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 第一O九章 世事纷繁目不暇接 风起云涌里母亲多无奈
更新时间:2019-08-13 14:46:22 | 本章字数:4270
自改革开放以来,镇子上的酒店饭店越来越多,但毕竟是在镇子上而非城里,不可避免地受到麦收和秋收这种农忙时节的影响。一到这两个季节集中收割庄稼时,饭店酒店里顾客就会明显减少,像一般饭店里,甚至都会没有顾客光顾。
刚刚过去的这一个麦季,我们镇上就发生了一件与饭店有关的事件,不仅震惊全镇——包括镇子内外,极有可能还会波及到城里去——因为我们镇上在城里工作的人不在少数,得利于五十年代末搬进城去的五大公司,他们的后代,接班的接班,带出去的带出去,后来的暴发户还有在城里买了户口的。所以不可避免的,他们和镇上发生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而且镇子上发生这样的事情,一定不只是波及三两个家庭,甚至那影响简直有些难以预见。而那一个事件的男主角,我也是认识的,和我们一个行政村,本家,而且和我父亲是同一个辈分,虽然平时并不亲不近,只是叫他大叔而已。平时遇见了也并不说话,只是面熟。
现在他在镇上绝对是一个名人了……
那大叔开了一个饭店,名字叫“南门如意饭庄”。他们老一辈一大家子都懂得做生意,早些年他哥哥就是我们那边南门里出名的点心师,还建议我父亲去学过徒。这大叔因此所做的事情更容易成为新闻,也的确这不是什么“一荣俱荣”的好事,相反倒成了“一损俱损”的事情,这样说着叫那人大叔的时候,心里就有一种难以诉说的情愫……
整个麦收期间,明明饭店里人很少,几乎没人,可那大叔却和一个平日里来摘菜帮忙的四十岁左右的女子整天在那饭店里厮混,根本不着家。他的三儿两女早就开始撵着他们的母亲去饭店找他,但是,他与那女子一点都不避讳他们的母亲,他们的母亲在那里一次次受辱,又一次次被打,只有一次次重新返回家里去,孤寂一人,守着空房。
几个儿女一商量,就将自己的父亲合起伙来送到派出所去,结果你情我愿的事情,没法定罪,只以扰乱社会治安为由,罚了钱将他放出来。他就依然故我,且变本加厉,从隐蔽到半隐蔽,再到公开毫不避讳,似乎已经是拿他没有丝毫的办法,因为三番五次把他送进所里去,他又有钱,罚完就接着出来了。一个个的孩子,要脸模样有脸模样,要个头儿,都随那大叔高高的身材,微红的脸堂,体体面面的人,况且都在城里混得不错,偏就让家里的这个已经五十多岁的老爹“给丢了人”。
这一个麦收时节,当老实的、身体看上去已经非常孱弱的大叔的妻子,又被孩子们撵着去了他们家的饭店时,却再一次被他们的父亲当着那摘菜女子的面给狠狠地打了,而且这一次几乎被打个半死,以致于去住了医院,久治不愈。那大婶子在这种耻辱与精神和肉体的折磨里,人就像傻了样,完全脱了型,又黄又瘦,似乎一阵风就会被刮倒。想到自己跟了这大叔,拉扯大了这五个孩子的辛苦,今天人“老了”,不受待见了,她欲哭无泪,只是什么都说不出来,简直就像活着的一具僵尸了。
母子母女连心呢,这样几个孩子再也不能容忍,心疼他们的母亲,更是顾及脸面。为了给母亲讨回公道,绝不允许这种事情再继续存在下去,就一起商量,并很快变为现实将他们父亲的腿打断了,这样不仅去不了饭店,哪里也去不了,只念在一份父子父女亲情上和养育之恩,就只是在家里养着他,想去风流快活的事情,也都成了惘然。如此摘菜女子自然走掉了,那大叔家的饭店也就这样黄了。
