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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族》中部《烽火红颜》 第二七回(六十二)刘灵枝掩护贤士出战场 郑清苑遭遇叛徒殉英灵

更新时间:2021-03-22 18:33:55 | 本章字数:10938

    历史的长河中,抗日战争是中国民族解放战争中最值得后人书写的一篇史诗,她必将成为今天或以后永不绵绝的话题和沉重的回忆。在这段史诗当中,有一个阶段最令人难忘,之所以难忘,是由于它的激烈、凶险、残酷到惨绝人寰的程度,也由于它所涉及的地域之广、人口之多,在日军侵华史上留下了重重的一笔令人发指罄竹难书的罪恶,那就是一九四二年 “五一大扫荡”。

    这是日军动用军队最多、扫荡区域最广的一次扫荡,在他们做到“空前”之时,是不是知道这也是“绝后”。在这次扫荡中,有一块根据地将名垂史册,那就是冀中抗日腹地——深武饶安地区。

    1942年5月初,由侵华日军华北驻屯军司令冈村宁次亲自指挥,纠集华北日军十分之一还要多的兵力,连同伪军共5万余人,在空中地面机动的配合下,对冀中军民发动了空前残酷、空前野蛮的“铁壁合围”式的大扫荡。敌人凭借军事上的机动优势,采取多路密集的“拉网式”、“梳篦式” 战术,企图从四面将我领导机关和主力部队压缩在深武饶安根据地腹心地区,予以歼灭。

    “深武饶安”(即现在的深州市、武强县、饶阳县、安平县)这片东西南北不足百公里的地区,确是根据地最大的一块。日军四个合围区具体划分是:深州市、安平以东之深武饶安献(县)地区;沧石路以南,石德路以北之深南地区,深安路以西至晋县、深泽地区;深么路以西至束鹿地区。就这样,富饶的蜜桃产地深州,每一寸土地都成了日军扫荡的主战场。

    日军为达到战役目的,没有动员根据地周围的日军,对周边地区的抗日武装仍以高压态势分割预防,而是采用远距离机动的办法,抽调山东、东北等机动部队构筑大合围圈,战役进程贯彻稳步推进的策略,妄图一举歼灭吕正操所部的冀中抗日武装。

    郑清苑接到上级分散隐蔽坚持游击的命令,立即召开营以上会议,会议要求,要以毛主席《论持久战》的思想为指导,保存自己,消灭敌人,充分落实和执行上级决定,将独立团以排为单位,以连为最高指挥的建制划分,在扫荡的网缝之间穿插迂回,保存实力为主,相机击敌。命令各排,将清苑县冉庄地道战的经验和胶东平度地雷战的经验向各村推广,将现有的蛤蟆蹲、原始地道彻底改造和扩展;完善和推广土雷、石雷的制作方法,结合地道,有效杀伤敌人,最大程度保存抗日武装力量和基本群众。

    会议散后,郑清苑亲帅团部及警卫连两个排及特战队一班,共80多人,与逃难的百姓一起,先是向南撤退,在肃宁境内得知日军的合围中心是南边的深武饶安,所以,他们又在夜里越过敌人的封锁线北上大任(大城、任丘)地区,之后多次穿插在这两个地区之间。

    一班就是刘灵枝和田守一所在的班,他们的任务就是保护团首长安全。这一天晚上,在一个小村子里,他们遇到分区的一个首长,首长指示,要他们保护一个帮助我军的一个民主人士去津门市里。郑清苑接到任务,不敢怠慢,又考虑到此项任务人多不易,不利于隐蔽;人少不易,遇到情况,没有战斗力更是危险,所以,就让刘灵枝和田守一这两个特战队员负责护送。

    “屠日卫国啊,你俩对津门附近的道路比较熟悉,梁先生就交给你们了,务必安全护送到津门。你们是越靠近津门就越相对安全,所以,今晚和明天上午是个危险时间啊!”

    “保证完成任务,哪怕就是我们牺牲了,也要保护梁先生的安全!”

    郑清苑对刘灵枝一皱眉:“胡说八道,你们牺牲了,还有安全可言吗?也就是说,只有你们活着,才能完成任务!一定要小心谨慎,早做判断,时间服从安全,明白吗?”

