砸了一阵石头，张雅涵才知道当年儿子川南跟着立秋在嘉陵江边砸石子有多么艰难。这些年她也干过不少的活儿了，但这种砸石头的活儿还是头一次干。那些石头是从很远的山里运来的，是普通的砂岩，硬度并不算高，不能与南方的鹅卵石相提并论，但也是很难砸的。特别是没有什么工具来固定那些石头，只能用手扶着，稍不注意就会砸在手上，这就使得她的进度很慢。她直起身隔着那些矮墙朝其他的人看去，见别人的手里都有一个胶皮的圈儿，用那个东西套在石头上，石头就听话多了。她想找监工的问一下，哪儿才能领到那种东西，但那监工的人却在和一个模样俊俏的女子说笑，就是不到她这儿来。张雅涵也不敢大声地喊，怕犯了别人的规矩，自己毕竟是新来的，万事都得小心。她只能坐下来，尽力地干着。

    太阳升起好高了，她的面前却没有多少砸好的石头，这工作是有定量的，开工前就给她说了，知道她是才来的，这些天每天就一方的任务，待熟悉了再加。照这种速度，干到天黑恐怕连一半都完成不了。她不知道当年儿子是怎样砸那些鹅卵石的。儿子没有讲过他所吃过的那些苦。只是按月将钱交到她的手里，这才使娘儿俩渡过了那段艰难的岁月。

    “婶儿！婶儿！”

    耳朵边传来了立秋的喊声，张雅涵抬头一看，姑娘已经站在了自己背后，她的手里拿着一个用自行车外胎做的皮圈儿，见张雅涵空着手在那儿砸石头，赶紧说：“我就知道他们不会给你拿皮圈儿，就把我以前用的拿来了。”

    “你怎么知道他们会让我干砸石头的活儿？”张雅涵问道，有些惊讶立秋怎么会知道她在这里砸石头。

    立秋回答道：“这里就这样。新来的人都是安排些重活、脏活儿干。”

    “哦，我明白了，不就是要给个下马威嘛。也不知道给川南他爸派了个啥活儿。”

    “我来的时候正碰上俺叔跟着常把式出车了，好像是去拉砖。俺叔是跟着当搬运工的。干那些上下车的活儿。不过俺已经给常把式说了，要他关照着点儿。俺跟他闺女在垫子加工厂里一起干过活儿。”

    听立秋这么一说，张雅涵稍微放心了一点。

    立秋在川南母亲边上坐了下来，给她做着示范，她先把那些大的石头砸开，弄成皮圈能够套住的大小，见身边堆了不少半成品了，这才用皮圈套住那些小块的石头，使劲儿砸了起来。张雅涵见立秋干得这么顺手，也试着用皮圈套着砸，果然就方便多了。

    她感激地看着立秋，说道：“立秋啊，真是谢谢你了。要不是你的话，我还真不知该怎样来对付这些石头呢。”

    立秋笑笑说：“婶儿，瞧您说到哪儿去了。这不是应当应份的么？以前这里的人砸石子都不用这种皮圈，我就把在南边用的方法用上了。”

    “哦，原来你们在南边就是这样砸呀？”

    “就是，南边的那种鹅卵石可比这个硬多了。”

    “孩子，真是辛苦你和川南了，小小年纪就做那么重的活……我真没有想到，这活儿这么难做……”

    “婶儿，这不都过来了么？倒是你和俺叔，都上了点岁数了，又没有干过这活儿，的确要小心，千万别累坏了。”

    “我会注意的。”

    两人正说着话，却见那监工的走了过来。打老远就咋呼道：“那是谁呀？不知道这是改造重地么？”

    立秋一听那声音就知道是瘸刘，到底是场长的侄儿，被抓了现行的瘸刘也就在场里一间空房子里躲了几天，就摇身一变到这儿来当监工了。

    立秋一见这小子气就不打处来，她猛地站起来，冲着他喊道：“你咋呼个啥？俺给俺婶儿拿个工具咋的啦？有你们这么安排活儿的么？专门让老弱来干这种活。”

    “我说是谁这么大胆呢，原来是立秋呀，她是你婶儿？”

    “当然，如假包换的亲婶儿！”

    “哦……那好，那就好，不过你可不能待长了，要叫当官的看见了，我都要受连累，吃不了兜着走。”

    瘸刘四下看看，又搭讪了几句，这才走了。

    瘸刘看到立秋之所以会这个样，并不是怕她这个人，而是怕叔叔留在她手里的把柄，那上面可是把他推到前面的。

    他不知道叔叔把这事告诉他的时候，故事已经成了另外一个版本，说是瘸刘欺负立秋的事被人看见了，立秋手里有他瘸刘干坏事的证据，要想不去吃牢饭，就得全听他叔叔的……反正瘸刘就是个半傻，叔叔怎么说他就怎么信。也正因为此吧，瘸刘才那么狠心的将那个不相甘的孩子扔进了海子里。而老王头儿掉井也是他在背后下的绊子，那天是他躲在那个废弃的机井边，见老王头儿走过来，就将手里的一根棍子朝老王头儿的腿下一伸，那老小子一个筋头就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