍子不时的挥舞着，一会儿打向狞笑着的恶魔，一会儿捅向张牙舞爪的怪兽，大声地喊叫着为自己壮胆。他不知道这次请川南会遇上怎样的事，他和川南并不是很熟，虽然串队也到过几次川南他们点上，但和川南相处的时间加起来了也没有两个小时。川南太忙了，不是忙着出工，就是忙着给人看病，饭都很少吃到正点上。他还记得串队时有几次吃饭，他还提醒过王健，要不要等等川南一起吃，王健却说：“不用等他，你晓得他好久才回来？等他不把人饿死。”

    他也问起过川南的事，问他是不是一直都这样积极，王健道：“他那个家庭不积极一点还行？老汉是走资派，老妈家是大地主。”

    “一个和我们不一样的人。”这就是他对川南的印象。对于川南的医术，他是有所耳闻的，但都是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他向王健求证过，问过川南的事，王健说：“你是想听真话还是想听假话？”

    “真话怎么讲，假话又怎么讲？”

    “真话就是可以治点小毛病，假话就是什么病都可以治！”

    一听就晓得对川南有一肚子的意见。

    刚才柳飞扬走时，张雪硬撑着爬了起来，嘱他路上一定小心。还说见了川南要好好给人家说，这是在求人家，要下点软话。

    “你要是真有本事，为啥国家没有把你招到医院去呢？”他的心中突然涌出这样一个古怪的念头，但很快就为自己这种幼稚想法感到好笑了。我这是怎么了？我这不是去请人家来救人么？怎么人还没有请来就在心底排斥起人家了？据说这些带点神神怪怪的医术，都讲究个心诚则灵，像自己这样的心态该不会影响疗效吧？他的眼前突然浮现出张雪那剧烈腹泻的模样来，浮现出王健那玩世不恭连回点上叫下人都不肯的情景。看来，不能光听那个王健的，什么事情都得要有自己的一个判断……

    远处传来一阵怪异的叫声，让人的浑身一激灵，从来都没有听过狼嚎的柳飞扬认定了这就是狼的嚎叫，脚一软跌倒在地上。他分明觉得那狼是在呼唤同伴，要对自己来个两面包抄，“完了完了，这下全完了……今天要葬生狼腹了！”

    一阵风刮过，带来了隐隐约约的声音，似乎在喊着他的名字，这个时候居然有人在叫他么？该不是幻听吧？可那声音却更大了。哦，听清了，的确是在喊他，那是一个女声，分明是雨鸽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