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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 第八十章  生意红火遭围堵  风雨过后彩虹依旧

更新时间:2019-08-13 14:34:34 | 本章字数:3211

    父亲的生意越做越好,有时候一天就能卖到一百块钱左右,最多卖到过一百二十元钱。这样一天挣的钱,就赶上父亲一个月的退休金了。

    姐姐最早的客户也有许多到了父亲这边来,偌大的一个镇子,一南一北,就这两家花生是最有名的。可渐渐有消息灵通的人士就辞了姐姐那边,对父亲说:“南边那一家,根在这里呢!姜是老的辣,还是老爷子做得好。不管是味道儿,还是火候……”父亲总会谦虚地一笑:“那边是我大闺女家,也是我传授给她的,一样好吃。”可是吃东西细心的人,总会品出细小的不同滋味来。用父亲自己话说就是:“听话听下音,吃饭品滋味。”

    花生可以喝着茶当点心吃着消遣,可以当酒肴,可以做下饭的菜,还可当礼物送入。有趣的是,有不少小孩子被大人数落:“你说咱家里又不是没有花生,非得现花钱去买!”小孩子就会不高兴:“就买(那一种)!”“那我也给你炒一炒!”“嗯(eng),你炒的不是那种!就买那样的。”

    父亲会自豪地说:“平时,看着街上也没几个人,可是来一个就是买花生的!”入口稍嚼即化,不是别处所能做出的。在外工作的、上学的、当兵的,来此地走亲戚的,都会带上这样一件礼物,或表示乡愁的味道。镇上木器厂,去东北进货,走时带着,去了之后,来电话依然再要买……镇上有去深圳考察学习取经的,也是带着这花生……

    镇上有几个想挣钱找不到门道儿的人,眼看着父亲的买卖好,就也做了花生来,紧挨着父亲的摊位摆开来卖。尤其是岳老三的弟弟岳老五也来向父亲讨教做花生的门道儿。打算两口子去卖。

    父亲心里就此事特别别扭,对母亲说:“你说这岳老五他两口子都不知道好歹!同行如冤家。你说我们是邻居,挨得这么近,你还不如和我要一点呢?我就能随便把这个怎么做和你说吗?这可是饭碗呢!”父亲心里不痛快。连其他两位都想撵走:“总是有个先来后到吧!挨我这么近,是故意和我抢生意呢!”

    母亲劝父亲:“挨得这么近,街里街坊的,他上门来求咱,不和他说也不是这么回事儿。咱怎么做,就怎么和他说。至于他做到什么程度,那就怪不了咱了。”

    父亲想了想,还是忍下了,街里街坊的,就是那两个也没远处的,尤其是那李老妈子,难对付呢!

    因此一开始就以假乱真了,明显的影响了我们的买卖。渐渐地,有认识的人,还是买我们家的多。后来他们眼看卖不过我们,就故意把价钱拉低了抢客户。这一下有图价钱便宜的,又一波影响了我们的生意。父亲简直忍无可忍。和母亲商量怎么治那三四个人。母亲劝父亲道:

    “市场该是一个人的市场?生意也不是一个人的生意吧?各卖各的,反正咱也弄不上卖,少卖点儿也有空,还轻快。再说时间长了,就能吃出来了,该买谁的还是买谁的!”

    经过以上两波干扰,父亲的生意依然红火。他们几个眼看着父亲在卖,而他们有时候一天都不动称,只有我们家的都卖完了,才轮到他们卖。父亲就觉得这个空档可惜了,下次要多做,可是又怕耽误了上集。母亲努力劝解着父亲:“叫他们都卖一点去吧!和他们争什么?你还有退休金!”

    父亲心有不甘。因为那几个也是不知感恩的人呢!尤其是那个在大家口里被叫做“李老妈子”的人,她平时只要一看见我父亲动称在卖,她就开始白瞪着眼来斜睨父亲。实在把父亲气得够呛。那是一个从年轻时就不讲理的人,又是一个死了丈夫的妇道人家,女儿嫁了,自己的三个儿子都不理她,又能把她怎样?

    父亲回家就对母亲说:“要不,你去站摊儿,她再不讲理,该和她打就打,该和她骂就骂,到时候我再去给你拾起来,说好话。我一个男爷们不好说,好男不和女斗。”

    母亲说:“我是那种人吗?能打呀还是能骂呀?不过你以后少在那里就是了,你有退休金;我和他们在那里靠,我满靠过他们了!”看父亲特不顺眼的李老妈子,看见母亲去了,却又格外友好,母亲别说是没有和她干仗的心,就是有,那李老妈子如六月天一样迅速变来变去的笑面虎的脸,也让母亲生不起气来,只是让母亲感到好笑。而只要父亲一去母亲摊位前,李老妈子的脸立刻就唰地一下摔下来!父亲只有等母亲回到家里对母亲说:

    “这人龟背蛇腰不中交!”

