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张所长说，“按时间来说，即使段克非开的是手扶拖拉机，时速慢，现在也应该走出刈陵界进入河北涉县境内了。”

    “是啊，有道理。”沉吟良久，肖刚又问：“如果走那个出口，他会在哪里上309国道？”

    “涉县响堂铺，哪里是唯一的一个出口。”葛俊中接口道。

    “快，走，去响堂铺。”

    “现在去还能来得及吗？肖局。”张华疑虑重重。

    “哪条路路况如何？”

    “坑坑洼洼，很难走的，再快也超不过每小时十公里。”张所长答道。

    “那行，张所长，按你说的路况，我们现在去响堂铺也许还来得及。葛队，小张，走。”

    然而，在响堂铺等候了半个多钟头，还是没见到段克非的踪影。

    “肖局，难道段克非已经过去了？”葛俊中忧心忡忡地说。

    肖刚看了看表：“也说不定，不管他过去了没有，我们继续在这里守候半小时，涉县警方已经把控了全境出入口，如果有情况他们会通知我们的。”

    说话间，张华突然说：“肖局，你看。”

    “什么？”

    随着张华的手指，就见不远处有一辆驴车慢慢地向出口走来。

    肖刚一拉张华的衣袖问道：“小张，现在，还有人使用驴车吗？”

    张华摇摇头说：“很少，几乎没有了，现在的农村，手扶拖拉机已经是最差的交通工具了，不过在一些交通不便的山村，还有少数驴车。”

    “这辆驴车有疑，先拦下检查。”

    等驴车走近了，肖刚他们才看清楚，赶车的是个七十多岁的老者。

    “咋了？吁。”老者拉住牲口刹住车，瞪着一双失神的眼睛问道：“请问，你们有啥事儿？”

    “老人家，你这是去干啥？”

    “噢，走，走亲戚，他舅家办喜事。”

    “就你一个人？车上拉得什么？”肖刚又问道。

    “家人昨天就去了，没啥好玩意儿，几十个大馍，俺这里兴送饭。”

    张华感觉这老者有点不大对头，随在肖刚的耳边低声说：“这人有问题，一半像涉县口音，但一半不像，说明他不是当地人。”

    肖刚也感觉有异，这老者的脸上没有一点表情，面皮看上去很僵硬，尽管老者驼背，但从他刚才下车的动作来看，他的腰部较柔软一点都不僵硬。无疑，这老者是易了容的。

    肖刚不动声色地说：“跟我们走一趟吧。”

    老者不解地问道“去哪？”

    “公安局。”

    老者吃惊地说：“为什么？我犯啥法了？”

    哈哈一笑，肖刚突然说：“就别装了，我的县长大人。”

    “你说啥？我老人家听不懂。”

    “真的不懂吗？”

    肖刚又是哈哈一笑，缓缓走到老者跟前，在他的面部审视良久，倏忽出手，以飞快的速度在老者的耳根部向下一拉，一个假面具应声而落。

    “嘿嘿，段克非，县长大人，你怎变成这幅模样了？呵呵。”

    飞快地，段克非将手伸向腰间。

    他快但肖刚更快，一把扣住段克非的右手脉门，左手从段克非的腰间取下他的手枪。与此同时，葛俊中、张华飞身上前，两把手枪一指后脑，一指太阳穴：“别动，把手举起来。”

    段克非死鱼般的一双眼睛恶毒地仇视着肖刚：“你敢抓我？我可是你的上司。”

    肖刚冷笑一声说：“不错，你以前是我的上司，可现在，你是我的阶下囚。县长大人，不，段帮主，请吧。”

    张华十分麻利地给段克非戴上了手铐。

    在审讯室，肖刚亲自对段克非进行了审讯，葛俊中陪审，张华记录。

    肖刚以为段克非一定会拭口否认一切罪行，但出人意料的是，段克非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

    “肖刚，算你有种，败在你手里我心服口服，只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会怀疑上我？我感觉自己做得已经天衣无缝了啊。”

    肖刚冷笑着说：“段克非，那只是你的感觉，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并不奇怪。我是不敢轻易也不会随便怀疑一个县处级领导的，是你自己暴露了自己。”

    “此话怎讲？”

    “如果你自己不好意思说的话，由我代劳也无妨。”

    肖刚对他的雄起和坠落过程简要作了陈述，听了肖刚的话，段克非感觉后背直发凉：好厉害的公安局长。

    “段一非，你天资聪颖有胆有识，你本该有一个好的前程，可惜，你的聪明才智没有用到好的方面，而是走向邪恶一途。你是个十分要强的人，时时处处总想表现得高人一等。文革中，你拉老赖曾建考入伙成立起一支造反派队伍，用枪杆子打出了自己的一片天下，从此混入仕途。你生性好色，利用自己的特权，强奸了黎娇娇和黎秀芳，并霸占黎秀芳做你的情妇长达数十年。你从开始爱好古董文物收藏逐步转变为倒卖文物，巨大的利益诱惑使你产生了邪恶念头，于是你委托孙子貌物色了一帮所谓志同道合者开始盗掘古墓。五年前，你又联合了一些狐朋狗友，在原来松散组织的基础上，升级成专业盗墓组织并将团伙自名为‘紫微帮’。为了不影响你的仕途，自成立紫微帮开始一般由孙子貌出面你从不正面和帮众接触，偶尔出一次面还是故意改变声音并用黑巾将真面目掩盖。你善于伪装，在官场上极力表现，给人的印像是有才华、能力强、人缘好。你认为，本来自己是可以名利双收的，没想到结局会是这样。