    “明白!”两人答道。

    “嗯,你们完成任务后,在津门等待命令,何时归队,我会去泰和酒店通知你们的。你们回家可得注意隐蔽身份啊,不要给家里带来无谓的麻烦,知道吗?”

    “明白!”

    郑清苑拉着两人离开屋里的人,来到屋角,小声道:“灵枝,带我向姐问好、向菡姐问好、向姐夫问好!”

    “舅舅,放心吧,我还会去花府看看烽儿和火儿弟弟的。”

    “谢谢你了。”郑清苑收起儿女情绪,又回到众人跟前,严肃地对梁先生:“梁先生,路上要好好配合我们这两个战士,放心吧,他们是我们团最优秀的特战队队员,保你一路无虞!”

    “给你们添麻烦了!”梁先生客气道:“老朽真是没用啊!”

    “哈哈,梁先生,我们是朋友啊,越是在这种情况下,越能看出谁是真正的朋友来。”郑清苑伸出手:“梁先生再会!”

    梁先生握过手,又同分区首长辞别。刘灵枝田守一向首长敬礼后,向外走去,临出门时,刘灵枝不自觉地回过头来,不禁鼻子一酸,又对郑清苑说了一句:“团长,再见!”

    郑清苑明白,这声“团长”的称谓,就是对舅舅的称谓,就是在向亲人的道别。郑清苑挥挥手,他心里暗问自己,这次行动是把刘灵枝送向危险还是送向安全?见两人出了门,他心中空落落的。

    当然,他现在不知道,这竟是永别。

    刘灵枝三人半夜里就来到离胜芳只有五里路的地方,准备渡过运河。

    梁先生竟是个旱鸭子,比看到日寇还要紧张,只好刘灵枝负担装备,田守一带梁先生泅渡。四周只有夏虫在漆黑的夜里唧唧欢叫,田守一带梁先生先行下水,刘灵枝在岸上警戒,等两人过后,可以警卫对岸时她再过河。

    就在田卫国游到河心时,远处一道车灯一闪,随即传来摩托车的声音,这个声音就像在刘灵枝心头响起,显得那样的刺耳,那样让人揪心,她看清了,是前后两辆摩托车,她分析道,肯定是沿河巡逻车。她看看河心的二人,思忖了一下,立即跃起,迎着来车的方向向前跑去,且是偏离河岸在跑。

    对驰的人与车很快就要汇合,刘灵枝隐身一棵树后,从后车照射在前车的光束里,她看到前面是两个日本鬼子,就在摩托车离她还有十多米远时,随着手臂扬出,前车驾驶的鬼子栽落下来,车子撞到路边的树上,后面的车,闪了两下,刚停下来,就有一个被刘灵枝放倒。另外四个鬼子举枪四处还击。刘灵枝举起枪又放倒一个,两个鬼子知道来袭的方向,卧倒后和她对射。刘灵枝悄声又向前跑了十几步,躲开火力,抬手又打伤一个鬼子。另一个鬼子扶起受伤的同伴,两人一边还击一边掉头,随即上车,向来路逃去。

    刘灵枝赶忙跑向河边,跳入河中,快速向对岸游去,刚来到岸边,见对岸远处又闪现三辆摩托车的灯光,她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呵呵,再见喽!”说罢,跑向田守一渡河的地方,三人迅速撤离河岸。

    刚刚逃跑的鬼子伙同闻听枪声增援的鬼子一起来到吃亏的地方,哪里再去找对手的影子,只有三具日军的尸体。有个日曹哇啦哇啦骂道:死了三个人,就连人影都没看到,蠢货!小鬼子也判断出是有人过河,在河边找了一通,没什么发现,就回去报告去了。

    三人在黎明时分,来到一片坟茔,只见这坟茔里到处生长着多半人高的红荆树,他们就从麦田里出来,钻进红荆棵子里藏起身形。刘灵枝让两人填填肚子,打个瞌睡,她就找了一个高大的坟头,在荒草的掩护下,偷偷观察周围的动静。

    待她抬头向远处一看,顿时心头一惊,原来,前面不远处,矗立着两个岗楼,两个岗楼间相距有两三里路的样子,正好和藏身之所呈个等边三角,两个岗楼正修在公路边,在她视力范围内的公路上,不但有巡逻的鬼子伪军,还有巡逻车,有两个十字路口,在严查过往行人。

