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宝棋遭劫火连天 诸葛开枰蒙奇冤(一)
更新时间:2019-04-20 22:40:24 | 本章字数:3147
骚鸡公餐馆中午的酒席下午四点多才结束。天阴沉沉的,提前将夜晚那块黑布盖下来。
司马光宗就在鸭子湖镇上居住,他已是走路两腿打绞,在一个家丁的搀扶下,直接回府睡觉去了。
司马耀祖说,要去鸭子湖芦苇丛中守护粮船。裁判员甲说喝多了酒,走不回家了,要陪同司马耀祖去守护粮船。他们互相搀扶前行着,一个家丁已摇来一条渔划子等候在水埠码头。司马耀祖的老婆魏氏坐在船舱里,望着跌跌撞撞的司马耀祖大声嗔怨道:“死黄骨,灌那么多猫尿,今夜又不得消停啦!”
“老子再怎么不消停折腾你,你那块湖巴地里,也没见第二次发根芽出来?”司马耀祖对他老婆魏氏抱怨道。
司马耀祖如行尸走肉,他和裁判员甲你拉我,我扯你,推推攘攘,再往前走一步,就要跌落湖中,家丁赶忙把他们扶上船。
曹行知父子喝的酒相对要少一些,尚可摇摇晃晃走上自己的渔划子,还没等家丁解开系在坡地上的锚缆绳,便躺在船舱里睡着了。
诸葛开枰父子虽然喝了一些酒,但看上去还十分清醒。李三斤一反常态,已开始打起盹来。屈老大起动渔划子问:“诸葛开枰先生,您先回家吗?”
“对,你先送我和李先生回家,再辛苦你陪智弈跑一趟冯家口镇吧!”
“日姐姐的,屈老大,我今天不回曹家河镇南街糟坊,有我婆娘在那里足够应付了。你送智弈贤侄去冯家口镇的途中,顺便把我放在郑家口镇湖边糟坊里去。”
“好嘞!”屈老大应一声,启动了渔划子。
返回曹家河镇是逆风,渔划子比来的时候慢多了,
又只有屈老大一个人划桨,摇晃了将近三个钟头,才到达曹家河镇西街水埠码头”
诸葛开枰独自在码头上岸,已是傍晚时分。他回头对诸葛智弈和屈老大深情地说:“天冷,你们快去快回吧!”
“很快就回。”
“记住,代我向大脚的老母亲问好。”
“爹,放心吧!您先回家安歇。”诸葛智弈说。
诸葛开枰头戴礼帽,身着长衫,踏着西街的青石板斜坡路,躬身向前行走。他看到左右两边的泥巴壁子屋,感到既亲切又陌生。回想五年前,那个夏秋之交的傍晚,带着一家五口,从岳阳洞庭湖经过几天几夜的一路风浪颠簸回到家乡定居,就是在这里登岸的。同样是傍晚,同样走的是这条青石板路。不过是季节不同,但不好受的心情是一样的。五年前回乡,因为诸葛家人离开故乡的年代久远,一时回到这里没有家的感觉,甚至有一种寄人篱下的委屈。今天,国土被日军占领了,国已破家何安!因为小日本的欺凌,有一种仰人鼻息的痛苦。这种日子何时才能结束呢?
吊脚楼就在眼前。楼顶上如桅杆的木柱上悬挂着一盏昏暗的防风马灯,马灯在北风中摇曳。马灯是让湖中夜行的船只辨别方向的,以免行船人迷航。因为天冷,渔市萧条,曹家的渔行早已打烊。他索性登上吊脚楼楼顶,吹吹风,醒醒酒。他站在楼顶,放眼瞭望东西南北四方,鸭子湖上黑茫茫一片。在很远的地方虽有几点微弱的灯光,但无法改变黑夜的主色调。楚河汉界两边是一盘模糊不清的棋局,五年前第一次登上这座楼顶时的一幕,仿佛就在眼前。
“诸葛先生,这地方您看出了什么端倪?”
“象棋盘格局,好一方64卦风水宝地啊!”