    “你一世聪明，但聪明反被聪明误。段克非，毫不夸张地说，你是混进革命队伍中的一个败类，在国家干部光环的掩盖下，你干着极其邪恶而不可告人的勾当。你道德败坏，奸污妇女，贪污腐化，无恶不作。你盗窃古墓，损害国家和集体利益，罪不可恕。你邈视法律，草菅人命，罪恶滔天，罄竹难书，今天你落到这个下场是罪有应得。”

    稍一停顿，肖刚继续说道：“其实，一个月前我就可以轻而易举地将孙子貌抓捕归案，你想知道我为什么不抓而任由其逍遥法外？是因为你。一者，是我们对紫微帮整体情况不甚明了，特别是紫微帮的头目更是一无所知，抓到一个孙子貌并没多少实质性意义，抓到紫微帮老大，彻底摧毁紫微帮才是我们的最终目的，所以我才欲擒故纵，驱赶他像野兔一样地东奔西跑，逼你自动现身。二者，你利用手中的权利间接干扰警方办案，特别是对我们的行动方案了如指掌，我们的每一次行动，都因你提前作了安排而导致行动失败。你获得警方信息的另一个通道，就是我们的那位贾副局长贾文喜，因此造成我们的古墓血案侦破工作老是陷入被动。所以，当我们对你和贾文喜的反常行为有所察觉后，尽量避免你俩正面接触我们的行动，这才逐步改善了被动局面。我之所以不抓你，是因为我们对你只是怀疑而没有取得确凿证据。”

    段克非开始冒汗，脸色也变得一片苍白。

    “肖刚，我还是不太明白，你是怎么那么快就发现孙子貌有问题？”

    肖刚微微一笑说：“这个问题问得好，这要得益于黎家庄村文革期间李亦昌的父亲被黑枪打死的那桩无头悬案。如果不是黎侯古墓在黎家庄村，如果不是因盗窃古墓而发生古墓血案，我们也不会去排查黎家庄村每一个可疑人物，在排查过程中，我们发现公安局有孙子貌的档案材料，而从档案资料中，我们又发现了曾建考有许多不法行为，而你，在文革当初恰好是曾建考的上司。当初，我们和黎家庄村的人一样，感觉那晚在碾盘上强奸黎娇娇的是孙子貌，并没有怀疑到你的身上，但我们又走访了不少当地群众，揣测强奸黎娇娇的绝不是曾孙子貌，因为他没有那个条件也不够资格，我们断定强奸黎娇娇的一定另有其人，为了查找出这个幕后人物，我们多次上杨歧山进行调查。说到这些，三天三夜也说不完，我还是重点问你几个问题吧，其他的，我们慢慢谈，有的是时间。”

    段克非狡黠地一笑说：“你认为我会回答你的问话吗？”

    “会的。”肖刚也笑了笑说。

    “为什么？”

    “以你的聪明程度，你知道该怎么做。况且，你懂得的法律知识，并不比我肖刚少。”

    “不愧是肖刚，厉害，你问吧，只要在我知晓的范围之内”。

    “来日方长，不急于一时，我改变主意了，我只简单问你两个问题，其他的以后再说。第一个问题，你什么时候将黎义芳抓住藏到孙子貌家的？”

    “半个月前，我让假孙子貌给黎义芳打了个电话，谎称让他回来刈陵帮孙子貌转移文物，在半路上，我们截获了黎义芳，然后让王寿山假扮黎义芳到凌云迷惑杜泰，然后又返回刈陵假意引领你们去找文物。”

    “你怎会对黎义芳了解的那么清楚？”

    “笑话，我是谁，会有我不知道的吗？”

    “你真的对黎义芳的情况全部了解吗？”

    “这个，”段克非低下了头，然后又猛地抬起：“我唯一没想到的，他是我的儿子。”

    “不错，如果你早知道了他是你的儿子，他绝对不会活到今天。好，我再问你第二个问题。那夜，在磨盘上，是你唆使孙子貌把黎娇娇迷倒，然后你强奸了她的吧？”

    “是。”

    肖刚没想到，段克非回答得如此干脆。

    “你可知道，黎娇娇当年为你产下一子？”

    肖刚脸色铁青，面对穷凶极恶无恶不作的段克非，面对一个丧失人性丧尽天良的魔鬼，肖刚不由地火冒三丈，他狠不得一枪毙了他。

    但他是公安局长，他必须控制他的情绪。

    “什么？”段克非吃惊地抬起头来：“她早就失踪了呀。”

    “她没有失踪，而是出家做了尼姑。”

    “什么？”段克非瞪大了眼睛：“出家？在哪里？”

    “杨歧山菩萨庵。而且你这个儿子也还健在，就活在你的眼皮底下，你认识的。”

    “谁？”

    “杜泰。”

    震惊，太震惊了，段克非惊愕地张大了嘴巴。

    段克非整个人僵硬了：做梦都没想到，黎娇娇不但没死，还生下了我的孩子，我派人在凌云市以及沿途截杀的，竟然是我的儿子？

    其实他想不到的事情还很多，比如，要不是玄清大师在凌云暗中保护杜泰，杜泰早就被他的生身之父段克非折腾死了。

    “今天到此为止，带下去！”

    望着段克非远去的背景，肖刚忽感一缕愁丝袭上心头：盗墓集团灰飞烟灭，紫身帮主束手就擒，按说刈陵由此可以太平了。可，我肖刚还是不放心啊，昔日两个江洋大盗玉面狐狸和华北苍狼应该还在世，如果不能尽快铲除这两大魔头，刈陵县还不能说实质上的太平。

    那么，这两大魔头目前隐藏在何处？怎么样才能彻底清除这个潜在的十分危险的安全隐患？

    唉，任务还很艰巨啊。肖刚长叹了一声，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