    刘灵枝明白,这里就是杨柳青地区,是进入津门的必经之路,看来,白天是混不过去的,就是不处在大扫荡期间,也不能让首长冒险。

    她从坟头上下来,跟田守一说了外面的情况,两人商议:看来鬼子不会搜查道这儿的,所谓灯下黑吗,如此阵仗,谁能想得到还有八路军到这儿来捋老虎须?!而实际上,远离大扫荡的冀中地区,这里确没发现过八路军到来的迹象,所以,日伪还是按部就班地盘查过往行人,没有一丝紧张的样子,嘻嘻哈哈吆五喝六,拿大姑娘小媳妇解闷儿。

    现在是麦田生长的季节,这里恰巧没有来浇麦的,三人顺利地盼到了天黑,都站到坟头上向公路上眺望,寻找薄弱环节。好一会儿,三人决定向东南再走三里路,在那儿过封锁线,因为向东走,多是伪军把守,空隙较大,人马较稀,巡逻队也多是伪军队伍,那里也没有探照灯,就是有摩托车的灯光和手电光在路面上游弋。

    三人等到夜里两点钟后,吃了点干粮喝了几口水,就向东出发,大约走了三里多地的样子,找到一处伪军两个队伍的缝隙处,在离公路约两百米的地方,三人伏在了麦田里,匍匐着向公路靠近,最后,跳进路沟,等待时机。这时有一小队伪军,大约三十多人的样子,摔着正步拉开队形,自西向东而来。

    刘灵枝看着听着,悄悄对田守一道:“我们就干这个巡逻队了!”

    “好!”田守一道:“老办法!”

    巡逻队的皮靴声“咵咵”越来越近,这每一步对梁先生来说,都像砸在他的心上,而刘灵枝两人则对这声音极感兴趣,因为越是动静大,他们动手时才越安全。就在巡逻队刚刚过去一个身位,刘灵枝和田守一一下跃出路沟,一人一个,紧紧勒住巡逻队最后面两个伪军的脖子,用刀一抹,四人轻轻倒在地上,“咵咵”的正步声掩护了他们的动作,当队伍走出五六步时,两人向沟里滚下去,而巡逻队还依然迈着正步向前走去,这时灯光也恰好打了过来。

    刘灵枝和梁先生穿好伪军的军装,背好大枪,把田守一夹在中间,跳上公路,迈着正步,向公路另一侧走去,一道灯光打了过来,照射在老梁的脸上,梁先生感觉就一哆嗦。中间的田守一道:远着呢,看到伪军的衣服了,就没事。灯光打过之后,他们这才跳入另一侧路沟,刘灵枝让田守一和梁先生先走,她断后。三人还没走出五百米,就听东面方向传来两声枪响,几个人忙加快脚步向前跑去。

    巡逻队向西跑来,一边跑一边用手电照射两边的路沟,当他们发现两个同伴时,却是两个不穿军装的死人了。一帮伪军跳下路沟,有的向南搜索,有的向两侧搜索,就是没有向路北搜索,不知这帮黑狗子怎么想的。

    刘灵枝三人只是加快速度向北飞奔,大约一个小时后,他们来到一个村子,在村边一片枣林子里,停下脚步,三个人嘘嘘喘着粗气,倚树而坐。

    “哈哈!我们好像、好像逃出来了吧?”梁先生喘息道。

    “嗯,好玄啊!”刘灵枝定定神儿:“这帮兔崽子,根本就没追我们!”

    田守一忙拿出水壶递给二人,自己也鼓咚咚喝了两口:“我们不能休息啊,一定在天亮前,赶到市区,找个地方休息一下,这儿,说不清会遭遇敌人的。”

    三人休息了一会儿,继续向杨柳青前进,黎明时分,到了杨柳青,把伪军衣服脱了,扔到街上的垃圾堆里,他们来到一个锁着门的小店,撬开窗户钻了进去。两夜都没有睡好觉了,不一会儿,三人就响起了鼾声。

    杨柳青是津门西部的大镇,此时当然有日伪驻守,但是,比起封锁线上就轻松多了,日伪的主要兵力和精力都在冀中,这里一时成了相对安全的真空地带。

    三人睡了一上午,到了下午两点钟,正是人们疲惫困顿的时候,三人出来,利用街道房舍掩护,向镇东摸去,然后,避开大路,向西郊的印染厂而去。他们绕开公路上的卡子,迂回到厂子后身,叩打后门。

    护厂队的人在里面喝问:“谁?”

