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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族》中部《烽火红颜》 第二五回(总六十) 扰扰纷纷南楼月夜情话 吹吹打打桑府阳光姻缘

更新时间:2021-03-22 18:32:06 | 本章字数:10668

    又是一个礼拜六,刘府的少爷小姐们都在傍晚从各自的学校回到府里,安静了六天的刘府又热闹起来。

    刘灵枫灵桦李韵华从车上下来。灵桦拽着两人:“两位姐姐,明天去玩儿吗?”

    没等李韵华说话,刘灵枫瞪了灵桦一眼:“睡觉!”

    两辆黄包车来到门口。刘世平刘世冀下车。刘世冀晃动着头:“我也想睡两天觉嘞!”

    刘世平笑嘻嘻地对韵华:“灵桦、韵华,下午,哥哥就陪你们玩去!”

    灵桦:“好啊!”

    只有两个人最为安静,一个是重儿,一个是灵枫。

    重儿默默地躺在自己的房间里,咀嚼着对尚在昏暗中的桑梓晨无穷无尽的相思。

    刘世冀进来:“还是不上学好啊!”

    重儿没动身子:“废话!”

    “喂,大公子,对不起,打扰了。”刘世冀说着,歪在床上。

    刘灵枫躺在床上,思念久未谋面的情哥哥。

    灵桦看了看她,稀里糊涂地还颇为关切:“灵枫,你到底怎么了,像霜打了的茄子?”

    “哼!”

    “德行,不搭理你!韵华,我们唱首歌儿吧!”

    刘灵枫声音不大,却很阴霾的:“出去!”

    李韵华忙示意灵桦不要做声。

    自上个礼拜日,为了给娇客桑梓晨腾出客房,把世春世天搬到了南楼,小南楼更是热闹,而且,韵华和静儿进了灵桃灵棋的房间,这两位外姓“小姐”,无论如何让刘氏四兄弟有了很多话资和乐趣,只有重儿默默地躺在自己的房间里,咀嚼着对尚在昏暗中的桑梓晨无穷无尽的相思。而北楼的灵枫正在思念久未谋面的情哥哥,一任小鸟儿般的妹妹灵桦问这问那,都答非所问或干脆烦躁地“吼”一声。

    北楼楼上客厅里,叶碧菡正在考虑着桑宏达的事,郑清芬忽然轻轻地叫了她一声:“妹妹,你看灵枫是不是有些不正常啊?”

    “嗯?”叶碧菡把脑子拉倒她的问题上来,思忖片刻:“没注意啊,嘿嘿,你是他妈啊,你发现什么了?”

    “我也看出来了,”咳嗽了两声,刘文兴放下手中的报纸:“灵枫好像沉闷了许多,瘦了许多。虽说她不像灵棋灵枝那样恬噪犀利,但是,也是个活泼的孩子啊,我也搞不懂,一个十三岁的孩子能想什么啊?”说着,又咳嗽了两声。

    叶碧菡看着刘文兴一皱眉:“斋哥,明天去医院时,你顺便检查一下吧,这两天怎么总咳啊!”

    “唉,不是感冒了吗!”

    “不是好了吗。”叶碧菡过来用手背在他额头上认真地试着:“不像发烧的啊!,不行,明天去医院时,你必须给我检查一下!”

    “是啊,”郑清芬也关心道:“以往你就容易感冒,还是注意点儿好啊。”

    刘文兴转移了话题:“灵枫的变化,你们说谁最清楚呢,呵呵!”

    “对啊!” 叶碧菡笑道:“都是这个他妈的桑宏达闹的,我竟然比斋哥还迟钝了呢,嘻嘻,姐姐,你该去问韵华啊!”

    “嗯。”郑清芬点点头,思索了一会儿:“你们以为韵华会对我说实话吗,当然,除非灵枫肯让她说。”

    “嗨,让人操不完的心啊!”叶碧菡对两人撇了撇嘴:“你们啊,这事儿还是交给我吧,事不关己关己则乱吗!”

    “对对对,妹妹的事儿我操心,我的事儿你操心!”

    “谢谢!”叶碧菡对两人苦笑道:“还得抓紧啊,今晚或明天就得问清,不然,后天就都跑喽!”说到这里,叶碧菡突然对郑清芬笑道:“今晚让灵枫灵桦韵华三个女孩子都这儿用餐,我们观察一下儿。”

    “我看行!”刘文兴附和。

    “不过,你们谁也别问啊,惊了她们可就不好办了,知道不?”