    母亲说:“你肯定是在那里说话不注意了,得罪了她……”

    父亲说:“我能说什么得罪她?各人干各人的买卖!”

    可是有一天母亲留意了,去替父亲的时候,听见父亲一边称花生,一边正在兴致勃勃地对着买花生的人说:“嗨,咱这个哩,你就䞍管吃去吧!到哪里去也没有咱这么一份!要火候有火候,要口味有口味。再说称头儿上你放心,不能不够称。我打小——日本人还在这里的时候就干过这买卖……”

    那个买花生的三十多岁的人,一看也是个混事儿的吃家,嘴里一边品尝着花生,一边点着头称是。母亲当时也没说什么,到下午收了摊回家,早已憋了一肚子话,就对父亲说:

    “仗着我去得及时,要不她又得比鸡骂狗地开骂了。你听听你说的那话:到哪里也没有你这一份儿的,称头儿上叫人家放心……这不就等于说,李老妈子他们的不好吃吗?就你的好吃吗?李老妈子的不够称,就你的够称吗?这不是找仗打?”

    父亲不服气:“我根里梢里没提他们的事儿!买卖不成话不到!你这样和人家宣传,不是才卖得快,卖得多吗?”

    母亲说:“你简直就和说书的似的,在那里话不停。不是人家过去买你就卖,人家不买你就坐在那里䞍着?”

    父亲说:“跟你说你也不知道这干买卖的来历!还就是得坚持:‘买卖不成话不到’!那想买又不想买的,你叫他尝一尝,和他说几句话,哎,没准他就买上了呢!你可是倒好,坐那里一动不动,人家问才回答,人家买你就称,人家不买你也不吱声……”

    母亲也还是不服气:“你这个东西再好,你自己别说好。人家有一个买的,回去觉得吃着好吃,就会一传十十传百,比你自己夸奖要强得多。叫人家说好才是真好。卖东西的哪有说自己的东西不好吃的?”

    父母二人,到底是谁也说服不了谁。

    李老妈子个子不高,高颧骨,脸很大,很圆。罗锅腰很厉害。依然是农村妇女的传统发式:窝了一个馒头似的头发卷在脑后,外面罩了青网子。只是至少有几天不梳头,成绺的头发在网子外或额前、鬓角前扎煞着,头发几乎全白,弓着脖子,努力仰着头。说话口齿伶俐,都说她:能把活人说死了,也能把死人说活了,还能把哭娘的都给说笑了……

    这是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也是一个有故事的人。据说早些年,她一连生了三个孩子都没活,也没什么病,活到两三岁正好好的,说死就死了。就去请教了“高人”,说再生了下一个时,想办法把这一个孩子活活弄死了,下面的孩子就会保住了;如果不忍心把这一个孩子弄死,那么再生多少孩子都会保不住。也有着同样的例子,就举出来给这李老妈子听。于是,当生了第四个孩子时,是一个男孩子,刚出了月子,她就一个人抱着孩子带上镢头下了坡,到了那里,把孩子放地上,把眼一闭,大镢头就照着孩子的脑袋瓜子狠狠地一下砸了下去……

    从此生一个活一个,一连又生了三个儿子一个女儿。她也就被传得沸沸扬扬的。

    有人说:“一个亲娘,真下得去手!心真够狠的!”

    有人接过话茬:“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是为了保住接下来的孩子,要不的话这一个当时活成了,以后也活不成,其他的更不用说了……”

    前一个人就说:“那交给别人去做这件事也行啊!也就是她,随便换个什么人,都做不上来!都下不去这个手。她心真够狠的,孩子好好的,刚刚出了满月,长得那么好,笑嘻嘻的,又没什么毛病……”

    总之,这是一个什么事情都敢做得出来的人!但是在我母亲面前却是一种近乎讨好般的笑。母亲回家守着我父亲一说,父亲简直是哭笑不得了。不过,不管如何,生意继续向好发展。我们的价钱继续保持不变,依旧卖得快。他们那几个的价钱便宜了,生意也还是不死不活的。接下来坚持了没多久,也就都撤了。

    生意口碑极好,只让工作在城里报社的干姨的弟弟——我三舅——已从部队转业,有一次回母校时打此路过,要在报纸上给好好宣传宣传。父亲担心:“可不行,你这一宣传,卖得更多了,做不出来不说,国家知道了再叫多纳税呢?一共就这么大个买卖。还有,我是退休的,公家再不让做呢?”

    母亲也说:“咱又不图着做成多大的买卖,挣个三八二六的就行了……”

    母亲是个属于知足常乐的人,更是容易满足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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