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停到悦来客栈，老胡老焦在车里给刘总管揭开绑绳，推推搡搡将他引到一间客房，两人上了车，和叶碧菡回了碧清。

    刘总管进得门来，见樊掌柜在王妈说说笑笑呢。惊问：“樊掌柜，你怎么到这里啦？”

    樊掌柜见刘总管一脸的落魄和不高兴，心中着实不悦。王妈连珠炮般对刘总管怨道：“大总管，我奉碧夫人之命陪伴你的老情人都俩钟点啦，你怎么才来啊，你去哪儿抽大烟去啦？你心里还有没有人家樊掌柜的啊，啊？”

    刘总管一切都明白了：叶碧菡来了个恩威并重软硬兼施，看样子今天弄不好就会不得善终啊，非把这娘们弄到刘府不可，她和姓李的没人奈何，我可就彻底完了！还有，让王妈来，就是当他妈见证的来了，她是郑清芬的人，不会死心向着我的，看来，我是栽倒姓叶的手里了，嗨，最毒莫过妇人心啊！

    “丙合，你不是病了吗？是少夫人派人接我来到啊！”樊掌柜感觉刘总管真是莫名其妙。

    “好好，来了就好！”刘总管咬牙道：“你怎么来的？”

    “一个姓焦的开车接我来的，那个人我认识，上次他就和少夫人路过的。”

    “嘿，你呀！”刘总管对樊掌柜既恨又恼且怜：“碧夫人差点要了我的命啊！”

    王妈好像明白为何刘总管如此狼狈，只是不明白为何又给他如此大的面子，这刘府的婆媳啊，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我还是少掺和吧，我的命远不如刘总管硬！站起身：“好了，碧夫人交待过，说等两位掌柜的见了面，就让我去街上的铺子办点事，我走了啊，你们聊吧！”

    刘总管摇摇头：“嗯，不送！”

    樊掌柜见王妈一出门，赶忙过去把门拴好。刘总管这才感觉口干舌燥浑身无力，摊在椅子上，端起茶壶，咕咚咕咚一口气喝了半壶凉茶，喘了口长气，对偎坐在身边的樊掌柜道：“骚娘们，老子两世为人啊！”

    “丙合，到底怎么了？”樊掌柜露出少有的温柔：“打你刚一进来，我就看出你仿佛是刚从刑场上下来似得，怎么了？！”

    “你来……”刘总管话一出口，又把“干什么啊”咽了回去，事已至此，怪也无益，我刘丙合都斗不过姓叶的，何况是她呢？只好把这档事情的原委简要说了几句。

    樊掌柜的听完却哏哏笑了起来：“他妈老爷们都这么想不开吗？人家少夫人根深叶茂，在刘府是恩威似天，你们少爷都惹不起，你他妈算哪根葱？！你以为有你的老情人撑腰就了不起了，到什么时候都是人家近！再说了，人家有事碍你什么了，又不是你老情人有事，管他妈着吗！这个家啊，轮一百遍也轮不到你，你啊。还是享你的清福吧，我看啊，怎么也是这样了，你也别把我扔到荒郊野外不管了，我搬到刘郎镇上去或是沧州城里来，我们啊，就这样凑合着活着吧，说不清什么时候打起仗来，哪颗炮弹给你我送终呢！你就学学少夫人做事的洒脱，啊！家花野花一块儿养着，他妈的不美吗？！”

    刘总管边听边惊讶边点头，最后道：“也是，我所图何来啊！也罢，我能好好活十年二十年，比什么不强啊！”他想了想，嘱咐她：“千万别到刘郎镇，他妈的谁不认识我啊！”

    樊掌柜盘算着：“嗯，人家的公司在城南，我就在沧州北姚官屯重开一家大车店，一是离人家的碧清公司远点，二是去往天津的路上的人头我也熟悉。”

    “嗯，只有这样了。”刘总管拧了她一把：“我啊，命犯桃花啊！”

    “你他妈的什么好人哪！”樊掌柜站起身拉起刘总管，推倒在床上，就势压在他身上：“你他妈的还债！”

    刘总管在下面咧着嘴：“老子没那心思！”

    “你他妈的还是练武的呢，就这么个屁事就起不来了，呵呵呵！”

    “你说的好，洒脱一些！”刘总管对上面的樊掌柜动起手来：“就是，不定那颗炮弹为我送终呢，我啊，先被你这俩炮弹来几下子吧，哈哈哈！”

    叶碧荷见姐姐他们忙着，就拉马征来到楼外：“小哥，跟我出去一下行吗？”

    “去哪里啊？”马征总觉得这位碧荷小姐像个假小子，好玩的紧。

    “去中学。”

    “唉，不过我得跟李经理说一声，不然，还以为我把小姐拐跑了呢！”

    马征骑着脚踏车载着叶碧荷来到中学，进了门，把车子刚放到墙边，门岗就过来问：“两位，干啥的，找谁？”

    马征摘下墨镜：“我是碧清公司李经理的兄弟，来找郑清苑郑老师的。”

    看来门岗是本地人，知道李义军和碧清的名号，客气道：“噢，进去吧！好像是在第二排中间的大教室上课呢，那是他的班级。”