    郑清芬看了刘文兴一眼,点点头。

    晚饭并不丰盛,无非是比往日多两个菜而已。

    三位小姐随诗雨咏虹来到客厅,灵桦高兴得蹦了两蹦:“谢爸爸妈妈二妈!”

    韵华也福了一福:“谢谢伯父伯母姑妈的赏了。”

    三人交换了一下眼神,坐在餐桌旁,示意孩子们落座,姐三个这才一次坐下。

    刘文兴夹了一箸菜:“孩子们,吃吧!”

    “吃饭喽!”灵桦率先动手,刘灵枫慢腾腾地拿起筷子,李韵华随后也动了筷子。

    “灵桦,慢慢吃啊,学校没管你饱吗?”郑清芬看着灵桦急切的样子,很好笑也很心疼。

    “能吃饱,就是不好吃!”

    “学校有什么好吃的,难怪灵桦这样子啊,呵呵,我也上过学的!”叶碧菡凑趣道:“灵枫韵华,你们那儿怎么样?”

    刘灵枫头都没抬,扔出一句:“天下学校一般黑!”

    “我们女孩子好多了,好歹没那么馋也没那么大的饭量,男同学就惨了!”李韵华回道:“好多同学都出去买零食呢!”

    “是啊,都是长身体的时候,该买就买。你们记住,不要在吃饭上节省。”刘文兴嘱道:“还有,就是买东西时,注意安全,最好在学校里买。”

    叶碧菡突然问:“灵枫,怎么好像有心事啊,说说行吗?”叶碧菡说着,眼角余光看着李韵华的表情,之间正欲加菜的李韵华突然停下来,低下头,搅动着碗里的米饭。叶碧菡看到刘灵枫也怔了一下,才道:

    “二妈,我能有什么心事,无非就是……”刘灵枫思忖了一下:“就是觉得上学很累。”她停顿了一下,又道:“我跟三姐一样,不爱、不爱学日语。”

    “哦,”叶碧菡看着刘灵枫的眼睛:“是吗?我也不爱听日语,呵呵呵!快吃,快吃,吃饭时最忌说话,是不是?”

    饭后,叶碧菡等三人离开餐桌,坐到沙发上,诗雨她们麻利地收拾着。灵桦依偎在郑清芬怀里,弥补着几日来没在母亲身旁撒娇的愉悦,刘灵枫李韵华站在一旁。

    “你们俩坐吧。”郑清芬笑道。

    刘灵枫幽幽道:“不了,挺累的,我们想回去歇了。”

    “嗯,去吧。”叶碧菡点点头。

    “你也别缠人了,去睡吧,明天再来!”郑清芬对怀里的灵桦笑道。

    灵桦跳起来:“好吧。”过来拉着刘灵枫向外走。

    见三个人走出客厅,叶碧菡叫过颂云:“你去跟咏虹说一下,在楼口轮流盯着点儿,如果李姑娘不和四小姐一起在院子里的时候,给我把李姑娘偷偷叫过来,就说是奶奶有东西捎给她,刚才我忘了。”

    “是。”

    看着颂云离去,郑清芬不解:“怎么刚才不让韵华……”

    “姐姐,当着灵枫把韵华留下来,韵华能说什么呢,你笨笨啊,呵呵!”

    “哼,你就是个花狐狸!”

    “斋哥,瞧你媳妇儿说的什么话啊,你可得替媳妇儿做主啊!”

    刘文兴被叶碧菡逗乐了:“你啊,许多时候还像孩子!”

    刘灵枫灵桦是住北楼的,三人在楼道里分手,刘灵枫不想出去纳凉,李韵华和灵桦说笑着向楼下走去,刚走的院子里,颂云从楼里追出来,小声对李韵华道:“李姑娘,碧夫人叫你马上见她,说是奶奶捎东西来了,刚才忘了。”

    “啊。”她看了一眼在院子里张望的灵桦:“五小姐,你去南楼找静儿吧,我一会儿就找你去。”

    灵桦根本就没听清两人在说什么,此时答应一声,蹦蹦跳跳找静儿去了。

    前面的颂云在二楼楼梯口,看了一眼,见没有刘灵枫,就没有停下脚步,领李韵华进到客厅,在后面把门轻轻带好。

    “韵华,看我这记性,来来来,”叶碧菡早把刘郑两人赶回西屋,她从条案上拿起一个锦缎包:“这是你奶奶给你的。”好在,刘府有的是锦缎布头。

    李韵华打开一看,是五块大洋,不解地问:“怎么奶奶突然给我钱啊,还不到一个月呢?”