    “府上小姐,开门。”

    府丁一听,忙落锁抽栓,开启一道门缝,向外一看,果真是三小姐,前年他们就在这里见识过三小姐的风采了,他们虽然不知道三小姐到底是干什么的,可的确是三小姐站在门外啊,忙开门请进,领刘灵枝来到办公室。

    林厂长一看是三小姐,还领着有两个人,他对田守一还有印象,但也没问,寒暄过后,给三人忙安排吃喝,随即给叶碧菡挂了电话。

    府上的叶碧菡一听是女儿,心骤然狂跳,不知道是紧张还是欣喜,孩子在这样紧张的大扫荡之际,竟然来到身边,怎么说也是件大好事啊:

    “灵枝啊,我的儿哟!”说着啜泣起来。

    “妈!”刘灵枝没见过母亲如此激动过,竟有些不适应:“妈,我不是好好的吗,告诉你,我和守一一起回来的,还要多住些日子呢!”

    “是吗!”叶碧菡险些手舞足蹈起来:“我去接你!”

    “妈,别急啊,你去趟田府,把守一的学生证捎来啊!还有件大事,我俩还护送着一个人呢,您来了再说吧。”

    “这样啊,我约田信诚一起来吧,好歹他是商会副会长啊,路上方便。”

    “嗯,好吧。”

    叶碧菡风风火火地来到商会,求见田信诚,跟他刚说了两句,田信诚就急不可耐地同叶碧菡一起来到外边,叶碧菡只好在后面嘱道,必须先回府拿田守一的证件,田信诚让叶碧菡先到西郊等候,他会尽快跟她汇合。

    西郊的日伪哨卡,根本没怎么动问,就放这两位商界炙手人物过关,来到印染厂,办公室里,两府两对父子和母子泣泪相拥。

    “守一啊,你真是想把老爸急死啊!”

    田守一从父亲怀中出来,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爸爸,我不是很好吗!”

    田信诚看着从未有过如此威武的儿子,斜挎冲锋枪,腰腰间别着匣枪和几把飞刀的刀鞘,不仅露出一丝苦笑:“不该让你习武啊!”

    “呵呵,田伯父,我们一道去了四个,那两个就不会武功啊,不照样跟我们一样上了杀敌战场了吗?”

    “你就是灵枝吧?”田信诚见刘灵枝飒爽英姿的样子,点点头,看到她腰间也别着一把驳壳枪,也有几把飞刀,笑道:“三小姐,是不是你把我们守一拐跑的啊?”

    “嘻嘻,伯父,这得问你家守一同学了。”

    “怎么会啊!” 叶碧菡插话道:“还不是你家田公子拐跑了我家灵枝嘛,你听说过谁家的女儿能把男同学拐到战场上去啊?!”

    “我就听说过啊。”田信诚笑答。

    “哼,什么典故,什么时候的事儿?”

    “这还用典吗,就在眼前啊,哈哈!”田信诚指着刘灵枝一笑:“刘夫人,我的儿子我还不知道吗,你就是拿鞭子赶,也赶不到战场上去啊,唉!古话说的好啊,英雄难过……”

    刘灵枝见田信诚没有说下去,知道是他当着自己这个小辈儿的面,不好说下去,就歪头笑看田守一:“伯父,我算不算美女,可不敢说,他原先是英雄吗?”

    “呵呵,不要没大没小的。”叶碧菡拦住话题,指着梁先生问道:“灵枝,这位是?”

