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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族》中部《烽火红颜》 第十四回(第四九回) 张顺望勇遏街边抢劫案 李凤云诉说烽火断魂情

更新时间:2021-03-22 18:22:37 | 本章字数:9739

    时至初春,旭日暖人。40年的春天显得姗姗来迟。

    碧清印染厂的前院里,吆喝声此起彼伏。刘教头刘丙合精神抖擞,从哪里也看不出年近古稀的样子。中华武学自是博大精深,强身健体是武学的主旨,“东亚病夫”的帽子的得来,主要还是国力匮乏,而绝非武学武道。

    刘丙合自来津门,开始了无忧无虑的平定生活,脱离了日寇的欺侮,好像重新轮回一般无二,他不但检讨自己三年多的行为,也检讨几十年来心路历程,内心总是呈现几个字:为谁辛苦为谁忙?是为刘丙义,是为刘文兴, 是为靖素心,是为叶碧菡,还是为自己刘丙合?他得出的结论是,我为了他们贡献多半生,也博得了一个不阴不阳的待遇,在这道德陈旧的时代和动荡岁月,已经是难得的了,甚至是前世修来的,当然,也自认为前世的修行还远远不够,那也是今生所不能左右的了。刘文兴叶碧菡请刘丙合再任刘府总管,巡视四个买卖,刘丙合以年老力衰力辞,就依从来津时所言,专任教头。

    专任教头后,他发现,日本人对城内私家武器严加稽查,动辄抓人杀人,所以,建议刘文兴叶碧菡用冷兵器武装府丁。由于生意萧条,人员激增,叶碧菡也不想斥巨资窝藏枪支,刘丙合建议用拐。

    拐,俗称拐子,即旋棍,十八班兵器位列十七,后面仅有一个流星。相传是达摩祖师所创,看来历史之悠久,它集抡,压,架,扫、劈于一体,并把少林武术动作融于其中,是少林传统器械中不可多得的套路,就是在今天的影视中,也常露面在短兵器激战中。而且,拐子打造起来也颇简单节约,在二尺来长的铁棍上焊接一个横档,就是把儿。当今的拐子,在横档上安装一个套把,旋转起来更快,最大的好处就是手上不起水泡。

    刘丙合是沧州一代武学名师,短兵器对他来说,样样精通信手拈来。

    刘丙合训练时,常手拿一个三指宽半指厚一尺长的板子,有谁懈怠,掌受!短短一个多月,这个板子已“吻过”十几个人的手掌心,可见,训练之严禁,纪律之严明。

    接下来就是人马的问题,除刘文魁暗地里向刘府输送了五六个人之外,就是三爷拨来的二十个青帮兄弟,刘丙合对青帮颇不放心。

    叶碧菡也为此事费神,跟刘文兴商议后,令刘丙合在泰和酒店,张贴告示:碧清招收青壮工人,会武功者从优。其意不外乎告知田中和花盛年,我们在招兵买马,枕戈以待!只几天的功夫,就招收了青壮年十六名,其中有上好武功底子的就有八名。府上四太岁八大金刚少了三人,而且刘小五胡焦刘林刘青也常驻刘府,冯祥常驻米店,手下可作为骨干的就只有小六子刘发印许四顺三人了,所以,刘丙合只好亲力亲为。

    刘丙合将这四十个人分成三队,青帮人马分在三支队伍里,避免他们抱团儿;小六子刘发印许四顺充任头领,刘丙合自认总头领;小六子驻泰和酒店,刘发印驻成衣厂,许四顺驻印染厂,总部在米店,训练场在印染厂。

    日伪对津门城防可谓费尽心机不遗余力。在城郊规划出一条环带状公路圈,对城内辐射而来的交叉口都驻兵设卡,严密盘查过往车辆和行人;将公路两侧的妨碍视线的平房矮墙以及树木庄稼都拆除砍伐殆尽,公路上还不时有机动车和士兵小队往返巡逻。当然,夜间,在小胡同里,在某工厂或住宅区墙头,个把人想出人城郊也极为容易,躲过巡逻就万事大吉!

    这天,刘文兴乘车向印染厂驶来,路过城郊结合处的岗哨时,被拦了下来。刘文兴不疾不徐地掏出证件递给窗外的黑狗子。其实,这些哨兵对刘文兴的车很熟悉了,但还是例行公事地检查,最后,把刘文兴递过来的证件用手一挡:“刘大老爷,去印染厂吗?”