    叶碧菡一笑,解释道:“不是天热了吗,多给几块,买点冷饮什么的吧。”她说着坐了下来,指着身旁的红色硬木沙发:“来,我也怪闷的,陪姑姑说说话。”

    李韵华把包放进裤兜,羞怯怯坐了下来:“姑妈,你是不是有话要问韵华?”

    “军哥的姑娘就是聪明!” 叶碧菡笑着抚摸了一下她的头发:“姑妈在府里可是说一不二的,最不喜欢有人欺骗我,别人我不敢说,军哥的韵华是不会骗我的,姑妈说的对吗?”

    “嗯。”李韵华点点头。

    “灵枫最近有什么事?!”

    看着叶碧菡温柔中含着犀利的询问目光,李韵华怎么招架得住,再者,她也不是说谎的孩子,尤其是在叶碧菡面前:“姑妈,如果是不好说的话,韵华会说不知道的,不能随便出卖姐们儿吧!可是,这件事情还是对您说了的好,您也给灵枫或者是伯母拿个主意。”

    叶碧菡心中不免有些忐忑:“嗯,会的,你说吧。”

    “灵枫早恋了。”

    叶碧菡心中一松:“呵呵,是吗,不错啊,就是小了点儿吧,是同学吗?”

    “不是。”李韵华摇摇头。

    “嗯?!是谁,哪里的?”

    “张顺望。”

    “啊!” 叶碧菡一听,脊背上一紧,随后慢道:“简单说说,怎么回事?”

    郑清芬房间里,刘文兴坐在小沙发上,看着一旁手捧茶杯,仔细倾听客厅的郑清芬,笑了。

    “你啊,别急,你的灵枫啊,今天是管不了韵华的!碧菡那鬼机灵,会有办法的。”

    郑清芬点点头:“我知道,灵枫不像灵棋那么霸道,也不像灵桦那么顽皮。”

    李韵华就自己所知的,告诉了叶碧菡。

    叶碧菡听罢,拍了拍她的手:“好孩子,这事儿真的好重要啊,谢谢你啊,

    你回去歇着吧,姑妈得想想怎么办啊。”

    李韵华懂事的点点头,福了一下,出门去了。

    叶碧菡在客厅里踱着步,踱到西屋门口,敲了敲门,两人从里面出来,用询问的目光看着她,她坐回沙发:“呵呵,两位,你们的四小姐恋爱了,姐姐,随你啊,嘿嘿!”

    郑清芬也顾不上反击她的调侃:“什么?!你详细说说。”

    叶碧菡一笑:“我们府上上演了一场英雄救美啊,而且,还大大地深入了,呵呵呵!”说着,把李韵华叙述的情况按自己的理解演绎了一遍。

    郑清芬看了看刘文兴,刘文兴看了看叶碧菡。郑清芬嘴中叨念着:“张顺望!”

    “是啊,就是斋哥十六年前救的那个病儿啊,如今,来府上报恩来了,却以恩人身份出现的,而且,还把四小姐的魂儿勾走了,你看看,我们亏大发了!”

    刘文兴指了指滔滔不绝的叶碧菡:“行了、行了,”转向郑清芬:“我们怎么办啊?”

    叶碧菡抱着夹,看着郑清芬。郑清芬眉头一皱:“什么怎么办?这怎么行啊,灵枫太小了啊!”

    “据韵华的叙述,看来灵枫是铁了心了,在让顺望慢慢等她长大。”叶碧菡分析道:“实际上,这有什么呢,无非是小儿女的一时冲动,你无须为此跟孩子喋喋不休,反而让她压抑烦恼,徒增抗拒心。以我之见,就不动声色的看着他们,如果四五年后,两人有一个心属他人,这事儿就当没有发生,不就行了!”

    两人瞪大眼睛听完,郑清芬道:“这不会影响孩子学业的吗?”

    “呵呵呵!学业?”叶碧菡笑道:“你是学以致用吗,我是学以致用吗,上面那三个女儿是学以致用吗?我的傻姐姐!”

    郑清芬钻进了牛角尖儿:“那么,当真到了十七八的那一天,他们还都等着对方呢?”