    “啊,这位先生就是京津闻名的北平报界风云人物梁先生,为抗战为八路军做了很多事情,也给予很多帮助。这次是在视察报道根据地时,被扫荡滞留在根据地,由于形势异常凶险,主力都跳到了外线,没有机会北上回北平,我们只好把先生先护送到这里,伺机再协助先生回到北平。妈、伯父,先生去北平的事儿,就靠你们了。”

    叶碧菡想了想:“我看啊,就让桑宏达去办吧,水路比旱路稳妥些。”

    “那我们先回府吧。”

    “嗯,你们都把学生证带好,先过了哨卡再说。”

    “不会有什么问题吧?”刘灵枝问道。

    “不会。这个卡子,我们没少送烟酒和大洋啊,只是啊,不要给人家上眼药就行哟!这样吧,我看梁先生跟车间的张师傅摸样差不多,就用用他的证件吧。”

    一行人来到院里上车,出了工厂向市里驶去,路过哨卡时,哨兵盘查了没有同来的三个人,也只是粗粗看了一眼学生证和身份证,就放行了。

    叶碧菡母女一回到府里,刘文兴就像个得了奖的孩子,就差手舞足蹈了,又是亲自给女儿倒茶,又是削时令里珍稀的苹果,嘴中还不住地询问着在部队的情况。刘灵枝按捺着自己对部队及战友的担心,只拣些辉煌的战例惟妙惟肖地讲给双亲以及郑清芬。等两人的话一落地,叶碧菡忙插嘴道:

    “灵枝,我看那个田守一看你的目光,有些事儿啊,是吗?”

    “妈,能有什么事儿啊,终日里都出生入死的。”刘灵枝觉得这话有些让亲人担忧,忙又道:“您不知道吧,部队上对婚嫁有严格的规定,也就是我们常说的五八团啊。”

    郑清芬见叶碧菡直皱眉,忙抢先问:“什么叫五八团啊?”

    “啊,大妈,就是五年党龄,二十八岁,正团职以上干部啊,这就是可以结婚的条件啊!”刘灵枝在这里故意没有说清楚,这些条件只限于男性官兵,如果女性官兵也是这样的话,那么,男性官兵更是看不见“天日”了!

    “什么规矩啊,现在女人二十八岁,孩子都上学了!”

    大家被叶碧菡的话逗笑了。

    笑罢,刘灵枝突然正色道:“你们最好别让人知道我回来了,知道吗,还有,部队和我约好了,泰和是我们的联系点儿,告诉孙掌柜一声,让他盯着点儿。”

    叶碧菡点点头。转而又问道:“你还没说呢,守一对你有意思吗,我看这孩子挺好的!”

    “哈哈!”

    叶碧菡让女儿的一阵长笑给乐蒙了,疑惑着看着女儿:“你笑什么?”

    “妈,您也是大家闺秀,刘府掌门啊。”刘灵枝过来拉着母亲的手:“你自己说说看,我们姐弟的事儿,还有你管的外人的事儿,有一桩你看着不好的吗?哈哈,不知道是您的眼力有问题,还是你没碰到过有问题的人,呵呵呵!”

    郑清芬看着有些傻乎乎的叶碧菡,也笑了:“是啊,你第一桩管的就是小芳,再就是耿师傅、马征,还有陈会,呵呵,灵枝,你还不知道呢,重儿也有人了!”

    “谁?”

    “就是你们的同学……”

    “是桑梓晨吗?”刘灵枝心有灵犀。

    叶碧菡叹了一声:“是的。嗨,还有一段可歌可泣的故事呢!呵呵,姐,还有一个,你忘了吧,就是花遇春啊!”

    郑清芬忙道:“灵枝,你清苑舅舅还好吧!”

    “好着呢,放心吧,他是一团之长啊。”刘灵枝脑海闪现出与舅舅分手时,舅舅凝重而牵挂的表情,此时已经安全的她,为郑清苑担忧起来:“大扫荡刚刚开始啊,不知会有什么恶劣的环境和残酷的考验在等着他们。”

    几个人没有人说话,空气一时凝重。刘灵枝忙道:“我们特战队有一个小队就随团部行动,还有两个警卫排,只要不与敌人死碰,估计没什么问题吧。”

    “阿弥陀佛!”郑清芬双手合十,向着西南方向虔诚地祈祷着。

    “妈,你找个机会,告诉蓝府郑府一声,蓝香艺和郑天宇都很好的,他们都在团部机要部门工作,比我安全多了,哈哈!”

    “行。”叶碧菡道:“蓝逊言都快急死了,就是桑宏达也急得够呛啊!”