    “是啊,弟兄们辛苦了,好在天儿暖和了。”说着,低过半包烟,扬了扬手:“回头见!”

    “回头见您呐!”受宠若惊的黑狗子也向小车的尾巴挥着手。

    “四伯,辛苦了,你的兵练的如何了?”下了车,刘文兴主动向刘丙合打着招呼。

    “少爷。”刘丙合在人面前还是这样习惯地称呼刘文兴,“学斋”这两个字,怎么也叫不出口:“你看看吧!”说着,向队伍发出口令,随即四十多人“哼哈”操练起来。

    刘文兴看罢多时,心花怒放:“好啊,人马孔武有力,队伍整齐威武吗!才一个多月的时间,不错嘛!”

    刘丙合谦逊道:“你夸奖了。他们大多数都武功甚好,只是多数人对拐子实用套路不熟悉而已,操练是一回事儿,实战又是一回事儿啊!”他看了刘文兴一眼:“少爷,怎么看着你好轻松的样子啊?”

    “是啊,自从杜先生回归府上,替我掌管账簿,我就轻松多了。自从陈掌柜去了,这么几个月,每日头都大啊,快折腾死我喽!唉,我就不明白,他那么大岁数,为什么比我还强?!”

    “老杜啊,多少年了,他是轻车熟路得心应手啊!”

    “我很习惯我俩一起弄帐,我啊,自己是玩不转啊!”

    “哈哈哈!”

    说着,林厂长请刘文兴来到的办公室,敬上香茶。刘丙合等林厂长把厂子的事儿禀明,并看着他退了出去才接过刚才的话题:“还有,各个点儿的呼应和行动只有去现场训练,尤其是这里和成衣厂。”

    “你有什么想法?”

    “哈哈,学斋,”这里没有别人,刘丙合才这样称呼:“这里我看倒好办,向东,也就是向城里方向,不是有一个驻兵的哨卡吗?如果事出紧急,他们肯为我们援手,呵呵!”

    “嗯,明白了。”刘文兴点点头。

    “再就是成衣厂,比起这儿来离泰和就近多了,但是,究竟离泰和多远,我就不知道了,这些日子,只顾练兵了,成衣厂我还没去过呢。”

    “嗯,照你的思路,它距警局比较近的,我明白了。”刘文兴站起身:“你有空去各个地方转转,把你的兵布置一下,有关防卫的事宜,你全权负责。”

    “好吧。明天我就带发印的人过去。”

    次日,刘丙合领人扛着简单的行李,步行通过哨卡检查来到城里,租车直奔成衣厂。到了楼下大厅,见到这里的顾客都是些华丽的贵妇人,刘丙合让刘发印迅速把人马带出大厅,到街上等候,刘发印带刘丙合跟楼下的带班的打招呼。带班的认识府上的刘发印,过来见过,告知耿经理就在楼上,刘发印两人径直上楼。

    “刘师傅啊,请进!”耿师傅见刘发印领一个人站在经理室外,忙热情相请:“你可是一年到头不大来这里啊,怎么,老爷有话吗?”

    出于安全考虑,刘文兴叶碧菡出来,一般是带一个司机两个保镖的,在胡焦三刘必有其三,除非是两人同时出来,就只能带俩,哈哈,若是叶碧菡“私会”,那就除了胡焦其一,其他的都好好歇着吧,这位贵妇人就会“冒家中之大不韪”喽!下人们对府上的“大员”岂能不熟悉呢!

    “是啊。”刘发印拉过刘丙合:“这是我们的刘教头,这是耿经理。”

    “啊,刘总管啊,早知大名!”

    “耿经理,你好。”刘丙合从他眼里看得出,这是个老实人,也看得出他对自己的不屑,也只好假作热情,心照不宣。

    这时,进来一个请示的小姐,耿经理没等她开口:“去叫李师傅来。”随后,给两人倒茶。

    李大妈款款来到经理室,刘发印上前见礼,随介绍刘丙合。两人目光对视,呆呆看了许久,李大妈颤声道:

    “你是……刘大哥?”

    刘丙合怔在那里,思忖着:“您、您莫非是凤云弟妹吗?”

    “正是啊,你是刘大哥了!”