    “也好办啊,看到重儿了吧,你就让斋哥当一次桑宏达不就行了,当然,最好别让灵枫的脑袋也缝两针哟!”

    “你啊,都是废话!”刘文兴噎了她一句。

    “怎么是废话呢?重儿的事儿还没过去呢,桑梓晨还在医院里呢,你说这事儿怎么收场呢,你愿意桑宏达仍把女儿禁锢起来吗,你愿意重儿为情所困吗?”

    “也是。”刘文兴慢慢咀嚼:“现在我们是男孩子的父母,以后我们就成了女孩子的父母,古话说得好啊,将心比心!”

    “我乱了。”郑清芬此时才坐在沙发上:“反正现在不能让这么小的孩子为情所困,我得解放她!”

    刘文兴连忙问:“怎么解放?”

    “打发张顺望走!”

    叶碧菡心中不快:“就把恩人这么打发了吗,这不是清夫人的做派啊!再说了,之所以灵枫能耐住性子,他们可能就是有约了,你楞把顺望赶走,告诉你,灵枫可能就真疯了,去住院的原因不是斋哥做了桑宏达,而是灵枫自残也说不定!你的孩子,你拿主意吧,我反正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嗨,我们的成衣厂啊!”

    郑清芬站起来,独自去了西屋,“砰”的一声,把门狠狠地带上。

    叶碧菡和刘文兴相望无语。好久,她对刘文兴说了一句:“去安慰一下吧。”

    韵华来到南楼,静儿站起身,甜甜地唤了一声:“李姑娘,您回来了!”说着侍立一旁,指着床道:“我给您收拾好床了,您看看,行吗?”

    韵华好像没有听到,慢慢坐下来。静儿瞪大眼睛看着她:“我弄得不好吗?”

    韵华这才看了撅着小嘴儿的静儿一眼,脑海拉回她刚才的问话,觉得自己太没礼貌了,站起身,拉着静儿坐在自己的床上:“静儿,刚才叫我什么?”

    “李姑娘。”

    那个年代,大家主的女儿叫小姐,殷实家庭的女儿一般叫做姑娘,而未婚的女儿统称为姑娘,像韵华静儿这类女儿,最好的称号就是丫头,抑或是丫头片子、小妮子。静儿称韵华为姑娘就是尊称的意思。

    “静儿妹妹,叫姐姐吧,我怎么好让你叫我姑娘呢。静儿,我们都是一样的女儿啊,不配做小姐姑娘的。静儿,多大了?”

    “李姑……啊,李姐姐,我九岁了。”

    “嗯,静儿,我们姐俩还是算有福分的女孩子,你看看诗雨她们,十三四岁就为府上做事儿,我们如果没有做事的父母,不也跟她们一样吗,说不定还不如她们呢!府上不但让我们有地方住,还让我们上学,我们要好好记住他们的恩情啊,做人就是要这样,知恩图报,就像张顺望。你认识张顺望吗?”

    “认识的。他常来的,是个大经理!”

    听着静儿甜甜的声音,说出的这句话,韵华心中翻腾了一下。张经理啊,灵枫啊,我对不起你们啊,可是,我能给你们隐瞒吗,不对碧夫人说实情,我对得起她吗?她看了看,正在端详自己的静儿,笑了:“姐姐有什么好看的吗?”

    “当然了!”静儿小脑袋一歪:“李姐姐好漂亮啊!”

    “傻丫头,你更漂亮啊!”

    “是吗?”静儿高兴了:“当当总说我丑,哼!”

    “呵呵呵!”韵华笑了起来:“当当才多大了,他知道什么啊,我们静儿是大姑娘啦,是不是!”韵华说着,对静儿道:“静儿,我们睡吧,姐姐上学累了。”

    “嗯。”静儿乖巧地来到墙边,把灯拉灭,躺回自己的床上,合上了眼睛。

    透过朦胧的月色,韵华看着静儿的小脸儿,心道:还是儿时好啊,没那么多心思。灵枫啊,你们俩的命运会怎么样呢,我的命运也会这样难吗?

    “世冀啊,听说老大看上桑家的小妞了!”

    “知道。”世冀瓮声瓮气地道:“碍你什么事儿了?”

    “唉!”世平穿着个裤头站起身来:“臭小子,我们不是少个竞争对手吗!”

