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体版 繁体版

下 第一四九章  母亲了老了之四  我想多去看看老妈妈

更新时间:2019-08-13 15:04:12 | 本章字数:3036

    时光的河流,转眼就流到了2014的5月27日。

    昨天下午我去医院用杨冲的医疗卡开了一瓶“救心丸”,开了两袋宁夏枸杞,回来时去小区外卖厅买了六个玉米锅贴,又放了些杨冲单位发的防暑绿豆、白糖等,今天带上,算是给母亲的礼物。我又忍不住想去看望母亲了……

    今天是个晴好的天,也热到难受,36度高温。当坐上从所在地的G城到T城的长途大巴时,已热到不行。我只有将红色短袖衫的上面两个扣儿解开,不停地用红色旅游帽在胸前扇着,又不好意思地怕露出的胸口被人看见,只好趴在前面的座背上。车内的右侧、后侧、右后侧,是G城三个业务员,在谈论洽谈业务方面的事情。右后侧的较稳重,说竞争太厉害——钢材市场打点不好,人家爱搭不理,你去找人家谈业务,人家就说某某钢厂的谁谁谁刚刚走了;后边的那位有些口吃,说去淮南、胶南等地旅游的时候,也不忘开拓市场……接着接通他人的一个电话,说他们三个都在车上呢,等会儿到了T城再联系,嗯,一块去坐高铁……

    听他们这样不停地叨叨,心中烦闷,系上扣子,又闷热到更不行,于是再敞开最上面的一个,尽管如此,还是没有忍住,吐了三大口!一坐车就怕热,一热,必定得吐!多亏习惯带着塑料袋。而在这样的天气里,空调竟也成了摆设,吹出来的都成了热风。

    后面口吃的终于不耐烦,埋怨着司机:“两个——多——小时了,才开到这里!开得——太慢了!这么慢呢!”终于没有了开始的兴奋了。

    换往郊区的车,到了家时还不到十一点,一向怕热而不怕冷的母亲竟然还穿着红棉线的秋衣,站在大门里原先的葡萄根处,想必是在等我,当看见我时,立刻道:“嗨,俺的孩子来了哩!”

    我以为哥哥只是出去到坝上去凉快了,母亲说你哥感到身体不太好,回城里去吃中药调理了。

    坐稳了,母亲又开始告诉我前天我姐姐蒸了蒸包,电话叫我小侄儿过去拿的;昨天又把她叫了去,是我姐夫专门用电动三轮车来拉了去的……临来还带着她去了理发店理了发。姐姐想替她交钱,她不让。母亲说:“我又不是没钱,大队里也按月发钱了。恁再给我交钱干吗呢?”

    母亲说:“菲菲也想我了,好长时间不见我了,她是带着孩子去的!那个孩子那么好!平头正脸的!耳朵又大又厚,耳垂那么厚!菲菲真是有福,生日好!”

    母亲说:“你姐她娘仨都是二十八的生日——以前都说是女占三八守活寡,我看现在也不在这个哩呢!你姐是属狗的,四月二十八——哦,昨儿怪不得你姐叫我去呀,这是她的生日呀!”母亲恍然大悟。我一想,可不是嘛,昨天就是农历的四月二十八。

    母亲又说:“那个孩子才八九岁,个子都赶上我高了——我白长了这八十多年了!”母亲笑着自嘲道,然后还有许多话,“现在的孩子是真能,他也会照相!这个搂着我照相,那个搂着我照相。你姐是上午十点多钟刚刚吃饱了的狗,要是夜里的狗可就麻烦了;菲菲是夜里的鸡,吃饱入窝,要是早晨的鸡就麻烦了,得找食吃。她娘俩命都好。再说狗和鸡不搁伙,狗撵鸡,无处飞。她娘俩不见面。你哥是属羊的,早晨起来的羊,空着肚子,命不好,一生操劳,找食吃。你是二月里的龙,下午的,你是二月里龙抬头的那个龙……”

    我觉得自己要么就是大器晚成,要么就是一生无法施展自己。

    母亲说:“生辰八字对一个人很重要,上海你大表舅就会算,算得可准了……”

    母亲继续说,弟弟的生日和小侄儿的生日都是九月十一,小侄儿是晚上的,命好,吃饱了光睡的“猪”!弟弟是下午的马,和侄女一个属相。弟弟有时候和弟媳开玩笑:“你看见了吗?这俩孩子,一个和我同一个生日,一个和我是一个属相,哪一个是你的?哪一个和你近?”

    此刻弟媳过来,对我说:“恁侄女的命才不好呢,属马,下午三点多钟刚刚吃饱饭歇够了去上套!”