这事也再一次惊动了派出所,最后以家事为由,并没有将打父亲的孩子们定故意伤害或虐待罪。这事天天传得沸沸扬扬的,在亲情——包括母子和父子、婚姻、爱情,以及天伦、孝和金钱等方面成为大街小巷人们茶余饭后及生计之余的谈资。说那大叔是有了钱了,才可以这样;说那摘菜妇人就是为了大叔的钱……
另一件与这相似的事情,也在镇子上早就传开了,也似乎具有了更大的悲剧性。在镇子中心那条南北大公路上的路东,有一家传统的老铁器铺子,每日以作烟筒、洗衣大铁盆、水壶、铁簸萁等等铁器为主。男的是一位五十多岁的男子,大约姓王,戴副黑边花镜。收了一个跟他学铁器活的年轻女子。老王的媳妇也是那种没有文化的农村妇女,被离婚又不肯,每天照顾老王和那年轻女子吃饭,像疼爱自己的闺女一样对待那女子,有些事不好说,不便说,说了就是错。老王的儿子当过兵,复原回来了,老王就做主,将他的年轻女徒弟给儿子做了媳妇。老王的媳妇是不能说什么的,不仅不做主,稍有不慎便要挨老王的打,也只有听之任之。
儿子的耳朵里有过外面的风言风语,以及旁人见到他时的特别目光,但他仍是将信将疑,怎么说那都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呀!然而俗话说“风不来树不响”!可是俗话又说“捉贼捉赃,捉奸捉双”。自己非要看见真实才能够相信。
这天,老王的儿子去浇地——正是给玉米上苗粪提苗灌水的时候,正好排号到了夜间,就去加班浇地了。当地浇到一多半时,没有了机油,就骑着自行车回家带机油,结果不堪的一幕就这样让老王的儿子遇上了!老王的儿子蒙了。可当时还是忍了,带上机油回去把地浇完。
结果第二天明了天,吃了早饭,他又去下地了,浇地的和几个邻居都知道,他已经浇完地了,就告诉了他母亲,他母亲赶紧找人,到坡里一个离自家承包地不远的僻静之处,一看,儿子已经气绝身亡。旁边不远处,有一个盛乐果的农药瓶子,儿子已经挣扎得不像样子……
埋葬了儿子的骨灰,老王的媳妇就已经疯了——没有人会知道一个遭了自己男人冷遇的女人和一颗失去唯一儿子的母亲的心!人们从此都看见老王的前妻天天拿着个黑提兜,半新不旧的,就在镇子上转悠,好像要出远门的样子,步履匆匆,却又不知道要去哪里?不言不语,从这里走到那里,从那里又走向旁处。每走到饭店的门口,赶到饭时了,或者饭时前后,也不管是大小饭店,还是哪一家饭店,都同情她,就给她一些吃的。她也不知道感谢,也从来自己没有主动要过。而她的丈夫老王却已明目张胆地和他的女徒弟生活在了一起。街坊邻居,旁门外姓就笑谈:“你说老王他家的那个‘孙子’,到底是应该叫他个爷爷呢?还是叫他个爸爸?”
前两年我回到故乡去,还和姐姐在一次去逛商店的时候看见老王的前妻,头发早已花白,脸上的肤色很黑,却并不是显得十分苍老,毕竟才六七十岁的人,依旧提着个早已破旧了的黑提包在镇子上转,但衣服却并不是太脏太旧,她毕竟还有一个女儿,偶尔也会照顾她一下……
姐姐当时就说:“她就是新的祥林嫂,你整天写东西,写什么呢?就写写她吧!忒不容易了,她年轻时那么漂亮,心那么善良——你不知道,我知道她——我比你大六岁。抽空我好好和你讲讲……”当时的我心里有了太多太深的感慨,只是终于不知道该怎么来写呢?