    “哼,你就是个没脑子的人。”

    “你找揍啊!”

    “你是对手吗?”

    世平摸摸头,坐回到床上。他也纳闷,最近这个傻了吧唧的世冀越来越壮,莫非他是吃了什么药了?想到这儿,自己也笑起来:看来,越憨越壮啊,反正是不长这儿长那儿!他笑了笑:“怎么我成了没脑子的人呢,你说!”

    “老大根本就没有看上韵华。”说完,把蚊帐放下,不说话了。

    “憨头!”世平琢磨着世冀的话,琢磨了一会儿:是,好像重儿心机很深,好像是没有看上过韵华,这小子攀高枝儿呢,莫非他知道自己的……想到这儿,心中一紧:他听谁说的呢,哼,妈知道了,准会怀疑是我说的!他也把蚊帐放下来,在床上一骨碌,看着窗外的明月:我就憨头一个对手喽,哼,哪个姑娘喜欢憨头呢!

    没有五分钟,细细地鼾声响起。

    一个月了,桑梓晨的视力还没恢复,这让桑宏达心急如焚,看过好多医院,就是检查不出病原,因为,早已没有淤血的征象了!

    这天,重儿提着水果来到桑府,桑田忙把重儿迎进小姐的卧室,阖府大小人等,除却老爷,没有一个男人进过小姐的卧室,桑宏达却恩准重儿这个外人进到女儿的闺房,这个“恩准”,连桑田都知道,是为了让小姐早日恢复,此时的这个“坏小子”,却是小姐康复的一副良药。

    重儿来到房间,桑梓晨坐起身来,用明亮的眼光看过来,语气中带着无限温柔和幸福:“世显吗?过来坐。”

    “你的眼睛,我怎么看怎么像没事儿的,可是,怎么就……”

    桑梓晨打断他的疑问:“怎么!这么几天就烦了?”

    “怎么会啊,只是,没法上学了。”

    “上学!”桑梓晨叹了一口气:“父亲说了,我的眼睛好了以后,送我去美国读书。”

    “是吗!”重儿惊问:“什么时候说的?”

    “有五六天了,我没敢告诉你。”

    “我陪你去。”

    “不要说府上让不让你去,就算你去了也没用。”桑梓晨幽幽道:“父亲说了,让我跟六哥一起去,这还看不出吗,就是让他当保镖!他那个笨猪,怎么会考得上呢,切!”

    “那怎么办?”重儿真是急了,站在屋子中央,边搓手边走溜儿。

    “就盼着我的眼睛不要好吧,呵呵!”

    “那怎么行啊,我宁愿你去美国!”重儿激动地攥住她的手:“你父亲说了吗,打算怎么治疗?”

    “想送我北平。”

    重儿转身趴在桌子上,眼睛呆呆着看着桌子上花瓶中的玫瑰花,无语。桑梓晨听见重儿没了动静,过来也趴到桌子上,少时,她又起身,伸出右手尖如笋的食指,蘸着茶碗里的茶根儿,在桌子上写道:天涯咫尺。

    重儿惊呆了,看着她准确无误地蘸着茶碗里的水,和娟秀的熟悉的笔迹,他瞪大眼睛看着她美丽的双眸,哆哆嗦嗦地抓起她写字的手,在她的眼前晃动着,口中喃喃地问道:“看到了吗,看到了吗?”

    桑梓晨苦苦地一笑:“傻哥哥,我好了有半个月了。”

    “是吗?”

    重儿意欲高喊,桑梓晨忙捂住他的嘴:“别喊,别让人听到!”见重儿不再出声,这才松开手,幽幽地道:“我恢复视力的那一天,也很矛盾,父亲那时说了,不让我们来往,转学。可是,我还是想跟你一起去上学啊!更要命的是,他是不会让你来看我的了——不好吧,就得去北平,甚至是香港、美国。世显,我哪儿也不想去啊!”说着,扑簌簌掉下泪来。

    重儿从床上捡起她的手帕,为心上人擦着伤心的泪。

    “世显,你说,我们怎么办啊?!”

    重儿想了半天,抬头道:“我一时也想不出办法,嗨!我们的事儿,不是两个人的事儿,是两个家族的事儿啊,你等我两天,我回去跟家里商量个办法。”

    “要快啊,我这里痊愈不是,恶化也不是啊,谁知道父亲到底想怎么样呢?”