    “桑宏达急什么啊?”刘灵枝不解地问。

    “蓝香艺好像跟桑府的四公子啊还是五公子啊,有过婚约的。”

    “哦,我看够呛!”刘灵枝看到母亲疑问的目光,一笑:“呵呵,不够呛!”

    六月初,敌人的第二次“梳篦式”扫荡已经七八天了,冀中平原上到处都是碉堡、炮楼和与之相连的封锁沟。

    据后来不完全统计之记载,敌人占领了所有的城镇和大的村庄,修建炮楼据点1700多个,挖封锁沟4000多公里,将根据地切割成2600多块,可谓“成功地摧毁”了我根据地。

    然而,可悲的是,在同时摧毁了很多数百姓信念的同时,还摧毁了一些被俘干部的信仰:第十军分区司令朱占奎被俘投敌,六分区主力团团长张子元和安平县县长张晓舟相继被俘变节,让已经非常艰难的抗日力量遭到更痛心的重创,这是后话。

    郑清苑所部,也遭遇了这样恶性变故。

    郑清苑所部在河间一带艰难地穿梭于“梳篦式”扫荡网缝之间,时而北上大任地区,时而,南下饶安地区,一个多月来生死转战,所帅部下只剩下40多人。

    六月中旬,趁敌人扫荡刚刚过去,郑清苑秘密潜回河间以南地区,准备收拢部队,再次发动群众,坚持抗战。

    这天,队伍一路来到团部所在地河间南部大义村时,发觉路上出奇的顺畅,村中也安安静静,还有几处百姓家中灯光在闪烁,立即停止前进,伏在村口,派范小志进村联络,进村没有几十米,就遇到我军流动哨。流动哨问了口令,范小志答后就把哨兵拉来见郑清苑。

    郑清苑问了几句,觉得确实是一营的一个排住在这里,就令大家进村。在一座三间土房的小院前,一营长段志出来相迎,敬礼后,请郑清苑让进院,郑清苑令范小志带十几个人放出警戒,领着20多人随一营长进了院子,他又让人在院中等候,就领几个人进了屋。

    段志令人去准备饭菜,就忙给郑清苑倒水,汇报着分手后的情况。

    郑清苑看着一营长低着头,说话吞吞吐吐的样子,不禁有些心急:“段志!为什么这么支支吾吾的,是不是没有信心了?”

    “首长,我……”

    “你怎么了?”郑清苑严厉地反问。

    “嗨,我、我的兵都谁也找不到谁了,我这个营长还怎么当?”

    “哈哈,那么,我这个团长呢!”郑清苑笑道:“鬼子扫荡一来,猖獗一时,不过,我看啊,他们也折腾够了,该我们了!”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郑清苑见一营长派人弄饭的还没有回话,看着他笑问:“哈哈,段志,是不是没有什么吃的可弄了,怎么这么半天还没有动静啊?”

    段志站起身:“可不是吗,是没有什么可吃的了,扫荡一来,鬼子烧杀掠强,又值青黄不接之际,难啊!我看看去,怎么回事儿啊?”

    段志走出屋子,去了院子后面。

    又等了一会儿,一营长还没回来了。郑清苑心中莫名地突突一跳,迅速令人来到后院,见后门虚掩,推门向外一看,见十几个黑影向房子围了过来,头上是明晃晃的钢盔。郑清苑暗叫一声:不好!把门一带,插上门闩,可是又不知道这里的地道口在什么地方,就迅速来到前院。

    这时,就听后门外的段志喊话:“团长,我们不行了,快出来投靠皇军吧!”

    郑清苑向凌南一挥手:“向前院冲!”一行人刚出了门口,向站岗的范小志喊道:“段志投敌了,撤!”范小志还没有转过神儿来,街上窜出十几个人,明晃晃的钢盔下火舌乍现,一排枪打了过来,当场就有两个战士倒下。

    范小志喊了一声:“向西撤!”拽着郑清苑就向沿街向西跑,凌南在后面和十几个战士断后。这时从院子门里及院墙上跳出十几个鬼子和伪军,一起向凌南开火,火力凶猛之极,凌南十几个人瞬间中弹,凌南依靠在墙上,胸口冒着鲜血,他两手紧握冲锋枪,用尽最后的力气,射出最后一梭子冒火的子弹……