这样的例子多了去了,简直不胜枚举。像董老二家的,已经经过社会主义改造的从良者,前几年老实了的,现在这时候也忽然特别活跃起来。在1976年住防震棚,牛大喜的第二个媳妇丰秋她娘还没离婚,而只是和牛大戏闹矛盾的时候,董老二家的就开始给有媳妇的老杜介绍着牛大喜家的,使牛大喜家的和老杜头儿有了染。后来,丰秋她娘和牛大喜离了婚,一心想悔过,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在董老二家住着,就等牛大戏回心转意,可是,董老二家的硬是撮合丰秋她娘和老杜头儿二人结婚,在老杜头儿的妻子刚刚死了之后。
我由此就特别想着写一副对联,直接贴到董老二家的大门上去,把董老二家的好好的贬低痛骂一顿,而且不带一个脏字。为我母亲,也为我们那一片的人直接出口气,因为在基本从不评论别人是非的母亲口里,这董老二家的就是专门搬弄是非,爱“骚狐”男人的贱女人。而且在父亲被我的家人甚至邻居们怀疑着的时候,她也竟然笑嘻嘻的,毫不避讳。今天上我家借杆秤,明天又去我家借个箩之类,格外精神。而一时碍于面子,又没亲自抓住过父亲和她真有什么事儿的母亲,也只是哼着哈着的打个招呼而已。
直到有一天,前街上有一家王姓人家,老两口闹矛盾,最后三面对照,澄清了事实,才知是董老二家的从中挑拨离间,无事生非。那王姓人家的儿子媳妇闺女也不是吃素的,提了一桶稀稀的粪尿,来到董老二家,找董老二家的理论。趁其不备,一桶污物直接朝着董老二家的脸上泼了过去,浑身上下臭气熏天,黄黄的挂了一身。这董老二家的自从董老二刚退休之后就去世,她就跟着大孙子在这里过日子,看重孙子重孙女,她孙子媳妇也不说她好,这次出了这档子事情,孙子和孙媳妇都觉得丢死人了。于是就将董老二家的撵回老家去——到清口河的对岸去了。那是一个偏僻的小村子,生活条件极其落后。走了几年回来过一次。只见她脸色蜡黄昏暗,人显出从未有过的老态来,衣服也很脏,再没了那几年的神气。回去之后不久,抑郁而终……
而不只是这些中老年者们,就连年轻人也有这许多方面的传言。我们镇子上铁道西侧高速路边上的饭店里,年轻女子被召起来做那种事,司机可以带出去,被带出的可以多给钱。饭店里还雇了打手。有一个过路司机以前到某饭店吃过饭,大约是被宰过,这次兴心报复:有一个年轻女子答应了去跟车,结果在那女子刚刚准备上车伸进去一只胳膊时,司机突然一关车门,一踩油门,车就开出去了。只把那女子拖出去了十几里地,被扔到路上后,被人救起,去医院也没看好,双腿瘫痪,一只胳膊也终身残疾。
还有我教的班级里有一位叫做文涛的学生,一身牛仔装,留着别致的发型,小小帅哥一枚,也很乖很聪明。他的父亲也是接班进城,在单位开车,常去南方出车,一个活,明明两天就可以干完打来回,时间还很充足,他却三四天也回不来,在那里逍遥,给媳妇买的衣裳拿到镇子上来都没法穿。可是文涛的爸爸逼着他母亲穿,连下地割麦子也要穿他从南方买来的衣服,毕竟混工资的人比种地的人有地位,文涛的妈妈也只有听自己男人的,不伦不类,像小丑。这事也成为当地人的饭后谈资。在单位,一有南方的活,文涛的爸爸第一个报名去那里,从心里可愿意去了,回来后让媳妇一行一动地听他的教调。
但不久,文涛的爸爸就得了一种怪病:骨头缝里都疼,开始医院里当关节炎给治疗,紧接着高烧不退,烂下身,浑身抽抽,那么高大魁梧身大力不亏的人,才三十多岁,最后临死之前都抽抽得都很小了,用车拉着他去看病,缩在车厢里……不忍看。大家议论纷纷,说那是一种脏病,以前那叫“花柳病”,干那事干的!
满街上的人又都在窃窃私语这件事了……
文涛的爸爸是他爷爷的小儿子,而文涛的爷爷就是当年我母亲被离婚之后,第一个买着礼物去求孙大奶奶和孙大爷爷夫妇让我母亲嫁给他的文大山……
文大山的小儿子死了,小儿媳隐姓换名改嫁去了遥远的他处,文涛一下成为没爸没妈的孩子!每天文涛上下学的时候,文涛的奶奶——那个比我母亲高不了多少,年轻时却一定很漂亮的女人,带着怜惜将自己疼爱儿子的情感都加在这个小孙子文涛身上,她时常是低着头不言语的,孩子也变得性格内向……
我母亲知道了说:“嗨,这孩子长大了在外面不听话,当娘的又不能常跟着他,落这个下场,你说,这当娘的,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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