    “知道,知道。”重儿揽住桑梓晨,拍拍她的脊背:“没什么的,会过去的,有我呢,我就是你的脊梁!”他搬过她:“好好吃饭,嗯,过两天必定有信儿,还有,我不来,你的眼睛就先‘黑’两天,知道吗?”

    桑梓晨点点头,猛然道:“世显,你以我们的爱发誓,不可以对你妈说我复明了,我要看看你们府上的态度!”

    重儿回味了这句话一下:“明白了,我也想看看!等我。”说着向外退着走出去。

    “你也想看看?!”桑梓晨咀嚼着这句话,看着重儿告辞而去。

    刘灵棋和陈会来到府上,一见郑清芬就撒娇道:“娘,我来看您了!”

    “怎么跟个孩子似地,你要当母亲了!”郑清芬瞪了她一眼。

    陈会:“爸、妈好。二娘好。”

    郑清芬:“好。快坐。”

    叶碧菡:“谢谢。”

    刘文兴:“陈会啊,过来喝杯茶。”

    刘灵棋撅起嘴,冲着陈会嗔道:“我就奇怪了,娘怎么总看不上我?”

    “你娘她烦着呢,吃了饭你就走吧。”刘文兴缓缓地道。

    “为什么?”刘灵棋紧张了一下:“快跟我说说,怎么了,是不是?”她瞟了一眼一旁看报的叶碧菡。

    “不是我!”叶碧菡放下报纸。

    “二娘,我没说是您吗?”刘灵棋有时也乖巧得很。

    “我知道。”叶碧菡苦笑道:“因为你娘正为灵枫发愁呢!”

    “快跟我说说,是不是又有谁欺负她了,看我的!”

    陈会:“呵呵,灵棋,急啥啊。”

    刘灵棋:“喝你的茶!”

    郑清芬没有说话,刘灵棋来到叶碧菡身边:“二娘,您跟我说说吧,我好闷啊,我可是有身孕的人,不能着急的呀!”

    叶碧菡简要地说了一下灵枫的事情。

    刘灵棋正要说话,重儿没经过诗雨通报就来到客厅:“妈,不好了!”

    一家人目光都集中道重儿身上,叶碧菡忙问:“慢慢说,重儿,怎么回事?”

    重儿表情沮丧,一脸绝望和无助:“妈,桑宏达要把梓晨送到香港留学和继续治疗,妈,我怎么办啊?”说着,重儿真真的掉下泪来。因为,此时复明事小,分手事大。

    “梓晨她不是恢复了一些视力了吗,为什么还要去香港?”叶碧菡恨恨道:“她这是要跑啊!”

    “二娘,什么桑宏达,什么梓晨,这又是哪一出啊!”

    叶碧菡没有回答刘灵棋的问题,她脑海迅速飞转着:“桑宏达特以得狂妄,女儿都半瞎了,还这么势力。重儿,梓晨怎么说?”

    “妈,梓晨要是愿意走就好了,我也、也不会受良心的谴责了,可是,她宁死也不愿意去香港,就愿和我在一起。”

    刘文兴用力“哼”了一声:“重儿,怎么说话,什么叫‘不会受良心的谴责了’,难道你想让梓晨一走了之吗?!”

    “不行!” 叶碧菡心中涌动一股当年的豪气:“我就不相信桑宏达还能给女儿再一次伤害,我们去桑家!”

    “我也去!”刘灵棋简单听了郑清芬的一些介绍,更是义愤填膺。

    郑清芬忙道:“你们去干什么的,啊?坐下,先商量一下对策,看怎样对付姓桑的,怎么把孩子弄回来,这才是目的。”

    “对,梓晨这个妹妹,我们刘府养了!”刘灵棋精神抖擞,后悔没带枪来:“我有个办法,三国时期,赵云保刘备江南娶亲,为什么又是锣又是鼓的,还弄了一支娶亲仪仗队,就是大造声势啊,我们就来一个大造声势,一,让人们都知道梓晨眼睛坏了;二,让人们都知道桑宏达势利眼。不成,说他是唯利是图,成了,说他是甩包袱!”