“您是象棋高手,这方宝地的当之无愧主宰者。那就劳驾您帮我管理这方风水宝地、兼管渔行经营如何?我保证您全家人衣食无忧。”
……
当时,他没有接受曹行知先生的聘请。接受了聘用又会怎么样呢?没接受还不是如此。一阵更大的北风刮来,诸葛开枰打了一个趔趄,赶快走下吊脚楼。
当他走进空无一人的三间砖瓦房,顿生孤寂感。往日,他无论什么时候回家,赛狼总是大老远奔跑过来迎接他,然后一跃而起,把它两只前爪子搭在他的腰间,喘着粗气,伸出长长的舌头,不停地嗅舔他的手掌及手中的物品。眨眼之间,它却去了另一个世界,他感到十分凄凉。
酒精的抑制作用明显加大,疲惫渐渐向他袭来。他没有掏火点灯,径直来到卧室,从那墙壁的夹板中,取出金丝楠木棋奁和水沉香木棋盘,抱着上床,合衣躺下。
他思忖着,是谁的消息如此灵通,竟然知道他家有三件宝贝呢?现在连司马光宗都知道了,哪有其他人不知道的。所幸儿子诸葛智弈上午带走了另外两件,免得他多操一份心。
他揭开象棋盘那块金丝绒布料,一股梅之暗香,兰之幽芳的奇异香味扑鼻而来,让人神清气爽,杂念尽失,很快进入心若止水的境地。
太爷爷诸葛后明曾经告诉他,这方棋盘周边是紫檀木镶嵌的框,中间一尺见方的夹心板是一整块无拼接的千年水沉香木。
沉香木出产在热带的印度、缅甸、老挝、越南等国家。我国的云南、贵州、海南也有。
沉香木生长极慢,百年才能长成胳膊粗的杆。一尺见方的整块沉香木板料至少是生长上千年的沉香树杆锯成。诸葛家棋盘用的沉香木又不同于一般沉香木,它是一种贡品水沉香木。
所谓水沉香木,就是千年的沉香树跌倒坠落山崖,被洪水冲进河床的泥沼,又在泥水中浸泡千年不腐不烂,后被人发掘出来的沉香木。这块水沉香木至少有两千年的历史。所以,这块水沉香木恐怕是全世界绝无仅有的了……
诸葛开枰将水沉香木棋盘包裹好,枕在头下。又习惯地抽开金丝楠木棋奁上盖,将一颗小叶檀木红炮象棋子紧紧攥在右手中,才慢慢进入梦乡。
夜色愈来愈深,北风越刮越紧,屋顶鱼鳞状陶瓦上粒粒碎雪籽滚动的声响清晰可辨。
诸葛开枰恍恍惚惚中,听到远处“吠吠”几声狗叫。又感觉大门“吱嘎吱嘎”的响过几声,一个黑影摸进卧室。
借着吊脚楼上防风马灯从窗口泻进来的微弱光线,诸葛开枰迷迷糊糊看见一个黑影走近床头的大衣柜前,伸手取下衣柜顶部的那个大藤箱。黑影正欲打开藤箱之时,诸葛开枰大呵一声“谁?”
“是我,老爷您回来了?”
“大脚,你干吗?”
“听说少东家和少夫人陪孩子们去李家糟坊小住几天,我以为您也没回来,家里没人,我不放心啊!回来看看的。”
大脚慢慢向诸葛开枰的床铺靠近,突然举起手,将一把火燎燎的辣椒面,劈头盖脸地撒向诸葛开枰。
诸葛开枰“啊”地一声,双目如万根银针插进,两手不停地揉搓眼睛。伴随着一股冷风,另一个黑影从左侧偷袭而至,一把匕首刺进了诸葛开枰的左腋窝。那黑影趁诸葛开枰护胸的当口,抢走了棋奁和棋盘。诸葛开枰本能地掷出那枚红炮棋子,红炮打在黑影的背部,传来“哎哟”一声,接着是红炮棋子碰撞木板墙壁的“砰砰”脆响。
此刻,诸葛开枰双目失明,左腋窝还插着一把匕首,他竭力关闭穴道,静坐于床。
“老爷,我对不起您,我也是没办法啊!他们把我娘绑走了。”大脚跪在诸葛开枰床前,连叩三个响头。
诸葛开枰什么都没说,他知道此时说一千句道一万言也是徒劳。
“大脚,你还不快走?山本少佐等着我们去领赏哩!这下我们可发财了。”黑影在外面催促大脚。把那发财的“发”字念成了“华”字。
诸葛开枰已明白刚才给他致命一击的,原来就是骚鸡公餐馆的店小二。中午在鸭子湖镇骚鸡公餐馆喝的最后一杯发财酒有问题。
大脚听到店小二在门外呼叫他,又在诸葛开枰床前叩了三个响头,一闪出了房门,消失在黑夜中。
这时,曹家河镇东边、南边、北边的三条街道上,先后传来了救命救火的呼叫声。
诸葛开枰慢慢爬出卧室的时候,把气喘吁吁跑回家的诸葛智弈绊了一个趔趄。
“爹啊!爹啊!不好啦!鸭子湖镇和曹家河镇同时发生了大火。”诸葛智弈惊呼着,摸索中点燃煤油灯,看到全身是血的父亲倒在地上。他傻了眼。
诸葛开枰用颤抖的手指向门外,口齿不清,断断续续地说:“大大——脚——他……”
“爹!大脚不在家。我们赶到那里,日本人正在抓他的老母亲,屈老大为了掩护我,被几个黑衣日本人……”
“快去鸭子湖镇——日——本——人。”诸葛开枰失血过多,发出几个字,如断句一样休克了。
诸葛智弈倒来一杯温水,慢慢喂进父亲的嘴巴。诸葛开枰才慢慢醒过来,但气喘不止,咽喉里有拉风箱一般的呼噜声,七孔渗出血沫。
“爹,我背您去街头王杏林诊所。”
“不——不一切——都——晚了。你你——给我跪——下。”
诸葛智弈乖乖地跪在父亲面前。
“你——从此——不要涉——足棋事——戒——戒棋——把——金丝楠——木棋奁——找找回来————棋书——棋画——画……”诸葛开枰说完最后一个“画”字,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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