    “正是,叫我丙合就行了。”刘丙合看了看耿师傅和刘发印,心中翻了几个念头,忙道:“哎呀,真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你。找个时间,我们在说话吧,我跟发印是来看看怎么在这里安排府丁的。”

    李大妈嘴中不住的“嗯,嗯”实际上根本没听进去。耿师傅见状,知道老婆有难言之隐,也就接过刘丙合的话题:“老李,你在这儿盯着吧,我和他们去看看,怎么安排。”

    李大妈强打精神见他们出了屋子,就跌坐在椅子上,一手抚额,低头沉思。不知道什么时候,几个人二次来到经理室,才把她从遥远的回忆中唤回。她站起身:“你们,啊,看的怎么样了?”

    刘丙合知道她在想什么,忙接过话题,不但巧妙地再次说明此行意图,还说明自己的想法:“为了厂子的安全,老爷给成衣厂配备了十二名府丁,由刘发印统领驻厂。我看了,后面楼下可以腾出一间库房,可以住三个人,楼上腾出一间客房住三人,你这经理室可以里外住六个人,发印在外屋办公。你们只好搬进碧夫人的经理室,不然,让他们几个住了,可惜了了里面的豪华设施啊!我这就给碧夫人打电话请示,你们稍等。发印,让弟兄们进来吧。”吩咐罢,抄起桌上的电话请示叶碧菡,得到的批示是:很好!随即又对李大妈交代:自己的铺盖衣物尽量留用,没用的东西装箱。

    刘丙合命令府丁们帮助耿经理搬家,并把叶碧菡用得东西规整包装好,待运。随即,把府丁安排住下,和耿经理商量,急购铺盖和统一服装。

    耿师傅刘发印在安排这些的时候,李大妈把刘丙合叫到服装设计室,关上门,急切地拉着他的手:

    “刘大哥,怎么是你啊?你怎么也在刘府呢?快告诉我,孩子他爹到底是哪里人啊?家里还有些什么人啊?”

    刘丙合扶李大妈坐了下来,自己也坐在案边,眼望天花板长叹一声,又对李大妈深深地点点头:“弟妹啊,。嗨!世道艰辛,世事难料啊,我都快古稀之年了,如果再遇不到你,恐怕这事儿就石沉大海了!可是,谁又知道你们就在身边啊。若是倒回16年,就在学斋义军结识时,我们坐在了一起,我是不会说这些的,因为……”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李大妈历经沧桑,听出了端倪:“松涛是不是就是刘府的?”

    “不但家是刘府,而且就是学斋的生身父亲!”

    “啊?!”李大妈瞪大眼睛,怔怔地看着刘丙合,嘴唇哆嗦着:“老夫人她是?”

    “原配发妻。”刘丙合看着即激动又失落的李大妈,缓缓道:“弟妹,我猜你是这样的,你听我说的对不对啊?我的老爷,也就是我的族弟松涛,在衡阳结识你之后,相爱成婚,生下义军。后来你带着他来到沧州寻亲,想让义军认祖归宗,可是没有找到,因为松涛是从军后自己改的化名,他在这里叫丙义,和我是一个字儿的。后来,你遇到了张师傅,安定下来,心里就没有再找刘府的意思,因为,你那时怕失去孩子,不然,离这么近,就是误打误撞也应该找得到啊!”

    李大妈听罢,泪眼昏花地点点头,她用帕子抹了一下眼睛:“刘大哥,谢谢你当时没抱走义军,这才有我之后的母子相依为命,也才有今天我子孙满堂的日子,凤云几十年后,再谢谢了!”说着,她对刘丙合深深地颌首致谢。

    “有什么可谢的呢,说来,我也是自私、作孽啊!当时,我也是为了少爷学斋,没想硬把义军领回府,致使兄弟分离二十多年。如果我当时再坚持一下,你听了我的,跟我回来,也就没有兄弟分离之事了!”刘丙合摇摇头:“还有,虽然老爷没能告诉我,我猜想,义军的名字,就是丙义从军的意思。”

    “义军,嗯,可能是吧。”李大妈苦笑道:“当年,我也是天真之极啊!为了不带孩子和别人共守空房,竟抱着孩子,不远千里,北上回到了家乡山西长治,娘家却拒之门外,我成了跟人私奔有辱门风的学生,娘是爹的二房,没有说话的权利,只好给了我盘缠,让我投靠沧州的姨娘。我又抱着孩子,东来沧州,没成想,竟没人知道姨娘家举家迁往何方!盘缠用尽,只好流离街头,就是那时,被张师傅收留的。”说到着,李大妈突然想起什么,问:“我母子的事情,你是不是瞒着老夫人?”

