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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族》中部《烽火红颜》 第三四回(总六九) 刘文兴痨病积发话旧地 大公子姻缘美满修新府

更新时间:2021-03-22 18:38:53 | 本章字数:13284

    礼拜日,刘府像往常一样,公子小姐都放学回来,是府上享受天伦之乐的好日子。这个夏夜阴凉的晚上,爽风习习,小菲来到南楼,告知世冀、灵枫、灵桦:清夫人让你们三人换衣服,准备出门,不要张扬,在门外等候。

    “三哥,是不是给你说了为小媳妇啊?”灵桦来到院子里,对低头走路的世冀逗了一句。

    “哼,要是提亲的来了,会是在晚上吗?有晚上相亲的吗?”世冀看了看灵枫,接道,“若是提亲啊,也是给灵枫提呢!”

    灵枫最不爱听这话,抬腿一脚,可能是没踢上世冀,嘴上恶狠狠道:“哼,给我提亲好啊,隔过你去喽,你就被剩下喽!”说着,抢先出了府门。

    重儿还是坚持在府中时的每日三恭六请,他从北楼出来,看到三人出了大门,刘青就顺势把门虚掩,心道:这三个大妈的人,出去做什么?他见刘青在门厅里踱步,就问了一声,刘青一笑,歉然道:对不起,大少爷,小的也不清楚。

    重儿道了一声晚安,一边心思一边上南楼去了。

    重儿自从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便用了心劲,只要是假期回府,中午晨昏三顿饭,给三位大人问安请教,还处心积虑地围着世冀世春世天转悠。因为他知道,世平不是他能拉得动的,是自己的头号对手,所以,他就反其道而行之,和世平的高傲形成鲜明的对比,那就是谦恭,还有一个砝码;那就是桑梓晨——桑氏的唯一女儿。

    重儿踱到窗前,见刘文兴和郑清芬从楼里出来,忙闪身窗后,侧着脸向外张望:刘郑坐上汽车,大门洞开,小车消失在门洞。

    汽车停在门外,郑清芬让两个女儿坐在前面,让世冀坐在后面,小车向大街上驶去,转弯抹角来到郑季春的新家。

    在胡同口,他们见到刘灵棋的车子,老胡也停下车来。早已在门前下车等待的刘灵棋和陈会,上前开了车门:

    “爹、娘,怎么才到啊,亏了你们挨这么近!”

    众人下车,郑清芬也是为了安全考虑,让老胡和陈会的司机退出两个胡同等候。刘文兴咳嗽了一声,回道:

    “不是估计你们来不了这么快嘛。”

    郑清芬接过陈府老妈怀中的外孙,吻了一下,轻轻道:“哎呀,宝贝儿轩儿,困吗,叫外婆!”

    “外……婆!” 刚一周半的刘灵棋的儿子陈鹤轩咿呀叫了一声,就被刘灵棋接着,放在地上,手牵着孩子嗔怪了一声:“下来,自己走!”

    郑清芬一笑,领众人进了胡同,来到家门前,上前叩门,门开处,一个中年妇女闪到门边:“大小姐,请。”她就是郑清芬为父母找的下人,人称龚嫂,她的丈夫也在这里,为三个人做饭。

    小院儿不大,有上房四间,东房两间,南方两间。院落收拾的非常整洁。

    郑季春夫妇正在屋里喝茶,众人进来。

    郑清芬:“爹、娘,你们看,我都带谁来了!”

    郑季春夫人:“哦,这么一大帮啊!呵呵,灵棋啊,快过来让姥姥看看!”

    刘灵棋鞠躬:“姥姥,您好,这不是硬朗得很嘛,灵棋老想您啦!”

    世冀给二老磕头:“姥爷姥姥在上,世冀磕头,愿二老身康体健!”

    郑季春:“啊呀,多少年没见我外孙了,长这么结实这么高了,快起来起来,孩子!”

    灵枫灵桦也福了一福:“给姥姥姥爷请安。”

    郑季春夫人:“快起来快起来,这是灵枫灵桦吧,都不认得喽!”

    灵枫灵桦报着名字,搀扶二老坐下。

    此时,才轮到陈会说话,磕头:“孙婿陈会给二老磕头。”

    郑季春知道有这么个孙女女婿,只是没见过面:“小陈儿啊,快快请起,坐、坐。”

    刘灵棋招手让陈府老妈领进陈鹤轩:“鹤轩,给太姥爷太姥姥磕头!”

    小家伙见是生人,愣在那里,嘴里只是嘟嘟囔囔:“太……姥爷太……姥姥……嗯磕……头!”

    郑季春夫人率先笑了,大家都笑起来。郑季春夫人:

    “呵呵呵,真是个可爱的小宝贝儿哟!老头子听见没,还不给小祖宗磕头啊,呵呵!”

    见小家伙要哭,郑清芬忙让老妈子领他去了里屋。众人落座,几个少爷小姐站着好几位。四位少爷小姐以及陈会,逐个由郑清芬给父母介绍,众人施礼后,各自找沙发椅子坐下,郑清芬关切地问:

    “爹、娘,这儿还住的惯吗?”

    郑老夫人笑笑:“还好啊,不用惦记我们的。”

    “就是闷啊!”郑季春哈哈一笑:“刚住过来,这里连个熟人都没有,能不闷吗,我就经常出去转转,也认识几个老头喽!请他们过来下下棋,唠唠嗑,挺好的。这个年头儿啊,能这么活着,就不错喽!”

