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刨泉后山脚下，几十户人家散乱分布在山坡上，东一户西一户的，每家都有一段距离。村南头土崖下有座很小的院落，门前杂草丛生，房屋破旧不堪，看样子，这里已经很长时间没人居住了。

    然而，此刻的破屋子里，却睡着个人。

    不知睡了多长时间，黎涛悠悠醒了过来。

    睁开眼睛，一阵白光刺得他眼睛生疼，急忙又把眼睛闭上。从远方传来隐隐的泉水声，不少鸟儿在窗外飞来飞去，叽叽喳喳叫个不停。黎涛吸了一口气，感觉气血顺畅，经脉毫无凝滞之感。

    “小子，醒了？算你运气好，捡回一条命。”

    耳边响起一个低沉的男人说话声，感觉声音很低，来自远方，出于求生本能，黎涛下意识地聚气运功，将真气惯于双掌，蓄势待发。

    “没这个必要，兄弟，我要有害你之心，你早死一百回了。”男人似乎察觉到他的举动，笑了一声说道：“这里是牛刨泉的后山，别担心，这里很安全的。”

    这回他听出来了，是那个微胖中年道士，难道，是他救了我？

    “别多想了，先养好身体再说。”语气中颇有关切之意。

    黎涛暗自泄掉内力，不再作任何反抗的举动，但他没有立即睁开眼睛，他还在想没弄明白的几个问题。这里不但有光线，而且光线还这么刺眼，难道我已经被他救出了地宫？他为什么要救我？

    他在拚命地想，试图回忆起此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想起来了，黎涛终于想起来了……

    在地宫，当他恢复了知觉苏醒过来后，发现自己已经置身于一间密室里，有一个怪异的声音在耳边说：“别乱动，也别乱说，这对你有好处，否则的话你会死得很惨。”

    这是间小小的密室，没有灯光，一片黑暗，墙壁上有四、五个圆孔，外部灯光从圆孔里射进来，将密室的黑暗冲淡了许多。黎涛定了定神，凝目看了看说话的人，见这人大约四十几岁，一身道装，身体微胖，眼睛虽小但却颇为有神。

    “是你救了我？”

    看了黎涛一眼，微胖道士说：“对，是我救了你，因为还不能让你死，你对我来说很重要，还有很大的用场哩。兄弟，我还是要防着你点，别坏了我的大事。”

    说话间，连点黎涛三处大穴，黎涛只能张着嘴，瞪着眼，音是一点都发不出来了，更无法动弹。

    他狠狠瞪了蒙面人一眼。

    “瞪我干吗？看那边，有好戏看了。”

    这是一间密室，虽然叫它密室，其实它只是一个夹层，有一米多宽，墙上开有四、五个鸡蛋大的圆孔，每个圆孔下面放着一把小椅子。蒙面人推着黎涛坐在一把椅子上，向圆孔外面指了指，他自己也坐到另一把椅子上，目不转睛地望着圆孔外面。黎涛有些纳闷：看什么，有啥好看的？他也把眼睛移到圆孔上向大厅一看，心里一阵惊喜：看样子，像是地宫，难道这就是我想要找到的地宫？

    从圆孔只能看到地宫的三面，对面一排插满刀枪剑戟的木架子，左面是一个很大的屏风，右面什么也没有，就是一堵光秃秃的墙。忽然，就见光墙上裂开一条纹，这条纹缓缓地向两边扩展。黎涛言明白了，这就是密室的大门。以后的一切，黎涛在圆孔里看得清清楚楚，当马如斌被缆索捆绑后，伤疤老道下令要将他处死，黎涛大急，但急也没用，他被蒙面人点了哑穴，根本发不出音来，手上也软绵绵的没一点力气，根本就不能聚气运功。喊又喊不出，打又不能打，把个黎涛急得满脸通红，眼睛状似要冒出鲜血来。特别是伤疤老道现身，除掉假面具后，黎涛和马如斌一样地吃惊：“原来是他？李小君！”

    黎涛倒吸了一口冷气，他怎么会是野兽派的宫主？

    一尘临走前小声对黎涛说：“兄弟，我得去执法了，一会儿来救你出去，现在我必须让你安静一点，别坏了我的大事。”

    说完，从衣袋里模出一片白白的小药片，塞在黎涛嘴里说：“兄弟，你先睡一会吧。”

    这药片入口后，很短的时间，黎涛便昏昏睡去。

    ……

    “李小君，李亦昌的儿子，想不到啊，原来他才是野兽派的宫主，太意外了，简直不可置信。”

    看出黎涛心中在疑问，中年微胖道士嘿嘿一笑说：“兄弟，你不知道的事情还多着呢，比如你们帮的帮主大哥，比我们的宫主要神秘的多多。不错，他，李小君，真的是我们的宫主。”