    “惭愧啊,惭愧!”刘丙合低下头:“我想,既然你不跟我回来,我就没必要让老夫人知道这些了,有什么意思呢,你想,她知道老爷在外还有娘俩,她会怎么想呢?”

    李大妈质问:“为什么,你怎么知道老夫人当年容不下我们母子,或是揣摩她的为人而不敢说?!”

    “不关老夫人的事儿,我刚说了,我是为了少爷啊。”刘丙合摆摆手:“她始终不知道这事儿,容不下,此话从何谈起啊?丙合罪孽深重啊!”

    沉思半晌,两人无话,最后李大妈站起身:“刘大哥,事已至此,就别再惹是非,揭人多年伤痛啦,义军跟学斋也算是兄弟了吗,我们还是各安天命吧,不要在这个动荡的岁月再添霜雪了。”

    “大妹子的意思,丙合明白。”刘丙合也站起身,对她恭敬地鞠了一躬:“您母子为府上鞠躬尽瘁十几年,也是天意啊!只是,丙合不知该为你们做些什么吗,才能赎罪。好了,丙合出去看看他们安排的怎么样了,您留步。”

    就这样,刘文兴李义军兄弟本该相逢,是因为这世道还是因为什么,两姓义弟的名份还得继续下去。

    刘丙合看着刘发印他们正在三个房间里收拾,耿师傅也派人去采办用需,就没心思留在这里,向耿李告辞,独自回了泰和米店。

    耿师傅等刘丙合走后,拉起李大妈来到设计室,同样关上门,惶惑不已:“老李,你们这是?”

    李大妈一笑:“没什么,他跟义军爹交情颇深,当年,他为府上做买卖来到衡阳,顺便去探望松涛,我们就是那时认识的。没成想,他竟是为松涛送葬的人,还是他资助我们母子回来的呢,没想到,转来转去,我们都为刘府效命。”

    耿师傅惊异道:“那他知道你们母子的事儿啦,怎么,还……”

    “天命啊!”李大妈长叹一声:“他与碧菡不和,早年,从未去过沧州碧清,就没有遇到过我,碧菡首次月子里,我曾经去过刘郎镇,可巧,赶上他出门,而后我们就来到津门,他留在刘郎镇,直到现在,十六年了,今天,他为了公事,第一次找到我,就……”

    耿师傅还没有转过来,却问:“此事,他是不是去对府上说啊!”

    “不会。”李大妈接道:“说好了,此事就此打住,随了岁月的风烟吧!”

    中午,刘丙合回到米店,来到他和老夫人的房里,见她没在房中,就斜倒在床上,看着天棚发呆。老夫人这时从小莲哪里回来,见刘丙合躺在床上,关切道:

    “怎么,累了,起来吃饭。”

    “嗯,中午了吗?”刘丙合懒懒地起身。

    “咦!”老夫人一皱眉:“你脸色怎么了,病了?!”

    刘丙合忙笑道:“没有,别瞎说啊,这么大岁数了,病了还了得,哈哈!走,我们去吃饭吧。”

    自从住到米店,孙掌柜奉命,就把这儿的办公室让给了冯祥,冯祥成了这儿的掌柜。冯祥安排好两家的住宿,就投身到米店经营中,小莲成了名副其实的丫头,伺候了上房老夫人刘丙合,还得伺候冯祥爷三个,好在,在叶碧菡的首肯下,两个孩子跟小菲的女儿静儿一道上了租界里的寄宿学校,才解了后顾之忧,不然,小莲就成为老莲了。

    饭菜摆上桌儿,小莲请老夫人和刘丙合,又去前台叫冯祥,四人围桌而坐,一起用餐。这也是老夫人的恩命,总觉得两人吃饭没意思,虽然自己跟小莲吃了多年,福德楼跟刘丙合吃了几年,但,来到津门突然觉得饭菜不香,遂命冯祥小莲一桌进餐,这个一向特立独行威严有余的老妇人,享起了畸形的天伦。

    自此,刘丙合信守李大妈之诺,一个时期以来,没向老夫人提及此事。

    下午,刘丙合来到泰和酒店。

    自打陈掌柜离世后,孙掌柜就掌管酒店米店,但,刘丙合的到来,米店成了冯祥的天下,他曾郁闷几日,可转念一想,没让刘丙合兼管,就是阿弥陀佛了,也就畅然多了。孙掌柜忙把他请到经理室,他明白,别看人家是个教头,但是,他是老夫人的人,就是半个“主家”。茶烟敬过,小六子来见。

    “四叔,这里都安排妥了,兄弟们驻楼后平房里,晚上呢,在前后上下巡逻。”

    “嗯,好。”刘丙合点点头:“你小子呢,不再是看府门的了,手下还有十几号人呢,你的毛病就是好酒,告诉你,这里可不是刘郎镇,知道吗?”