    突然,刘文兴咳嗽了两声:“是啊,委屈二老了!”

    郑季春一皱眉:“文兴啊,你的咳嗽,可得去看看啊,上次你来就咳嗽呢,我还以为是伤风了呢,你身子弱,去医院看看吧,好好查查,啊!”

    “嗨,自小就不时咳几声的,习惯了。”刘文兴摇摇头,“从前年就频繁了些,也住院治疗了一段儿,没事儿的。”

    其实,刘文兴是肺病,按现代医学考量,就是肺结核后期合并炎症。

    郑老夫人赶忙转了话题:“灵棋啊,把你的儿子抱过来,让我这个太婆看看!”

    刘灵棋赶忙抱起儿子,来到外婆身前,把儿子放在她腿间:“轩儿,叫太婆!”

    “太婆!”一声娇嫩稚气的称呼,让老夫人喜出望外。

    “哎哟!我能不老吗,女儿都成了外婆喽!”她招手世冀,世冀忙过来问候。

    “外婆、外公,外孙世冀有礼了。”说着二次行礼。

    “世冀啊,今年该16岁了吧。”世冀点点头,惊异老人的记性。老人接问:“好好上学啊,你舅舅他们不会让小日本子久长的,将来要好好做事的啊!”

    “是,外婆!”

    郑季春忽问:“文兴,你的三丫头不是跟着清苑呢吗?”

    刘文兴心中一紧,他怕提及郑清苑,点点头:“是。”

    “哈哈哈,老婆子!”郑季春大笑,笑罢:“不是清苑自己不让鬼子久长啊,你看看,这一代不是又起来了吗,我们是女儿,可多少人家是热血男儿在杀倭寇驱鞑虏啊!”

    郑清芬不禁眼圈微红,极力克制着。一个月来,每至此,就是最受不了老人提及为之骄傲的抗日先锋儿子时,那种溢于言表的兴奋和自豪。

    “文兴、清芬,你们不简单啊,我不止是为有清苑自豪,我也为你们自豪啊,知道吗?”郑季春越说越慷慨激昂,“你也有灵桃在延安啊,比三丫头可厉害多喽,哈哈哈!”

    刘灵棋拉起轩儿转身走向刚才坐的沙发,控制不住地扔出一句:“延安,哼,就是匪窝!”

    郑季春看了看刘灵棋,又看了看刘文兴:“什么匪窝,灵棋,你怎么这么说话?”

    “共匪的老巢啊!”刘灵棋坐下来,又扔出一句。

    刘文兴剧烈地咳嗽了一声,随之吼道:“灵棋!”

    “爹、外公,”刘灵棋实在憋不住了,不论场合一吐为快:“我并无恶意啊!共党是反政府的顽匪,现在政府虽不能全力剿灭,但,日本完蛋以后就轮到他们了,我很为灵桃灵枝担心啊,她们怎么把自己的命运与共匪连在一起呢?!”

    哇!一口鲜血从刘文兴口中喷出,他竭尽力气喊了一声:“孽障!”就晕了过去。

    医院里手术室外,刘小五小菲陪众位少爷小姐在门外走廊里等候,叶碧菡郑清芬在院长室里焦急着询问刘文兴的病情和治疗的预后,夏风在一旁解劝着。夏院长稳重地回道:

    “二位请稍安勿躁,我们会尽最大努力的,刘先生的病情我们前年就了解了,只不过这一次是意外情绪引起的,细支气管痉挛破裂,我看——料无大碍。”

    “夏院长,要请最好的医生,用最好的药啊!”郑清芬急切道。

    “夏院长,你是不是还没有完全说清楚,啊?!”叶碧菡虽然学过医护,可是对医疗诊疗没有多少知识。她即便就是医生,对亲属的病情,更不想不敢妄下诊断,尤其是重症患者。她看着夏院长的眼睛,茫然地追问。

    夏院长看了看夏风,转对叶碧菡:“怎么会呢,医生是不会对家属隐瞒病情的,不然,不是我们给自己找上坡路吗!”他站起身,“你们是家长,外面那么些孩子呢,要镇定,不要造成他们的恐慌,明白吗!我去手术室看看,失陪。”

    郑清芬也起身跟着夏院长出了院长室。叶碧菡拉住夏风的手,恳切道:“夏风,你告诉我,斋哥到底怎么样,这么多年了,没这么咳过,吐血也是第一次啊!”

    夏风拍拍她的手:“我、我怎么知道啊!”

    “不对!”叶碧菡用力攥紧他的手:“你何必吞吞吐吐呢?嗯!告诉我,要让我有个心理准备,我不会告诉清芬和斋哥的,说啊!”

    “嗨!”夏风叹了一口气:“你们没进来时,我就想到问爸了,他说斋哥的病是、是……”

    “是什么?!”叶碧菡一怔,晃动着夏风的双臂。

    “肺痨晚期。”

    叶碧菡脑子“嗡”的一声:“什么叫肺痨晚期,啊,我怎么没听说过?!”

    夏风用力道:“就是肺都成了实透透的了!”随即安慰道:“幸好斋哥的病是在一个肺上。”

    叶碧菡摇摇头,不敢相信也惑于夏风的说法:“斋哥平时除了虚弱和咳嗽,没有其他征兆的啊?”