    原来,这个一个营长段志曾被敌人俘获,老虎凳没有上完,就投降了日伪,敌人把此人遣送回来,专等郑清苑回来和他联络时,以便聚歼之。敌人还秘密封锁消息,以至于这一情况我军和地方都尚未发现。今天,敌人终于等到了他们想要的猎物,而这个投机分子软骨头也终于把战友送进了敌人的陷阱。

    范小志等20几个人还没有跑到村口,对面迎头一阵强力的扫射,跑到前面的郑清苑不幸中弹。

    段志借着钢炮炮弹和手榴弹爆炸的光亮,清楚地看到郑清苑中弹倒下,大叫一声:“快冲啊,姓郑的中弹了!”

    范小志大叫一声,一手甩出两颗手榴弹,背起郑清苑就钻进了南面的胡同。

    后面的一班长见大势已去,让七八个战士随范小志向南撤退,自己和七个战士及五个特战队员孤注一掷地向两边的敌人反击,用躯体和生命阻击段志,力求为首长争取生存的时间。

    范小志等人一路跑出村子,然后向西跑去,那是他们的来路,刚跑进一片桑林,就觉得背上的首长双手一松,歪了下来。范小志忙蹲下身,反抱着郑清苑,用低沉的声音撕心裂肺地喊了一声:“团长……”喊着,摇晃着。

    郑清苑合着双眼,用尽生命的最后一丝力量:“快撤……除掉段……”没说完,英勇就义。

    范小志等人傻了,谁也不相信这样残酷的事实,可这就是事实。范小志低吼了一声:“挖坑!”说着,率先用刺刀在地上挖起来,几个战士纷纷动手,用悲泣用悲痛用悲愤挖着坑,然后把郑清苑放进去,范小志脱下自己的上衣,蒙在郑清苑的脸上,然后,匆匆埋好,几个人站起身,敬了最后一个军礼。

    忽然,村里的枪声停了下来。范小志又吼了一声:“班长,凌南……嗨!”吼完,急令战友整理装备,继续向西而去。几个人在黎明时分停下脚步,潜进一个堡垒村,肖家庄。

    肖家庄在河间的西南方向,大约离城里十几里路,这里是政委徐新民的活动联系地点。就在五二三大扫荡开始时,独立团将团部一分为二,就是做了最坏的打算,只要两个团部有一个存在,就有独立团的存在,就会有发展起来的一天。

    三天后,徐新民得到消息,来到肖家庄,见到范小志,证明了这一噩耗,不禁落下了锥心之痛的眼泪。

    徐新民听了汇报后,一拳砸到桌子上,大骂了一声。这一举动是战士们从未见过的,一介儒生也破天荒的骂娘!发泄之后,这才思考下一步的行动,首先,务必把烈士的遗体安葬;一营长的存在太危险了,他知晓部队活动的特点和所有的团营连活动的地方,除奸也是当务之急,他问范小志:

    “你们特战队还有几个人?”

    “我们一班还有四个。”

    “嗯。”徐新民想了想,果断命令:“你带一个警卫班,先回大义村附近,伺机把团长遗体运回沧州,如果有可能就葬在刘郎镇,没有可能,就葬在沧州附近。通知一营活动范围里的各村,要改造地道口,军属抗属要转移。你们另外三个特战队队员,火速潜入河间、安平和沧州,务必短时间内查出段志的下落,立即回报!”

    范小志立即和队友出发。

    等范小志一出屋子,徐新民趴在桌子上失声痛哭。

    抗战伊始,郑清苑就拉起运河农民救国军,不久,两人就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走到了一起。自己是一个秀才,跟他在一起,不但是性格思维的互补,也学了不少的指挥经验和战斗经验。

    什么事情和经历最让人缅怀,还有比一起战斗的硝烟岁月更令人难忘、一起成长的烽火经历更使人思忆的吗?音容笑貌犹在眼前,飒爽英姿只是回首。如今,那么一个有思想有才干的一个八路军中层指挥员,如同一个将星,陨落在大义村。大义村啊大义村,难道这是他成“大义”的地方吗?多么令人扼腕痛惜,让人气炸肝肺,我徐新民不除掉段志誓不为人!