    “知道,知道。”小六子拔了拔胸:“俺也是四十多的人了,这个还不明白吗,您老放心。”

    “还有,业务上的事儿,别指手画脚,知道吗?你们的伙食呢,由孙掌柜安排,然后每个月由杜先生来结账,一日三餐都在楼后用餐,严禁到前头来张牙舞爪,让我抓住了,加倍扣发工钱,重则板子伺候!”吩咐完,接道:“日常用度的东西,齐了吗?”

    “嗨,刚想跟您说呢,采购了一趟了,回来一看,就是忘了鞋油肥皂了,咱怎么知道皮鞋还得擦油呢?可能是大老爷们儿对这玩意儿粗心了吧,这,这,在镇上也没用过这玩意儿啊!”

    “不行,这是要脸面的地方,这就派人去买,每人一块手巾、一块肥皂。哈哈,你不会没有买夜壶吧,哈哈!”

    “买了,买了!”小六子笑着哈了哈腰:“我这就派人去。”

    小六子来到后面,叫过两个人,交给三块大洋,并吩咐快去快回。

    这两个人一大一小,三十多岁的叫马文,是青帮成员;二十多岁的是从津门招录的,叫张顺望。

    两人对津门街道相当熟悉,一边闲谈一边闲观,吊儿郎当来到一家大型商场,刚要抬腿迈上商场门的台阶,张顺望一拽马文的衣袖,向左侧门边约十多米处看去。原来,是有一双天使般的小姑娘,手里提着长带儿花包,说笑着向远处走去,后面跟着三个黑衣人,三人成扇状跟在后面,不断向行人观望。

    “怎么了?”马文对张顺望一笑,等着他回答。

    “我觉得两个小姑娘要出事儿!”张顺望说话间,眼睛没有离开那五个人。

    “好眼力,不愧当过保镖!”马文赞过:“怎么,你想管这闲事儿吗,这年头儿,这事儿多了,你管的过来吗?”

    “眼不见心不烦,不能在我眼皮子底下放这仨小子过去。”张顺望向商店一指:“你去办事儿吧,我自己去,仨俩的,我还没放在眼里!”说着,摸了一下背后外衣内藏的拐子,柔身跟了过去。

    “扯淡!”马文低骂了一声,摇摇头,也跟了过去。

    晚了。两个人距离几个人还有三十来米远时,有两个黑衣人在小姑娘身后,一个箭步,把两个小姑娘分别夹在腋下,向不远处的一辆小车儿飞奔。马张像离弦之箭追过去,另外一个黑衣人上来阻挡,张顺望闪过后奔向前去,马文接过这小子的招数。

    就是眨两下眼皮的功夫,那两个黑衣人刚感觉道后面发生了状况,还没来得及反应,张顺望一掌砍在一个黑衣人后颈,顺手接住小姑娘,又一跃站在了刚刚愣神的另一个小子面前。

    这个小子向后看了看,一个躺在了地下,另外一个在跟人缠斗,看着前面的小伙子把姑娘放下,从腰后摸出一支铁拐子,就要跟自己动手,随即从袖中抖出一把匕首,逼在掖前姑娘的后颈,色厉内荏地叫了一声:“小子,要活的还是要死的,听,你后面的车声了吗,我们的人来了!”