    “斋哥朴实憨厚,且意志力较强,我相信如果他这次不是这么吐血,我们是不会这么精确检查的。就是去年,他坚持不让检查,只是打了半月的点滴,我相信,他是知道自己的,嗨!”

    “斋哥!”叶碧菡扑倒夏风的怀里。

    如果是36年前的夏风,此时会有些畅怀,可是,此时的夏风却一惊,推开叶碧菡:“坐下,你不怕人撞见吗?!”

    叶碧菡瞪着呆呆的大眼睛,看着墙角,喃喃道:“怕什么?撞见什么?”

    夏风一听,觉得自己很龌龊,又拉起她:“我们去手术室门口吧。”

    半个小时后,插着好多管子的刘文兴被推到高级病房的里间,家属都被挡在外间。夏院长拉住叶碧菡,在楼道的拐角,慢慢道:“病情还很不稳定,我们全天候高级护理,你们留两个人就行了。”

    “谢谢夏院长。”叶碧菡慢慢地走到病房外间,吩咐刘小五:“让小菲陪我留下,伺候其他人回府吧。告诉清夫人,别在这儿坚持了,日子长着呢,我们两人轮流陪床吧。”

    郑清芬走到叶碧菡身旁,叶碧菡未等她开口,就解释道:“我好歹学过医护,这时候比你合适伺候斋哥,你先回吧。”

    “那我留下吧!”刘灵棋愧恨而忐忑道:“我可以在这儿……”

    “滚!”叶碧菡吼了一声。

    叶碧菡自己也惊异自己的吼声。郑清芬忙一拉惊呆了的刘灵棋:“滚!”

    刘灵棋没了以往的骄横,拉起陈会随众人出了病房。

    人们走后,叶碧菡让小菲盯着外面,不让外人进到客厅,以免打扰老爷休息。自己进了里间,坐到床前,看了一会儿紧合双目的丈夫,眼泪像断线的珠子,滴落在衣襟上,床单上,那扑簌簌坠落的声音,只有淌血的心能听得到。

    好久,她把头转向窗外,不禁惊异:这间病房就是当年斋哥住过的病房!一阵心酸的点点喜悦,瞬间被泪水淹没。她有种不祥的预感,这种预感来自她的知识,虽然不多;这种预感来自她的护理经验,虽然不长。天!这莫非是一个巧合吗,这莫非是一个轮回吗?在这里相识恩爱,在这里分手永别。突然,她站起身,飞也似来到夏院长的办公室,滴着泪恳求道:

    “夏院长,给我先生换间病房吧,啊!”

    夏院长一愣:“碧菡啊,怎么了,那间病房哪里条件不好吗?”

    “不是。”叶碧菡摇摇头:“夏伯父,求求你了,我多给钱还不行吗?!”

    夏院长第一次听到叶碧菡口称“伯父”,他虽不明白她是为什么,但,他感动于她的诚恳和纯真,好像明白她在追求什么慰藉和祷告什么心愿。他点点头:“这儿你了解的,换哪一间?”

    叶碧菡楞着,仿佛没有听到夏院长的问话,竟自言自语:“算了,谁能抗拒的了天意呢?这也许是上天对我的见怜,让我回味和铭刻相识与别离。”说话间,低头走出院长室,就如同她根本不知道他的存在。

    叶碧菡刚走出去,夏风进了门,夏院长质问:“你告诉了碧菡什么?!”

    “爸,碧菡是你我能瞒得住的吗?”夏风一摊双手。

    夏院长喝道:“你不了解患者家属,尤其是碧菡这样的人,她明明什么都知道,可是,他们偏偏是最相信医生去‘欺瞒’的人啊!”

    “碧菡刚才说什么了?”夏风惊问。

    夏院长学说了刚才叶碧菡的问话,尤其是刚刚的自言自语。夏风好像明白了什么,摔门而出。他敲了敲刘文兴的病房,小菲一见是他,低声道:“等一下。”说完,走进里间,轻声细语禀道:“夏公子候着呢。”

    叶碧菡头也未动,厉色道:“让他明天再来。”

    小菲慌忙回复夏风:“碧夫人情绪很是不好,你还是明天再来吧。”

    夏风无奈,悻悻而去。

    夜到三更,一阵咳血和胸痛让刘文兴醒来,他费力地睁开眼睛,模模糊糊看着床边的人:“这是、这是哪里?”

    叶碧菡见丈夫醒来,连忙轻握他的双手:“斋哥,这是我们相识的地方啊!”

    刘文兴合上眼,二次慢慢睁开,看看这间并不熟悉的房间:“不、不认识。”

    “斋哥,别说话,就听碧菡说吧,啊!”叶碧菡向前坐了坐,握住他点滴的手臂:“你还记得民国13年的那个秋天吗?就是在这间病房里,有一个叫荷花的姑娘给你做特护,想起来了吧。为什么她叫荷花呢,因为,她们姐妹三个的名字都来自荷花啊,大姐叫碧莲,小妹叫碧荷,小护士就叫碧菡,还记得吗?”

    刘文兴嘴角向上噏动,显现一丝微笑,眼帘微合。

    “还记得《简爱》吗?有人看了没几页,就放下了,说是,外国人的名字不好记,呵呵,这个人是谁啊?”