    “灵棋,怎么话到了你嘴里,那么难听?”刘文兴摇摇头。

    “我看好,走!”叶碧菡站起身:“灵棋的车也去,我们都去,在车上贴上红喜字,我不怕丢人了,也给桑宏达现现眼!我再打两个电话,请人加把火。”

    两辆小车不一会儿就来到街上一家婚庆公司,把小车简单装饰了一下,还租了一辆卡车,拉上了两面大鼓,一时间鼓乐齐鸣,直奔桑府而去。

    桑宏达听桑田回禀,叶碧菡举家来探望女儿,还搞了这么大动静,心中不悦,忙下楼来到府门。叶碧菡一伸手,锣鼓停了下来,桑宏达凝眉问道:

    “学斋兄,你这是?——”他也不以“您”相称了。

    叶碧菡一笑:“颖公,没什么意思啊,大家不都是这么说吗,喜气冲灾,所以我们就弄了仪式,如果颖公成全儿女的情缘,我们愿今天就迎娶梓晨!”

    “这……”

    桑宏达还没有说话,又有两辆车先后停在一边,从车上下来的是宋蔚文和夏风。两人来到门前,也没跟刘府的人打招呼,对桑宏达抱拳拱手:“颖公啊,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吧,梓晨受伤如此严重,这么不告诉我们呢?”

    桑宏达连忙拱手道:“我就是这么个人,府中大小事务从没劳烦过别人。”

    宋蔚文笑道:“亲家,我是别人吗,夏风是别人吗?”

    “刘府怎么都来了,”夏风笑问:“襟兄,怎么这么大动静?”

    刘文兴回道:“我们这是来求娶颖公令爱的啊,你们怎么不知道啊,这消息在你们医院里早不胫而走了啊!”

    桑宏达向门边一闪:“众位,请进府。”

    三府的人们陆续进到府里,相跟上楼,锣鼓队的吹鼓手也被请进院子,在树荫下喝茶。桑田让丫鬟赶忙献茶,摆上水果。一个小丫鬟偷偷跑去给小姐送信。

    “有劳各位来府上探望小女,请坐请坐。”桑宏达对吴氏道:“去叫梓晨。”

    宋蔚文喝了一口香茶,啧啧有声:“好茶,还是桑府豪门啊!颖公,看样子这次不是悄声无息的办喜事啦,呵呵,什么时候办啊?”

    桑宏达苦笑一声:“哈哈,宋警长,夏公子,当着聪明人别说假话,你们二位是怎么来的,以为桑某不知道吗?!刘夫人,在下算是服了你的苦心诣旨啦,小女就交给你了,不过,桑某有一个前提,眼疾好了以后继续读书,我不想让孩子这么早走入婚姻,早早过上拖儿带女的生活,如果你们没有意见,就等他俩毕业后在成亲吧。我就这么一个条件,不知学斋兄和夫人意下如何?”

    叶碧菡站起身,给桑宏达鞠了一躬,慌得桑宏达连忙站起身,又不好意思过去相搀,叶碧菡笑道:“颖公,我这一躬,是因为我没有想到您如此通情达理——我以为,我还不定怎么大动干戈的呢!”

    “哈哈!桑某在世上如此特立独行,若是再没有一点敏锐的洞察力,我怎么广大我的家业啊!”桑宏达笑道:“只是,包括你们二位,以后别‘颖公’‘颖公’的了,叫声亲家或是颖盛,不是很好吗,我有那么老吗?哈哈哈!”

    这时,吴氏搀着桑梓晨来到客厅,人们忙站起来,看着直瞪瞪目视前方的桑家独女,宋夏两人心中唏嘘不已,叶郑两人忙过来拉着桑梓晨的手,说话时不禁语声颤抖:

    “孩子,坐这边来。”

    桑梓晨攥住叶碧菡的手:“干妈,您好,又劳您看望梓晨了。”

    郑清芬和吴氏不禁落下泪来,叶碧菡抹了一下眼睛:“颖公,我想让梓晨去我府里待些日子,这样,对她的恢复不无益处,您看?”

    “早闻府上诗礼传家,只要你们不嫌……”

    “好了!” 叶碧菡对桑宏达连忙摆手,示意他不要说让梓晨难过的话:“您多虑了,我自学校见到梓晨第一眼起,就非常喜欢这孩子,放心吧,我们会等他们毕业的。”

    桑宏达一笑,深深佩服叶碧菡的细心周到和体恤为人:“刘夫人,是不是让桑田把你们的锣鼓队打发了啊!”

    叶碧菡苦笑了一下,无奈地调侃着:“对于智谋精深的颖公,弟妹不是没有什么好办法了吗,只好出此下策,有劳桑管家了。”

    桑宏达精神稍好:“我从未因家事去酒店奢华,今天我们就去你的泰和吧,桑某恭请大家赏脸!”