    下午,三婶和三姐也没有来和母亲打麻将,母亲说想洗洗脚也没洗成。院子里葡萄根处,哥栽了丝瓜和吊瓜。我和母亲再次为哥哥嫂子一意孤行把葡萄树砍掉而惋惜,也不明白,为何要把那么大的、好好的一棵葡萄树砍掉而不解。母亲为没有阻止住而感无奈。

    母亲说:“这么热的天,要是有那棵葡萄树,那不就有荫凉了吗?坐在树底下,凉快,多好!”

    我到母亲那里的第二天,晒被子,扫地,擦门窗,洗抹布,刷水池子,晒了四盆水。

    中午,我在沙发上躺着看带去的《张爱玲文集》,母亲就开始洗脚。我疑惑:母亲这时候洗的什么脚呢?我就只好起来给她剪脚了,煎得仔细,费劲儿,基本都是灰指甲,厚,散,我给她擦上蒜瓣,又抹了红霉素药膏……

    我又躺在床上看《张爱玲文集》。不久,两点多,三婶三姐就来找母亲打牌了,我才理解母亲的安排是对的。

    我问了三婶腊八粥的来历,她说:“光知道喝,不知道怎么来的。”大家笑。

    三姐说:“那是说的谁来,有病,连着三年,还得闷上茶,熬上粥,在街上摆上,有喝茶的喝茶,有喝粥的喝粥……高粱米去皮,还有玉米、大米、糯米、小米……”

    母亲这时候忽然联想起来什么,说道:“那时,西栅栏门子里的,年年腊月初八就在自家大门口放粥……”她想起幼时的邻居了。

    《张爱玲文集》里有《有女同车》,下半篇有许多富有地域特色的词:侬、伊、弗之类,不太懂,也不去费神猜测、思量每句话的意思。只有很快划拉到结尾去“女人……女人一辈子讲的是男人,念的是男人,怨的是男人,永远永远……”

    可是回到眼前的现实里来,这三个寡妇,各自摆脱自己的封闭走到一起来,和男人无关,谈话中也没有提到任何一个男人,一坐一下午,为的是摆脱寂寞,就这么打发着时光,三姐七十七岁,不到四十岁丈夫就去世,三个儿子,都成了家,她却自己过,提起来就伤心……三婶七十九岁,用儿子的电壶烧烧水都不可以;大家羡慕的还是八十五岁的我母亲……

    来到母亲身边很快到了第三天,早饭后给母亲从床下拾掇出了九双半单鞋、棉鞋、半单半面的鞋。姐买的松紧袜一双,却是在不同的两处,鞋垫若干,在纸盒子里。床下还有一盒“西洋参含片”,抗疲劳的,可是到2013年8月份就已经过了期,令人感到可惜。还有哥哥床下他一双单布帮黑胶底的鞋,也已很脏,里面垫着白的只有巴脚而没有花的嫂子纳的鞋垫,能给哥哥这样的关怀也不错了。收拾完了都拿出去洗刷晒干,不然这都是对居住环境不利的,吸取父亲走了之后收拾床铺打扫卫生时的经验教训。

    想起姐说过的,姐来拿母亲的换洗衣裳,顺便给哥也拿去洗了,姐夫便对姐说:“你给她姥娘该洗,你给他洗不着数!”

    我想不过是举手之劳,顺便的事,一奶同胞,分什么你我?还有什么不应该?即使他曾经因为脾气不好深深伤害过我们之间的感情。但他总是自己的哥哥!而且嫂子不知体贴,他落个孤家寡人,伺候着母亲,在尽他所谓的孝。我们跟他计较什么呢?他是实在的,无能的,直来直去,没有一点圆滑,因此也是小胆的,不幸的,而胆大时就敢对父亲动手,是父亲老年的极大不幸,也是早年埋下的因:溺爱,暴打,两个极端。而我宁愿相信:母亲怀他生他的时候她的神经病还没好利索,又加上产后风,不能给哥哥应有的母爱,而导致的哥哥脾气不好……

    也幸亏给母亲这么收拾,就是我再回去也放心了。

    母亲说:“你姐给我洗了衣裳,我的那个褂子就是找不着了呢!不知放哪里去了?”

    我看见我给她收拾床上时有一个塑料袋,里面有洗净的秋衣秋裤,另有个灰白的东西,拿出来一看正是夏天穿的衣服。

    我问母亲:“是这个吗?”

    母亲说:“哎,就是这个!还有,你姐给我洗了褂衩短裤,就是找不着了呢!”

    我看见沙发西头我给她买来的洗脚盆里——从我上次走了以后她一直没用——有许多衣服,过去一看,上衣下衣,全是夏天穿的,洗得干干净净,叠得整整齐齐。

    我搬过盆来,母亲一看,恍然道:“这不是都找着了吗?怎么也不是以前了,找东西都找不着了!”

    难怪这么热的天,这么怕热的母亲,竟然还穿着棉秋衣……
小提示:按 回车[Enter]键 返回书目,按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键 进入下一页。
评论本书
评论标题:
评论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