    “揭、揭短儿……”刘文兴无力道。

    叶碧菡顽皮的一笑:“斋哥,还记得那几个联句吗?我可是终身不会忘的。我知道你记不住,我背给你听听吧。”叶碧菡露出一脸甜甜的笑靥,微微晃动着头:“‘满地落红,一天飞絮;窗外秋风紧,书中春意浓;香花有主蜂蝶散,名媛归家浪子休。’斋哥,最有意思的就是‘医院有患者,府中无痴人’啦,怎么想的呢,即是眼前景,又是心头想啊!”

    刘文兴毫无笑意:“吾乃‘痴人’。”

    “斋哥,还记得帅府决斗吗?”

    “最为骄傲的……事啊!”

    叶碧菡幸福的回忆并叙述道:“第一局呢,你让夏风扔轻飘飘的蝴蝶结,你扔大洋,唉,斋哥,你好狡猾啊!”见到丈夫嘴角又是一翘,她又比划着:“第二局是对对儿,‘春天的痴人,夏日的疯子。’谁想到啊,你竟然让夏风赢了。斋哥,一个‘痴人’你就有了两联,好厉害啊!还有,说自己是痴情的人,斋哥,你是吗?”

    刘文兴又合了一下眼睛。

    “第三局,射击,眼看就要败北,斋哥却能计上心来,吓了夏风一枪,闹了一个平局,斋哥啊,很有心计的嘞,呵呵!”

    刘文兴嘴角又挑了一下。

    “第四局呢,就是猜我手中的书,你明明知道我手中是《简爱》,却非要猜《古今传奇》,闹得我直冒汗的!”

    “《简爱》——是最爱啊!”刘文兴说了一句,手捂胸口。叶碧菡连忙摆手:“斋哥,别说话了,听我说就行了,听困了你就睡,不用告诉我啊!”

    接着,叶碧菡讲起了刘郎镇他们的婚礼……

    第二天,刘丙合陪同老夫人一同来到医院。为娘的心中此时最痛,可是,确不敢挂在脸上。

    岁月的沧桑把温柔练就一副硬实心肠,这硬实的心肠也就是更加实在的温柔。

    老夫人坐在床前,看着病中的刘文兴,一挑花眉:“兴儿啊,快好起来吧,为娘和这刘府,都等着你呢,啊!”

    刘文兴感觉一种力量:“兴儿明白,娘,我会的。”

    老夫人:“我知道,你身子自小就弱,可是,越是这样的人就越扛病的,我相信我儿会吉人天相的,呵呵!”

    郑清芬:“娘,斋哥敢不听您的吩咐吗?”

    老夫人:“嗯,我看啊,气色还算不错。好了,我不打扰他休息了。你们啊,好好伺候着,记住,谢绝一切探望,谁来了都把这事儿说一遍,劳心费力不得休养,有屁的用,都听明白了吗?!”

    叶碧菡、郑清芬:“妈、娘,知道了。”

    老夫人站起身:“好了,我走了。碧菡啊,你回去休息吧,熬坏了身子,府上可怎么办啊,啊,知道没?”

    叶碧菡搀扶着老夫人:“碧菡记住了。”

    老夫人不敢久留,她知道,枕边人给的是温情,父母给的是力量,她不敢让眼泪冲刷力量的源泉。站起身,来到外间,正碰上潜进城来陪母亲来探病的李义军和李大妈。

    “大妹子,惊动你了,嗨,兴儿会没事儿的,啊!”

    “老身也是这么想。”李大妈拉住老夫人的手:“您更得保重啊!”

    “盟娘请坐。”刘文兴见到李大妈进来,抢先礼让。

    “学斋啊,不用如此礼细。”李大妈看了看打着点滴的药瓶,“现在治病啊,快多喽,什么病,这么一吊瓶,包好啊,好好养着啊!”

    “斋哥,还好吧?”李义军在母亲身后问了一句。

    “贤弟,不该冒风险进城啊,为兄就是小恙,输两天药液就没事儿了。”刘文兴关切道,“宋警长给开身份证了吗?”

    李义军点点头:“斋哥,鸟无头不飞,羊无头不走啊,好好将养身体。”

    刘文兴点点头,心道:此人此事总关情啊!

    叶碧菡拉过郑清芬悄悄道:“这样可不行的,每个人来了,斋哥都这样学说病情,相互寒暄,岂不是累坏了!”

    郑清芬很是果断:“人情不能阻拦。我们就在外屋接待一下算了,嗯?”

    “好吧。”叶碧菡笑着对李氏母子道:“妈、军哥,外面坐吧。”

    李大妈等叶碧菡一出里间,就言道:“碧菡,得挡驾啊,这样可不行啊!”

    叶碧菡苦笑一下:“听妈的。”

    以重儿桑梓晨为首的少爷小姐们都先后来到医院,向各自的母亲询问父亲的病情。15岁的灵枫和12岁的灵桦都哭泣起来,因为上次住院,母亲并没有通知她们,是后来才知道的,这次,她们感知到了病情非轻,就禁不住眼泪了。

    郑清芬叫过重儿和桑梓晨:“去看看爸爸吧,但是,绝对不能掉眼泪,知道吗,你们不是小孩子了,懂吗?”

    重儿点点头,拉着桑梓晨进门来到床前,二人几乎同时道:“爸爸,好点没有?”

    刘文兴眉毛一挑,心头一热,就要坐起来。叶碧菡和重儿连忙上前扶起他,垫上一床被子。这些动作都没有把刘文兴的眼光从两人身上挪开半点儿:“梓晨,重儿没欺负你吧?”

