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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 、小果子

更新时间:2019-03-25 13:21:43 | 本章字数:3561

    金缕曲  用月怀玉韵感赋 9岁去世女孩佘艳

    序:从出生就被遗弃的佘艳,一个年仅9岁的女孩,因白血病代不识字的养父在医院签下自动放弃生命,到死也未曾见亲生父母一面,在她的墓碑上刻着我来过我很乖这短短几字,让人潸然泪下不知身为她父母的人看到此事良心能安否。

    秋草难留住。恨无由,将天击碎,怎消愁绪。秋草来年能再发,生日能添几许?叹误入,红尘孤旅。父母无心天不问,问娇柔,冷暖谁呵护?人有病,方知苦。      而今难悔当初误。这人间,霜凝雪冻,血阳残暮。如此人生今何惜,落笔还归尘土。也不管,魂游何处。我亦未将双亲累,盼来生,莫把芳心负。侬去也,恨难诉?!

    就在黑狗三岁那年,大斧子用牛时,由于打得太狠,那条牛竟然发起疯来,用牛角把大斧子顶死了,一时成为奇谈。无数难听的话语,好似一瓢瓢污水,铺天盖地的向小寡妇头上泼来。她哭得个伤心水断流,无奈人死不能复生。要不是三岁的儿子无人养活,她就跟了他去。她更相信自己是“克夫”的命,发誓再也不嫁了,其实,她就是想嫁人,也没人敢娶她了。

    小辫子又来欺负她,她只能隐忍,直到哥哥回家,她才真正地翻了身。从此,没人再敢欺负她。

    七月流火,却是绿忧红愁时节。那天夜里,凉风呜呜,仿佛在梦中,我听到了口琴声。早晨起来,我对姆妈说:“姆妈,昨晚我听到有人口琴,那肯定是我的口琴。”

    “你的耳刀(耳朵)在发虚,大半夜的,乃有人吹口琴。” 姆妈不以为然。

    但我坚信,那是我的口琴,肯定是小果子在吹。这小果子的继父是王老小,说起来还是个军人,转业去修铁路。修铁路的工作很辛苦,当他听说农村里吃饭不要钱时,就毅然地辞去工职,打起背包回家了。 回家后大呼上当,可世上没有后悔药,他只能老老实实地做个农民。一九五六年,小果子跟着她姆妈,从无为逃荒到汪山,经大娭毑撮合,就与王老小成了家。

    这王老小脾气极坏,总拿白拣的老婆不当数,非打即骂。对小果子更是不好,她姆妈也没有能力保护她,只好听之任之,反正是个女孩子,再熬过几年送给人家算了。有一次,大队里开会,宣传妇女地位提高,小果子姆妈听了很是高兴,回家对王老小说:“现在是新社会,我们妇女的地位提高了,今后你也不要再打我了。”说完嘻嘻直笑。这王老小也不答话,拿来一根麻绳,把她按在地上,先捆起来,再吊到屋梁上,任她怎么叫唤求饶,她也不答理。直到小果子把大娭毑找来,方才将她放下。她见了大娭毑,就哇哇地哭起来。

    “她犯了什么错,你把她吊起来。你咋这么蛮呐!”大娭毑责备王老小。

    “她开会回来,就要提高,我这是把她提高啊!”转身对老婆狠狠地说:“你可还要提高,下次要不要再提一回。”

    “我娭毑,我不提高了,我不要提高了喔,好吧!呜——” 可怜的女人如是说。

    “歇子你的啵,以后再这样,把你捉做牢去。她整天家里家外地做,又陪你睏觉,还把你生了儿子,乃点对不起你,你就这样对她,下次再这样,我叫你和尚大哥好好地整整你。” 大娭毑一面责怪王老小,一面安慰着小果子姆妈。

    这王老小也不做声,大娭毑也只是打打圆声,知道管不了他。见小果子姆妈停了哭声,自己也就告辞了。

    小果子偷东西,是全村人公认的。她父母也承认。村里来了摇大鼓(卖货郎)的,总是没奈她何。她为了讨好我,曾经在摇大鼓的货筐里,偷来一个花皮球送给我,要我把口琴给她吹。集体地里的萝卜、山芋等作物,经常被她偷着吃,就连人家屋檐上晒着的干鱼,也经常被她偷走烧着吃。

    我家养的那只大红公鸡,特别凶猛,从村东到村西,斗败所有的公鸡,尽日里昂首挺胸,独孤求败。今年,它实在是熬不住了,就找人来决斗。见到人,扑上来就啄。大人还好,一个飞脚就将它踢跑,可是有些小伢家,就受它的欺负了,所以,我整天拿根小竹竿在手,如果碰到它欺负人,就用小竹竿打它,总是打不到,它一飞就跑了,有时候能飞上屋头。姆妈已经发了狠,今年过年,一定要把它杀掉。

    一天,小果子手里拿着一把青菜,从我屋垛走过。冷不防,我家的大公鸡,飞到她的头上,狠狠地啄了一下,把她吓得往前一趴。那畜生十分得意,照着小果子的头脸直啄。这小果子重重地摔了一跤,又被这公鸡啄个不放,双手抱着头,放声大哭。正好,王老小也扛着锹回家,把公鸡赶跑,又照小果子屁股上踢了一脚,骂道:“你死掉哒好多子,连只公鸡都打不过。”

    “呜哇,我娭毑,我都痛死了,你还踢我,我乃天就死给你看。呜哇——”