    张顺望知道干这种事儿肯定是一伙人,也肯定有人或车接应,知道不好,眼光向这小子身后瞟去,抬手比划了一下。这小子也是个有年头的混混儿,知道刚才有人跟另外一个同伙缠斗,随着张顺望的眼神与手势,他也听到了后面没有了打斗声,不由得眼光警惕地随头向后略一闪,就在这电光石火般的一瞬,拐子像流星一样向黑衣人双腿飞去,张顺望也扑向前,黑衣人双腿巨疼,扑倒向前,就在张顺望把姑娘接住的一瞬间,黑衣人手中的匕首脱手,不偏不倚正扎在他的肩头。

    随着黑衣人捂着双腿在地上嚎叫地打滚儿,从车上跳下三个黑衣人,向这里奔来。张顺望放下姑娘,拽出另一支拐,与马文一起护住两个小姑娘,瞪视着刚刚来到的三个人。出乎意料,三个人看了看地上的三个伙伴儿,向两人一抱拳:

    “幸会,幸会!敢问两位是哪里的英雄?”

    马文双拐一转,两朵银色的拐花煞是好看,双拐忽然腋下一拢:“你不敢!”

    三人讪笑:“好吧,看两个好汉能在三个人手中力夺小妞儿,在下佩服你们的手艺和胆量。这三人是手上有人,未能使出全力,我们三个可是空手的哟,而现在你们却有两个碍手碍脚的啦,哈哈!”

    “你就动手看看!”张顺望咬牙忍痛地扔出一句。因为他肩头还插着一只匕首呢,此刻若是拔出,将血流如注。

    “我们岂是要货不顾兄弟的人呢,我们都有受伤的兄弟,我看,两便吧,青山不倒绿水长流,可以再会了吧?!”

    张顺望扭头领两个姑娘向回走去,马文故作优哉游哉地挽着一双铁拐断后,张顺望招手叫了两辆黄包车,和马文一人一个把小姑娘抱上车,向泰和而去。那三个人迅速把双腿已断的兄弟抬上车,呼啸着不知去了何方。

    “小姑娘,你们家离这儿远,我们就先去泰和酒店躲躲;若是近呢,我们就送你们回家。”

    “那是我们的家。”

    看着小姑娘点头,张顺望心道:难道这小姑娘蒙了不成?!

    泰和酒店的门卫早已换成了小六子的人,两个兄弟见张马从黄包车上下来,还每人领着一个小姑娘,甚是惊讶,赶紧近前来,小声道:

    “你两个混账了,这、这……知道吗,老爷和夫人视察呢,刚到!怎么了,顺望,肩上……”

    两人相望一笑,领小姑娘走向经理室。门卫赶紧去往后面找红伤药去了。

    来到经理室门口,还没等他们敲门禀报,两个小姑娘推开门冲了进去,随即,一个扑向刘文兴,一个扑向叶碧菡,幽幽啜泣起来。

    “灵枫,你怎么到这里来了,这是怎么了,哭什么,快说啊!”刘文兴见女儿如此狼狈不堪,心痛至极。

    叶碧菡也在哄着:“怎么了,我的小韵华,宝贝儿,不哭……”随即看着外面站着的两个人,用惊异的目光看着张顺望肩头的匕首。

    “刘头儿!”

    刘丙合也正在奇怪两人呢,见夫人的眼光和张顺望的眼光在询问和请示,忙向张马招手:“进来吧。”

    待得两人进来,叶碧菡示意刘丙合处理张顺望的匕首,刘丙合把张顺望扶在椅子上坐下,撕开衣服,看了伤情,点了两处穴道,拔下匕首,接过后面兄弟递过来的药敷上,用纱布包扎好,这才坐回座位上,之后,张顺望把破衣服穿好。

    包扎期间,灵枫和韵华已把刚才的事儿向刘叶说清楚。

    原来,两人是第一年在租界女子中学读书,这天没课,几个孩子邀姐俩去逛街。这么大的小姑娘一般是香闺深养的,乍到学校,分外新鲜,对外面的世界充满了好奇,根本没有体会过动荡和险恶。姐俩禁不住诱惑,就六人结伴,跳上叮当作响的有轨电车来到这家商场,不知是好奇心盛还是天意,几个小姑娘在商场里走散了,谁也找不到谁了,还好,小姐俩尚在一起,就手拉手出来,打算坐车回去,不幸遇到歹人,有幸遇到自家的府丁。

    她们说到这里,惊恐已过,还饶有兴致的含着泪花学说着自己所见到的打斗场面,对张马两人不断投去感激和欣羡的目光。小姐俩的命中这一劫,就这样惊中无险地过去了。

    在座的和站着的人们都捏着一把汗听完,又开心地看着两位“英雄”。叶碧菡和刘文兴相视一眼,叶碧菡对两个人点了点头,笑问:

    “我叶碧菡代清夫人谢谢两位兄弟了,请问贵姓?家住哪里啊?”