    宋蔚文突然说了一句:“算了,那样的话,你对花府怎么交代啊!”

    “哈哈哈!”夏风附和了一声讥笑。

    桑宏达沉下脸:“说到这里了,在下有句话要说明,桑氏是不参加任何同盟的。不管是叶氏花氏还是日本人,我一视同仁,我们之间只有相互的利益。有人问过我,为什么这样做,只有一个答复,反对勾心斗角,拉帮结派。”

    “不说这个了,别让孩子们不高兴!”叶碧菡连忙转开话题:“我们府上还有事儿,宋警长、夏公子,碧菡过后一定相请。颖公,亲家,没其他交代的话,我们和梓晨向你和嫂夫人告辞。”

    “孩子,好好养着啊,尽量别给人家添麻烦!”

    叶碧菡一拉吴氏的手:“嫂夫人,什么啊,怎么成了人家了,呵呵!欢迎您每天去我那里啊,我可是管饭的哟!”

    桑宏达指了指叶碧菡:“学斋兄,你可是‘有福’哟,是不是经常让弟妹调侃啊!”他又拉过吴氏:“好了,让孩子去吧,不用说刘夫人,我就向你保证,你女儿不出一个月,就会好的!”

    一直没有资格说话的重儿,惊异地偷偷看了一眼桑宏达,又看了看桑梓晨,连忙扶着她,向外挪动。这时,桑梓晨才跟父母道别:“爸妈,女儿去玩儿几天就回来,不会待一个月的。”

    “呵呵,傻女儿!”桑宏达笑道:“你还想住下去吗!”

    众人辞别桑宏达夫妇,鱼贯出府上车,桑宏达目送着远去的车影,对身边的吴氏道:“没想到叶碧菡如此用情啊!也算梓晨有幸吧,但愿我说的一个月早早到来,我也好宽宥自己啊!”

    “那么,老爷为什么突然又同意刘府的求亲呢?”返回楼上后,吴氏和大太太都不解地问桑宏达。

    “你们看这阵势,还不清楚叶碧菡的做法吗?”桑宏达感慨地道:“也是没想到啊,我那不经意的一拳怎么会那么严重,造成这个局面,让我们处于这么个尴尬境地!”

    大太太接道:“为什么叶碧菡会看上一个有眼睛残疾的人?”

    “胡说,我坚信,梓晨会好起来的,当然,他们也更坚信这一点。或许是她和儿子的一时冲动,也或是他们在和我们叫板,想陷我们于不义的境地。”

    “那我们……”大太太想说,我们也不至于如此仓促啊,可就是没有措出一句好词儿。

    “老爷,姐姐说的意思就是,我们也不至于在一个钟点儿都不到的功夫,就向她屈服吧!”

    “我们之所以在津门特立独行,不是我们要遁世修行,还是要发展的,所以,诚信和中庸就是我的宗旨。这样,他们既不来和我结盟,也不会将我冷淡,我始终有自己的主动权和自由,哈哈!但是,我还是诚心的拜服叶碧菡的为人,就是她的儿子世显,也令老夫由衷的敬他三分,这不是需要多么长时间才能看得出来的吧,既然如此,我为何还扭捏作态呢?再者,人家不是还有两个观敌略阵的吗!如果两年多后,不论梓晨的眼睛好坏,只要能履约成亲,我就给女儿一个大大的惊喜!”

    “这可好了,我们跟叶氏拐弯抹角的成了三桩亲戚,花盛年不给你脸子才怪呢!”大太太警示了桑宏达一句。

    “这个我考虑到了,有句古话,‘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我不这么看,既然小人都不去得罪,何必去得罪君子呢?我没跟任何人结为同盟啊,假如商会再次选举,我还是不参加。”桑宏达停了一下:“花盛年,哼哼,如果他拿这个来说事儿的话,我就为梓晨向他的第三个孙子求亲,你说,他会答应吗,哼,那时就不是我要看看他花盛年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了,也让世人看看他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呵呵,老爷,他若是真要了可怎么办,人家刘府能放吗?”

    看着吴氏认真的劲头,桑宏达笑了:“你要是担心这个的话,还不如给老爷我跳一曲呢,哈哈哈!”

    正是:一幕精彩人间戏,三分尴尬儿女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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