    他喝了一口冷水,叫进通讯员:命令下去,凡是能联系到的特战队员,到肖家庄集结,如果我们不在肖家庄,会留下话儿的,到新地点集结。

    安再兴,安家庄民兵小队长,大扫荡期间,始终战斗在第一线,掩护群众转移、坚壁清野、扩展地道、埋藏地雷、沟通八路军和村里的联系、支援子弟兵等一系列工作,一个月来,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人都黑了一色瘦了一圈,不到三十多点的汉子,像个五十来岁的小老头。

    三天前的一个黎明,安再兴听到邻村肖家庄枪声大作,本就担着的心又揪起来:是哪一部分跟日伪交上火了?他知道,眼下,每一次战斗,都对我军不利,尤其是没有通知附近他这个民兵队长的邻村枪战。天微量,他就独自摸到肖家庄打探消息,他熟识的肖家庄的几个民兵竟然不知道这次战斗的情况,因为没有命令,所剩无几的几个民兵未做轻举妄动,这也是所幸吧,不然,这几个民兵也会搭进来。

    第四天夜里,范小志率人就来到大义村附近的安家庄,找到安再兴,通报了消息,安再兴顿时痛哭流涕,大怪自己那天为什么没有尾随他们向西退去,让郑团长在地下不能安身。他让范小志等人先在家里等着,他领几个伙伴去找棺木。

    一个小时后,他们在南街的一户民兵家,这个民兵也姓安,找到他们埋在场院的棺木。

    大扫荡期间,死人无数,棺木早已购买不到了,就是购买得到,谁还有闲钱买呢?这口棺木,是这个民兵的爷爷前几年为自己留下的,扫荡开始,他就让儿孙把棺木埋在场院里,防备被日伪抢去,因为,这些杂种也是死伤不少的啊!当听安再兴说郑团长牺牲了,烈士还在野地里埋藏着,安爷爷不禁顿足捶胸地哭骂小鬼子,更破口大骂汉奸段志,就是这个段志,曾多次住在这个村里,老人家是认识他的,他不知道,这个段志正在沧州城里,抱着窑姐儿喝酒呢!

    老人家含泪和儿孙及安再兴等人一起,来到安再兴家,准备好了油布、床单、担架、铁锨等工具,悄悄向肖家庄村西摸去。当他们来到埋藏地桑树林边时,听到里边有动静,几个人静悄悄来到近前,借着昏暗的月光蒙蒙胧胧见一个人正背着一个人从桑林里向西跑,后面传来吆喝声,随即传来一阵枪响。

    范小志知道背人的是自己人,因为从后面的吆喝声中,听得出是日伪军,范小志令人忙尾随那人一起向西撤退,安家庄村南汇合,就同几个警卫班战士选好掩体阻击来敌。范小志等人打了一阵儿,敌人好像知道来运尸体的不会是一个人,他们也不敢轻易近前,范小志趁机向相反的方向边打边撤。一个多小时后,范小志摆脱了敌人向安家庄方向撤退。

    原来,在几天前的战斗中,一班长令范小志背着团长撤退,其中就有一个叫张小林的战士跟随,后来,范小志他们草草埋葬了郑清苑,张小林见首长一死,没了斗志,投机心逐渐显露成为了主导,决心从队伍中开小差儿,回了徐新民的团部后,张小林也被派往去肖家庄转移烈士遗体,他就在快到安家庄时开了小差儿。

    范小志知道事情不好,但也不能因此而放弃行动,只好加快行军速度,抢在张小林告密之前把团长转移,实际上张小林没头苍蝇似的,等找到了敌人,再等敌人相信了他,随他来起坟时,却晚了一步,郑清苑被人挖走了,还被后来从安家庄赶来的范小志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范小志跟其他战士汇合后,才知道必须向上级汇报张小林的事情。他来到背团长跑的人面前,让战士替下他,友好而亲切地问道:“大叔,您歇歇吧,让我们来背团长吧。”

    “你们是八路的人吗?”这位大叔紧张地问道。

    范小志一听,点点头,疑问:“这位大叔,您是?”

    此人又反问:“你们是清苑的人吗?”

    正是:一腔烈士沸腾血,满目红旗飘荡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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