    “爸爸,怎么会啊,重儿对我很好的。”桑梓晨羞红了脸。

    “年底,我们就给你们办婚礼啊,那时啊,爸就好利索喽!”

    话还未说完,桑宏达和吴氏就推门进来。外面的郑清芬知道重儿两人在里边,见桑宏达来探望,就立即放行。桑宏达等刘文兴的话音一落,上前道:

    “学斋兄,等你出院,我们就为两人办婚事,你看,好吗?”

    刘文兴疑惑道:“颖公好、嫂夫人好。年底他们才毕业啊!”

    “嗨,这年头儿,什么毕业不毕业的,岁数都不小了。我呢,就这么一个女儿,早嫁出去早放心啊,你呢,不盼着刘府早日娶第一房儿媳妇吗,啊,哈哈!”

    叶碧菡笑道:“我早有此想法,就是未敢跟桑老板张嘴啊,既然这样,我马上去选少爷府去,你们在吧,碧菡失陪!”

    吴氏笑道:“碧夫人,看你,着什么急啊!”

    郑清芬刚进来,听到叶碧菡言道失陪,就问:“妹妹去哪里?”

    “为重儿和梓晨选府去啊!姐姐,好好陪陪桑老板和嫂夫人啊!”拉着郑清芬出来:“马上让斋哥休息!告知来访者,五天后再来探视。”

    郑清芬点点头,竟没听清楚她说的选府是什么意思。

    刘丙合拉李义军来到走廊外,斟酌了一番词汇,最后只是说了一句:“李经理,劳驾去请李大妈来,我有厂子里的急事需要向她请教一下。”

    李义军点点头:怎么还让我去请,怎么他不叫一声呢?

    李大妈来到外边,刘丙合示意了一下,来到医院外面,对跟出来的李大妈道:“大妹子,你看,我是不是该对老夫人说一下啊?”

    “什么?”李大妈纳罕。

    “你和李经理的身份啊。”

    李大妈看着充满笑意的刘丙合:“你,丙合大哥,什么意思啊?”

    刘丙合长叹一声:“丙义兄弟啊,让小兄如何是好啊!学斋有可能沉疴不起,谁来承继刘府的将来啊,是重儿吗,我看不是,他太儒弱;世平,太顽劣;世冀太内向;世春世天又太小。义军也是你的血裔啊,我就是不知道该如何对你的素心说,如何对学斋的两位夫人说啊!可是,义军也是你的骨肉啊,我刘丙合到底该怎么办啊!”

    李大妈赶忙示意他停下话,看看四周,显得万分紧张:“丙合大哥,你可不要对老夫人说透啊,如果是那样,我们一家立即离开刘府!”

    “好好好!”刘丙合想不到李大妈这么坚决,只点头,然后一摊双手:“那么,刘府呢?”

    “有叶碧菡啊,学斋还有五个儿子呢!”李大妈充满信心,“这么多年来,还不是碧菡在撑着这个家,况且,重儿已然二十岁了,该顶门立户了。你说他儒弱,那是没有给他锻炼的机会!”

    刘丙合刚要说什么,见桑宏达夫妇和李义军从里面出来,忙上前招呼:“桑老板、桑夫人您慢走!”

    “哈哈,刘总管啊,您好结实哟!”桑宏达跟刘丙合开着玩笑。他知道刘丙合,由于即将跟刘府结亲,刘丙合就成了他的长辈,桑宏达觉得很是有趣儿:“您看日后是称呼你刘兄呢,还是刘总管呢?还是……”

    刘丙合截道:“这两个称谓,丙合都恨乐意接受啊,桑老板您请。”说着,和李义军一起陪桑宏达出了病房楼。

    桑宏达握住李义军的手:“李经理,我们刚刚认识,觉得老弟很对脾气,还望以后你我兄弟多亲多近,再会。”

    上了车,吴氏嗔道:“颖盛,你就这么着急把梓晨嫁出去吗?”

    “你懂什么?!”桑宏达笑答:“女儿对重儿那么痴情,你会违拗吗?既然如此,就不如让他们高兴高兴啊!还有,重儿是刘府长子,都二十了,还没出校门呢,得赶快让他成家立业啊,看看刘文兴这个样子,重儿掌管刘府的时机到了,就是叶碧菡撒手不撒手的问题了。所以,我不但让重儿早日成家,而且,我还得给他一个锻炼的机会,让叶碧菡知道知道,重儿不是翻版的刘文兴!”

    “什么机会?”

    “回府再说!”

    可怜天下父母心啊!老板也是一样。

    刘文兴在医院里整整住了两个月,等他出院之时,已是九月底的初秋。像这初秋的凉肃一样,刘文兴的心情非常低劣,看着自己瘦了一圈皮包骨的手臂和十指,心底幽然升起一股恐惧和苍凉。他依靠在他和郑清芬的床上,郑清芬端给他一小碗银耳人参羹。

    小菲敲敲门,进来禀道:“老爷、清夫人,桑老板来了,就在楼下客厅。”

    刘文兴放下碗:“请他上来吧。清芬,碧菡没在,我们出去见见吧。”

    桑宏达一进客厅,紧走两步来到刘文兴面前:“学斋啊,看样子,好多了啊!”

    “颖公请坐。”

    “唉!别跟外人似地颖公颖公的,就叫颖盛吧,我听着亲近些啊!”

    郑清芬接过诗雨递过来的香茗,转放在桑宏达身边的茶几上:“亲家,请。”

    “这就是了吗!”桑宏达笑道:“亲家亲家,多好啊,学斋贤弟,是不是啊?!”