    “小人叫马文,三爷的手下,就住在市里。”

    “小人不敢,贱名张顺望,也住在市里。”

    “哦。”刘文兴感叹道:“你们就是学斋的恩人贵人啊,我要好好敬谢你们。”

    马文憨厚的一笑:“老爷过奖了,当时,我们去买东西,这儿的这种事多了,依着我,就不管了,还是顺望兄弟心地善良,就要自己上前,我就……”

    “呵呵,学斋哥,你看,我们这帮兄弟可算挑着了,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还不居功自傲,其量其义,我等不及啊!”说罢,站起身向二人鞠了一躬。

    刘文兴见状也站起来,刘丙合小六子紧跟着,齐向二人鞠躬。马文有些惊慌失措,忙不住哈腰。

    张顺望愣呆呆站在原地,突然冒出一句:

    “老爷姓刘?学斋哥?”在众目睽睽下,张顺望惊问道:“老爷,府上不是来自沧州吗?”

    “是啊!”刘文兴诧异。

    “高姓刘,贵字学斋?”

    “是啊!怎么了?”

    “十七年前,也就是民国十二年夏天,在夏氏医院您是否援手救过一个患儿呢?”

    刘叶对视良久,叶碧菡惊道:“你就是那个三四岁的孩子?”

    “是啊,我当时得了肺炎,若没有你们的药,我就烧死了,你们才是我的恩人贵人呢,这么多年了,可找到你们了!”说完,张顺望双膝跪倒,一头触底,“噔噔噔”磕了三个,抬起带着红渍的头颅:“当年,我父亲每年都去沧州打听刘学斋这个名字,就是没有打听到。后来辗转到了这里,我也长大了,还是每年都去打听的,就是没……”

    “呵呵,” 叶碧菡笑了起来:“学斋哥,你的字号看来远没有‘大地主刘文兴’叫的‘响亮’啊,呵呵!”

    刘文兴自我解嘲:“都是让叶碧菡或是碧清公司抢了风头儿,哈哈!”说着,刘文兴来到张顺望近前,双手拉起他:“孩子,有什么好找的,说实话,我根本没记住你们啊。”

    张顺望摇摇头:“您这是有恩不图报啊!可是对于我,您就是再造之恩啊!”

    “算了,算了,我都要流泪了,呵呵!孩子,坐下。”待张顺望坐下,叶碧菡接问:“你父母都还好吧?”

    张顺望突然低下头,语气低沉而愤慨:“38年,日伪抓丁抓走了爹,后来,爹在和两个乡亲开小差儿时,被打死了,家里的地也被地主霸占了去,我十七岁时就带着娘亲来到津门给人当保镖。”

    “这个世道,嗨!” 刘文兴叹了一声:“你老家是哪里的,看来你武功很好啊?”

    “沧州辛镇。武功是家传的,我爹也可以说是死在了这上边,不然,他哪里敢开小差儿啊,给八路当俘虏不是更好啊!”

    “哈哈,这孩子。”刘文兴惊奇:“我们就隔着一座沧州城啊,嗨,让你找了这么多年,小伙子,你太实诚了啊!”

    “孩子,你娘呢?”叶碧菡关切地问。

    “在西郊呢,我们租住了两间破房。娘平日里就卖点香烟,捡破烂为生。”

    “西郊?”叶碧菡想了想,对刘文兴和刘丙合道:“鉴于张顺望马文保护两位小姐,有恩于府上,各赏大洋50元,升张顺望为护厂队副头领,属刘总管指挥;马文升泰和副头领,属小六子指挥。”

    “谢老爷夫人!”两人再次插手致谢。

    “顺望啊,让你娘去印染厂给林厂长他们帮厨吧,也好有个存身之处啊。”叶碧菡想了想,笑道:“斋哥啊,别忘了一会儿给林厂长打个电话,交代一下。好了,灵枫、韵华,给学校打个电话,说一下,今天呢,我们不去上学了,回府,压压惊去!”

    刘文兴父女给印染厂和学校打了电话,这才上车回府。

    刘丙合送走主人,对手下道:“看到了吧,这就是我们的主人,仁慈仁德仁厚仁义,我们呢,就只有尽人事了!”遂令张顺望和一个队员去搬请娘亲,令马文再去采购。

    正是:施恩不图天眷顾,为报旧恩获新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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