    “那大塘又冇打盖,你去死啊!” 王老小两只眼睛突得象狗卵子一样,又踢了小果子一脚,扬长回家去了。

    小果子摸着屁股,哭得很伤心,“呜——你当我不敢死啊!乃天我就死给你看。呜——”

    都是我家公鸡惹的祸,我很生气,到处追着公鸡打,直到追不上才罢。我来到小果子身边,对她说:“你走我家门口,要四处望望,遇到公鸡,你就用脚先踢它,它就不敢啄你了。”

    小果子一边哭,一边说:“公鸡不算什么,我恨奈个老盒子(指王老小),他打我比打小狗还厉害,我也没有活头了。小宝,你家去吧,别管我。”

    “我大大讲,过几天,就要我上学了,不兆,你也跟我们一起上学吧!”我天真地以为,上了学,她大大就打不到她了。

    “我是想上学,可是奈个老盒子板不答应,上学能考大学,多好,考上大学,能吃国家饭。”小果子止住哭声,望着天空。天空上,白云飘飘。可她呢?此时虽无哭声,两眼的泪水,却如奔流的小溪。

    我想,我要是孙悟空就好了,我带着小果子,一个跟头十万八千里,去找神仙学武艺,再来找王老小报仇。

    “小宝,你也怀疑口琴是我偷的吗?”她突然问我这个话儿,我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因为,当我听到半夜里的口琴声的时候,我就认定是她偷的,这个时刻,我说不出口,但还是忍不住的微微点了一下头。她是低着头问话的,我这小小的动作,也不知道她看到没有。

    “小宝,你奈口琴是菩萨拿走了,菩萨说要保佑你,保佑你通通泰泰,保佑你考大学,保佑你多子多孙多福。”  

    她说的这些,我似乎有点相信她了,我想,奈半夜里的口琴声,一定是菩萨吹奏的。小果子怎么会在半夜里还不回家呢?

    记得那是农历八月初三,新庄初级班正式开学,学校设在罗冲队。我背着姆妈给我做的蓝洋布书包,与大孬子,平子,还有五四子他们一道去报名。老师只有两个,一个是大姐夫,另外一个女的叫周志英。学生总共只有三十几个。报名是在周老师处登记。因为我的名字中含有宝字,犯了爹爹的名讳。大大嘱咐大姐夫,将我的学名报作“生根草” 。大孬子改名为“生根蓝”。

    学校只有一个班,也是一间大草屋,窗子很小,屋内阴暗。我们没有正规的课桌,而是用土基砌成礅子,再用木板担在上面,一条长木板前面能坐五六个人。板凳自带。

    第一天,我们只是进了班,点名后,按个子大小排了座位。然后,老师就把新书发给我们,发完后就下课回家。

    初次接到新书,十分高兴,一边走,一边翻,看个没完。可他们对书似乎没有什么兴趣,都急着往家赶。大孬子生怕落后,老是催我快走,我不听他的话,他就把我的书抢过去,揣到书包里。

    我们一行小学生,刚刚走到范圩村口,就听见“一鼓箩” 和一大群范圩村的妇女们在叽叽喳喳地议论。“一鼓箩”声音特别大,老远就能听见。“哎哟,老天呐,好惨啰,一家三个好小伢唻,一下子就脱到水里淹死了。这怎个背哟,这下子,王老小夫妻俩要哭死子哦。”

    我们知道不好,都赶快往家跑。原来,小果子和她六岁的弟弟及四岁的妹妹,今天上午脱到大塘里淹死了。听说小果子手里还抓着我的口琴。小果子姆妈已经哭得慌死过去。好多人都围在她家里。她的弟弟和妹妹已经用稻草包着埋掉了。有人也要把小果子用稻草包着埋掉,可是大娭毑说:“这小伢有十一岁了,要隔个合子给她才像个话。”  

    王老小眼泪汪汪,死活不作声。别人又不能替他作主。当别人再劝他给小果子隔盒子时,他突然大叫起来:“都是奈个小丘子,我弄她个娭毑,害得我一儿一女都死掉了,我恨不得把她撕开来,我还给她隔盒子。”说完放声大哭。

    王和尚见此情状,又吩咐三爷,用稻草将小果子裹着埋掉,三爷问我可要那口琴,我说不要了,就这样,在我们开学的日子里,小果子和她的弟弟与妹妹,裹着稻草,带着她心爱的口琴,飞向天堂,去吹奏她自己心灵的神曲。

    人们纷纷猜测,小果子和她的弟弟妹妹,谁先谁后,如何如何的脱到水里。而那张寡妇还抱怨道:“这些小伢家,什么塘里不能死,偏偏脱到吃水塘里,害得大伙儿都没好水吃了。”老疯子听到这话,连忙将她喝住。

    只有我坚信,是小果子自己带着弟弟和妹妹寻死的。就在前天,我还听到她大大在家里骂她:“哼,癞癞姑(癞蛤蟆)也想吃天鹅肉,就凭你这猪脑子,连一只鸡都打不过,还想念书,老子钱得不掉,让你糟蹋。”紧接着就是“嘭、嘭”几声。估计小果子又遭了一顿毒打。因为我又听到她的哭声。今天的死,一定是她对王老小的报复。

    可怜的小果子,她没有任何身体疾病,只是营养不良,为何甘愿放弃自己小小的生命。唉!唯有一叹!她来过,她也很乖

    笔者有一绝云:精卫衔来一石头,微躯填海恨悠悠。

    汪汪苦水尽尝后,待到天堂方始休。        

    当晚,小果子姆妈也一索吊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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