    “颖兄,哈哈!”刘文兴示意桑宏达喝茶。

    “碧夫人呢?”桑宏达看看四周。

    “坐车采办去了。”郑清芬接道:“这半个月来啊,她可是忙坏了,我的灵棋出嫁的时候,可没这么脚手不沾地的哟!”

    客厅门开了,叶碧菡风风火火进来,见到桑宏达在座,忙客套道:“亲家来了,是不是来视察来了?”说着,款下风衣,交给诗雨。

    “哈哈,弟妹啊,说哪里话啊!”桑宏达笑道:“两月前我就说了,你们不用准备少爷府了吗,在他们厂里办,不就行了吗?”

    “那可不行!”叶碧菡道:“你给梓晨都陪嫁了一个搪瓷厂,我还拿不出一个府邸来么,不要太小瞧我们小门小户才是哟!”

    “瞧弟妹说的哪里话。我今天没别的事儿,更不是什么‘视察’,就是来看看贤弟恢复的怎么样了?”

    叶碧菡看了一眼刘文兴,忙道:“碧菡正想去府上求个日子呢,我们都准备好了,您看?”

    “唉!”桑宏达摆摆手:“我一个粗人,大男人,哪懂那个啊,碧夫人,你看着定,告诉我一声就行!”

    “嗯,我让人看了看吉日,八月二十八,您看可以吗?”

    “可以,可以。”桑宏达笑道:“我随便,听碧夫人的。”

    叶碧菡又道:“那天是个礼拜日,他们还没毕业吗,有好多同学都想来参加婚礼,可见,他们是同学间的第一对儿吧;礼拜日呢,不耽误人家上学,也热闹些啊!”

    “好,我看就八月二十八吧。还有十八九天呢,不急啊!”桑宏达站起身,“学斋,好好调养啊,到时候我们兄弟俩不得来点儿啊,白的红的啤的由你挑,哈哈!清夫人、碧夫人,宏达告辞。”

    叶碧菡对刘郑道:“我送送亲家。”转身随桑宏达出了客厅。

    叶碧菡刚出去,诗雨来报:“张厂长求见。”

    “是送新衣来的,快请!”郑清芬吩咐。

    张顺望领李大妈来到客厅,两个人都是大包小包的,四人喜洋洋地翻看着给新人定制的新衣、床上用品和窗帘台布等等。刘文兴看罢,对李大妈努力地一笑:

    “盟娘,有劳您了。”

    “学斋啊,这说哪里去了。刚在院子里碰到碧菡和桑老板了,是不是定下日子了?”李大妈边叠衣服边喜滋滋道,“这是府上的大事啊,老身能干什么呢,就会做衣服。”

    刘文兴笑答:“快了,二十八。”

    张顺望中规中矩地站在一边:“清夫人,是不是让少爷少夫人来试试啊,李经理不是在这儿呢吗,如果有不合适的地方,也好改动啊。”

    “嗯,还是等碧夫人回来看吧。”郑清芬吩咐诗雨,“去请重儿和梓晨来。”

    桑梓晨这些日子总和重儿呆在搪瓷厂里,和桑田以及厂长在一起,熟悉厂子主官、业务往来以及生产流程。

    桑宏达给独女哪个厂子,也是费了脑筋的。他六个儿子都在河运、盐业、建筑、娱乐、纺织等方面各负其责,都是大的企业,如果从某方面抽出一个厂子或子企业来,势必会影响其完整性,也不益于女儿的独立,最后,从自己掌管的七八个厂子中,拿出搪瓷厂做为女儿的陪嫁。

    桑梓晨对搪瓷也情有独钟,或者说陶醉搪瓷的工艺制作,她喜欢搪瓷的洁净,更喜欢在上面加上自己的设计和绘画。一个多月来,她和重儿整日泡在厂子里,跟师傅们讨教,参与设计和制作,参与生产和营销。白天在厂里,夜晚各回府邸,身心充实,情感甜蜜,对生活充满无限的向往和憧憬。

    这天早上,重儿出去的时候,叶碧菡就告诉重儿,两个小时后要回来,重儿到了厂里,见到桑梓晨,转了一圈,就双双回到刘府,在门口,碰到了叶碧菡和桑宏达,两人施礼。

    “我送送你爸,梓晨啊,跟重儿去试试衣服吧,再看看其他的布活儿啊!”

    桑宏达笑笑:“弟妹就别送了,跟孩子一块儿回去吧,我走了。”说罢,上车。

    叶碧菡三人看着桑宏达的车,驶出了胡同,这才回身进府,刘青递上一封信,叶碧菡一看,熟悉的字体进入眼帘,是钱大帅寄来的。她赶忙上楼。来到楼上,见郑清芬李大妈和张顺望正忙着挑拣翻看衣服,就调侃郑清芬道:

    “姐啊,你看李大妈为我的事儿,多忙多累啊!”

    “那是啊!”郑清芬瞥了一下嘴:“你妈啊妈啊的叫着,能不忙啊!”

    叶碧菡没理这茬儿,接了一句:“张厂长叫你阿姨也亲着哩!”

    一句话,让郑清芬和张顺望不觉得对视了一下,忙又跑开眼神儿。郑清芬反驳:“不叫你阿姨吗?”