    马征乐了，掏出烟来，递给门岗一支，对叶碧荷笑道：“你去吧，我在这儿歇会儿。”看着她向里走去，转身进了门卫室。

    刚从教室出来的郑清苑见到叶碧荷立即热情上前：“碧荷妹妹来了，走，到我宿舍坐坐。”

    虽然是两个人的宿舍，但是还是显得略拥挤。靠两侧墙壁放着两张单人床，挨着床是两张小桌，桌上放满了书本，桌下各有把椅子；门的拐角处是两个盆架；临窗放着一张小铁架，上面放着几盆花草，有橡皮树、海青、吊兰、云竹等，唯一开花的是一盆绣球，还有些许臭味儿。郑清苑拉过一把椅子：

    “妹妹，请坐，我不在这里过夜，床太埋汰了，还是坐椅子吧。”

    “呵呵，清苑哥哥，不要客气！” 叶碧荷坐下：“你忘了，我还当过叫花子呢！我可不像你，公子哥一个！”

    “取笑了，我可知道你是津门的大小姐啊！”郑清苑拿起壶才知道里面没有水，对叶碧荷不好意思地摇摇头。

    “不用瞎张罗了，我不渴的。”叶碧荷看着腼腆地坐在床上的郑清苑笑道：“我就想看看你上课的样子，嗨，还没看到！”

    郑清苑摆摆手：“就是一个孩子头而已。你忘了你上中学的时候了吗？”

    “怎么会忘了呢，我刚刚走出中学的门吗！”叶碧荷停顿了一下：“我此来还想看看那位洪静梅，不知道是不是能见到？”

    “看她干什么？”郑清苑不解。

    “看看她什么样子啊，怎么，我们的郑公子就看不上人家呢？”

    郑清苑躲开叶碧荷质询的目光：“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可能是总在一起的缘故吧，我总觉得她是我的小同事。嗨，从我进校，就有人追求她，我耽误人家两年的好年华啊。不过，听说她接受了县长家三公子了，那人不错，很诚实、低调，没有一点官家子弟的跋扈和放荡。”

    “是吗！”叶碧荷站起身来：“我还是给你整理一下内务吧，看看，脏得乱得成什么样子了，你的室友也是个懒惰之人！”

    看着叶碧菡收拾东西的熟练而曼妙的模样，郑清苑笑道：“你们女生宿舍一定很整洁温馨吧？”

    “当然了。”

    “唉，妹妹”郑清苑忽然笑问：“平日你们的宿舍，是你还是你那位密友打理？”

    “你什么意思？”

    郑清苑抱夹站在一旁：“紧张什么，随便问问。我想像啊，你不会管这些事的。”

    “平时都是她打理，我主外，她主内，嘻嘻！”

    “她心甘情愿伺候你吗？”

    “她出身工人家庭，家境艰难，从开始我就有意帮她，她呢，就尽所能帮我干这干那的，慢慢就成了知心的朋友了，经济上生活上就不分彼此了。”

    “既然人家上学不容易，既然是好朋友，就更应该让她有个好归宿。”

    叶碧荷站起身停下手，看了郑清苑一眼：“姐姐都告诉你什么了？”

    郑清苑摇摇头，笑而不答。

    “是啊，我能给她多少、给多久呢？”

    刘总管傍晚来到碧清，在楼上见到叶碧菡，当着李义军的面，一躬到地：“少夫人，我不能在这里久留，得回刘郎镇了，看在我伺候刘府这么多年的份上，担待丙合一二吧，以后，我就是您的奴才！”说完，躬着身不敢抬头。

    叶碧菡厌恶地看了他一眼：“若不是看在老夫人的老面子，我真想干掉你！好了，我会帮帮樊掌柜的，你自己想法走吧，小奶奶不送！”

    一听，噗通跪倒：“谢谢少夫人！谢谢少夫人！”

    “在刘府应该叫碧夫人！”叶碧菡扬了一下皓腕：“滚吧！”

    刘总管给李义军鞠了一躬，低头出门下楼，又向悦来客栈而去，一是给樊掌柜一个交待，再就是找顺便车快回刘郎镇。

    李义军等刘总管走后，不自然的一笑：“我们之事的传播看来到此为止了，只怕是，清夫人对你有了看法，因为王妈……”

    叶碧菡遂道：“你叫王妈来，我嘱咐她几句。”

    王妈知道叶碧菡叫自己是为了什么，不禁吓出一身冷汗：是不是不好动刘总管，拿我出气啊！等到了楼上，先开口道：“碧夫人，您不用嘱咐我了，我这么大岁数，还不知道什么叫识相吗，再说，您对我们主子有再造之恩啊，我岂能不知，再说……”

    “呵呵，王妈，误会了！”叶碧菡拦住她道：“你在碧清两年了吧，主管设计，功绩甚伟，这是一百大洋，赏你的，希望以后在碧清只管好自己分内事情，好好干才是！”

    王妈忙不迭鞠躬致谢，接过李义军手中的银封，忙告辞而出，到了楼道里才觉得后脊梁骨沁凉汗、冒冷风。心道：以后别说管这等闲事，跟清夫人这么多年，不还是把这事儿告诉给碧夫人了吗，我何苦来着，替他妈刘丙合干事儿，以后还是好好做工吧，就是这个楼我也是不上为妙！

    正是：去到远处看风景，长留身边不觉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