    想到马如斌，黎涛又急了，身子一挺坐起身来。

    “怎会是你，这是哪里？”黎涛问道。

    “我给你拉上窗帘，你就可以睁开眼睛了，呵呵，小子，有两下啊，没想到你的内功颇有根底，在无氧状态下硬撑了二十多分钟没把你憋死，佩服。”

    黎涛觉得眼前光线一暗，知道窗帘已经被拉上，慢慢把眼睁开。

    一个微胖的中年道士立在床前，圆圆的脸，眼很小，面白无须，一身藏青色道袍，脚登麻耳云鞋，笑眯眯地望着他。

    “你是野兽派的二当家，绰号老虎，道号一尘。我说的没错吧？你为啥要救我？马如斌怎么样了，你们把他怎么样了？”

    “明知故问，没听宫主说扔进漳河喂鱼吗？据我所知，被宫主判了死刑的人，还没有活着逃脱的。”

    黎涛大惊，破口大骂道：“我操你妈李小君，太狠毒了，有机会让我逮着，一定活剥了你狗日的皮。”

    “唉！”一尘叹了口气说，“不用你去逮他，自有公安会将他绳之以法，野兽派气数已尽，完了，抓到他那是迟早的事。”

    听一尘这么说，黎涛有些惊讶：“听你口气，似对你们宫主有看法？”

    一尘没吭声，只是又叹了一口气。

    “朋友，听你口音不是当地人吧？”

    “没错，”一尘给黎涛倒了杯水放在床头柜上，“我不是本地人，老家河南，我的真名叫赵通。十年前，我到山西来掏宝偶遇宫主，做了几笔买卖，宫主见我精通古董文物，就劝我和他一起干，并委任我为副宫主。事后才知道他们的古董主要来自盗掘古墓，而我做得是正当的古董收购收藏。可我，唉。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这十多年来，宫主对我不薄，我怎能负他？兄弟，我和你不一样，你是本地人，要在本地生存，而我，就是一只候鸟，此处不行，我另择他枝。我不想背叛宫主，但也不忍心看着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杀人。我知道你也是同行，在帮里也有不错的地位，我不如你，你能为公安暗里做事，可我不能，我有我的观点和立场，我宁愿为宫主去死，也不能做对不起他的事，背上一个忘恩负义的骂名。”

    “愚忠，”黎涛摇了摇头说，“你这是愚忠，他给了你多大好处，你又受了他多大的恩惠，值得这样去为他尽忠？”

    黎涛听一尘倾诉衷肠，知道他是一个良心尚未完全泯灭的人，现在挽救还来得急，特别是对付机关重重的地宫，没有他不行。但听他口气，起码目前还没有与野兽派划清界限并离开李小君的打算。黎涛也明白，这样的人太过讲义气了，一时半会也未必能让他回心转意，咱没那做人思想工作的经验和能力，我看这事还是交给肖局长他们去办吧。

    想到这里，黎涛说：“赵兄，感谢你救了我，我会报答赵兄的。我现在急需要了解的，是马如斌副大队长有无生命危险？”

    “黎兄，马如斌有没有生命危险，就要看他的造化了，有时候，人算不如天算。”

    黎涛听他话里有音，心里似乎有所明白。试着运了运气，感觉没有多大问题了，于是对赵通说道：“赵兄，我还有急事，先去了，马队长这边，还得麻烦你多照应点。”

    知道黎涛离去的决心已定，赵通也不便多说什么了，起身说道：“好吧，我理解你的心情，兄弟，从这里沿着一条小径下山，往前走二里多路就到黎岩公路上了，这条线路，上、下午各有两趟班车，交通比较畅通。至于说马副队长，我只能给你说，想找到他，到漳河下游。”

    人各有志，无法强求，黎涛毕竟是黎涛，而赵通毕竟是赵通。

    见赵通心意已决，黎涛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尽管他真想让赵通告诉他马如斌到底在哪里，情况越详细越好。

    “赵兄保重，”说着，掏出一个小小笔记本，从上面撕下一张纸来，写了个电话号码递给他，“这是我的电话，希望多联系，如有马队长的确切消息，麻烦你马上通知我，拜托了。”

    “黎兄也多保重，我们弟兄非常投机，感谢老天让我遇到了你。这次别后，可能没机会见面了。”

    黎涛一惊：“赵兄何出此言？”

    “我决定从此金盆洗手，隐姓埋名，不再过问江湖之事了。”

    “赵兄，黎涛只有一事相求，你找到落脚点之后，一定要给我发个信息，好吗？”

    “好的，谢谢黎兄了。”

    别看黎涛人长得有些粗笨，但却挺机灵。他之所以要赵通找到落脚点后给他发个信息，自有他的妙用。虽然他知道，赵通最多给他报个平安，不会告诉他真实的藏身之所。

    黎涛知道再说什么也没多大用了，起身向赵通告别，下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