    “嗯,不叫,叫我碧夫人!!”叶碧菡拉着长音儿,转对刘文兴:“斋哥,你的衣服试了么?”

    刘文兴看着喜庆的一家人,仿佛病情轻松了许多:“刚给我比试了一下,挺好的,你也快试试吧,哪儿不好,赶紧告诉盟娘。”

    “你们赶快弄吧,我爸来信了,我去看看。”叶碧菡说着,进了卧室。

    信的大致还是力争叶碧菡南下港岛。

    叶碧菡立即铺萱提笔回信,可谓是报喜不报忧,说了一下重儿的婚事,而刘文兴的病情只字未提。

    入夜,谁也没想到,出走五年的刘灵桃和刘灵枝一起,回到了府上。此情节按下不表,后面自有交代。

    八月二十八,重儿大婚的日子到了。

    老胡老焦张顺望刘青各开一辆轿车在前面带队,后面还有四辆轿车,依次排成一行,向桑府而去,很有些威风八面。

    刘文兴再次跟叶碧菡强调,世逢乱世,侵略者当道,铺张招摇给谁看呢?做为一个亡国奴有什么好喜庆的呢?现如今,家业不是很景气,大可不必粉饰奢华!叶碧菡虽然点头称是,但也悄悄准备了不少,好友亲朋的私车她就借来了八辆,勉强凑足了一个小小的车队。

    叶碧菡心底里不是为了重儿,而是为了丈夫,让刘文兴高高兴兴一回,快快乐乐一场,想让这场喜事为丈夫冲走病魔。

    也因为刘文兴不能出席婚宴,刘府没有通知一般朋友,更没有通知商界同盟,只是在自己的酒店泰和,接待一下前来观礼的知己亲人而已。

    车队来到桑府,夏风董孝慈世平韵华陪同重儿一道进了府门,经过许多繁文缛节和热闹场面,才把新人桑梓晨迎出来,世平韵华把新人搀上婚车,顿时,锣鼓鞭炮齐鸣,车队缓缓驶向租界。

    突然,一对日本巡逻队拦住去路:“八格牙路,停下,搜查!”

    夏风董孝慈刘灵棋胡焦刘青刘林等下车来到车队前,董孝慈对为首的鬼子笑道:“哎呀,皇军辛苦,皇军辛苦!”说着递过几盒外烟,并为为首的鬼子点燃。

    刘青从兜里掏出一卷大洋,递到为首的鬼子手中:“太君辛苦,府上大喜,还有劳太君光临,区区五十块大洋,不成敬意,喝杯茶吧!”

    “哟西!”为首的鬼子奸笑道:“皇军的没有恶意,凡是聚众活动,统统地检查,贿赂的,不行!”说着,揣起香烟和大洋,向手下一挥手。鬼子立即围住前面的四辆车,用刺刀一指车门:“开门的!”

    董孝慈赶忙对胡焦使了个眼色:“不要造次,开门!”

    胡焦二刘没有多说,上前把四辆车的车门打开,鬼子看了看车里,吼了一句:“统统地下车!”

    迎亲的宾客都下了车,鬼子看了两眼,又对婚车上的重儿和桑梓晨吼道:“统统地下车!”

    董孝慈忙来到车前,对为首的鬼子笑道:“太君,你看看装扮也知道这是对新人啊,还有必要下车检查吗,恳求太君高抬贵手,喜事是有时辰的……”

    “八嘎!什么时辰的干活,下车!”

    桑宏达夫妇并没有随车前来,桑梓晨两个年少气盛的五哥六哥从车上下来,一起来到为首鬼子面前,不卑不亢地道:“太君,我们是桑府的,请给个方便!”

    鬼子看了看,一笑:“什么桑府,槐府的也不行,一边的干活!”

    身着一袭洁白婚纱的新娘子看了看身边的重儿,又无助地看了看车下的胡焦,眼泪都下来了。胡焦一看,丹田鼓噪,一齐站在车门口,双手握拳,虎视眈眈地看着持枪的日军。

    日军此行,就是田中敏行所为,不是为了别的,就是给叶碧菡送个腻歪,让刘文兴添些堵而已。

    叶碧菡也准备了护亲队伍,都是请的三爷手下的人,她在这个时候更不敢动用自己护厂队的,他们都市民装扮,远远地跟在街两侧,目的就是防止对手找麻烦,主要是针对花氏的,没想到,花氏人马没出现,倒杀出了一队日本鬼子。刘丙合按住张顺望:先看看,不要轻易动粗,搅了婚事!当看到日本人非逼新人下车,两人按不住了,一挥手:告诉弟兄们,别亮家伙啊,上!四五十号人马从街的两侧飞快来到车前,将车团团围住,都握拳相向,怒目横眉。

    为首的鬼子没有想到刘府来了这么一手,所奉命令就是调戏新人一番,没想到杀出一号人马,不知是打好还是撤好,僵在了那里。

    就在这时,又一对人马黑压压来到街上,为首的一辆轿车来到跟前,车门开处,张团长下车,来到为首的鬼子面前,敬礼道:“报告太君,请开恩放行,这是我们靖师长外孙的婚礼,我来为刘府作保!”

    为首的鬼子看了看他身后的队伍,一个个荷枪实弹,大约是自己人马的一倍,觉得随没有完成调戏新娘子的任务,但这个腻歪送得也不小了,惊动了这么多人,可以交差了,就顺坡下驴,对巡逻队发出命令:“开路!”

    刘丙合让胡焦赶紧上车,来到张团长跟前,客气道:“请代我家主人向靖师长问安,您就说刘文兴刘丙合有礼了!”

    张团长一笑:“您不必客气,就是靖师长带我们来的,想必他已到贵府了。再会!”说着,带队而去。

    刘丙合忙令张顺望带一部分人去泰和,自己带着一部分人跟车回到刘府。

    重儿府门前,车辆云集,在胡同口两侧排开很远。胡同里到处都是张贴的大红喜字,门前红灯高挂,喜联鲜红。

    车队随着爆竹声缓缓驶进胡同,来到府门前,世冀世春世天世祥前来开门,小菲诗雨搀新人下车,四个少爷纷纷放着五彩纸屑,把个府门弄得一时五彩缤纷。

    重儿府是个二层楼的小院儿,上下共六个房间,院中的石榴刚刚咧嘴儿,和树上挂着的小灯笼中国结相映成趣。一身喜红打扮的郑清芬笑盈盈地把新人接到楼上,向公婆磕头施礼,刘文兴和叶碧菡笑嘻嘻地回赠红包。

    上午10时整,喜气祥和的结婚典礼如期举行。11时,新人的车队驶向泰和酒店,刚到酒店还没有下车,突然从街上来了20多十人,每人手举两个瓶子,纷纷向酒店大门、窗户掷去,顿时四处火起,一时间人们乱作一团,有的向里跑,有的奔到店外,有的赶忙上车,开车四处乱撞,找不到出路。

    张顺望高声道:“灭火!”随即,从身上抽出铁拐,杀向贼人,手下也跟着蜂拥杀出。贼人一见,并不恋战,落荒而逃,张顺望死追不舍,终于放倒一个,活捉一个。好在张顺望有防备,手下灭火及时,大火并没有烧起来,只是门口的大红地毯被烧了几片,孙掌柜赶忙命伙计重新铺换。

    叶碧菡下车,看了看黑乎乎的店门,鼻子中“哼”了一声,吩咐孙掌柜:“给成衣厂、印染厂打电话,问问那里如何?”吩咐完,站在台阶上:“各位,请进吧,没事儿的,只不过是对手送来点儿玩笑,这叫做‘声鸣火起’嘛,吉祥着呢,亲友们,请!”

    人们一见,都纷纷笑了起来,为自己的慌张,更为叶碧菡的大将风范。好在来的都是至亲好友,先后下车,向店中走来。叶碧荷叶碧莲董孝慈靖师长三爷张团长夏风陈会田信诚等亲友先后下车,跟叶碧菡道过喜,被伙计迎进宴会厅。等客人都进了客厅,孙掌柜过来悄悄报告:

    “碧夫人,成衣厂门脸被烧,衣服损失了三十多件,宋警长的手下,捕获了三人;印染厂没有损失,大火没烧起来,李经理说,贼人隔墙仍了燃烧瓶就跑了。”

    “嗯。”叶碧菡脸上毫无愠色:“跟我上楼。”

    叶碧菡郑清芬和桑宏达夫妇跟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笑容满面谈笑风生地向来宾敬酒。

    这时,花恭春突然出现在宴会厅门口,满脸嬉笑着向叶碧菡道:“刘夫人,这么大的喜事怎么也不通知我一声啊,恰巧花某路过,才得知此事。亲家,这就是你的不是了,” 又转对桑宏达道,“刘府瞧不起我,亲家您可是不该没有动静啊,啊?哈哈哈!”

    叶碧菡对孙掌柜使了一个眼色,满面春风地接道:“谢谢花先生,你不会是有什么事儿来的吧,怎么就空着手儿呢?”

    花恭春一听,微微一笑,掏出一张银票,递到桑宏达后面的桑田手里:“没有准备,不成敬意。”

    叶碧菡过来,从桑田手里拿过银票:“谢谢花先生了,用于店门的装修,绰绰有余。”

    这时,刘丙合带过一个五花大绑的人来到花恭春面前,叶碧菡冷冷一笑:“花先生,这个人说有事找你,你们就一起走吧!”

    花恭春看了看这个人,正是他雇用的黑社会的混混儿,脸色一变:“这是谁,花某不认识啊!”

    “啊!”叶碧菡笑着调侃:“想必是花先生贵人多忘事,他却说认识你啊!”叶碧菡不想说得太明了,一拱手:“多谢花先生捧场,请入席喝杯水酒!”

    花恭春忙道:“花某只是路过,还有些俗事,告辞,亲家,小弟告辞!”说着转身出门下楼。

    桑宏达哼了一声:“不送!”

    叶碧菡对刘丙合轻声吩咐:“把人让他带回去。”

    喜宴继续进行,亲友们虽然不知道这里发生的事情,但是,刚才的一幕让他们好像明白了什么。刘文兴身体欠佳,不愿大操大办,没想到竟有这样一个“小花絮”,好在叶碧菡有所准备,请宋蔚文帮忙警戒成衣厂,让李义军戒备印染厂,自己的人马和三爷的人马集中在酒店。出乎意料的是,花府的“恶行”也不过如此!

    田中的一手是所料未及的,好在靖师长的出席,化解了这场风波。

    还有一件事是最让叶碧菡耿耿的,那就是叶元鸿,心脏病犯了,住进了医院,没有能参加婚宴。

    正是:若无大海心胸阔,怎在妖魔乱世行。

    (敬请连续赏读第三部《津港女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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