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大荒山,有心即有,无心即无
更新时间:2019-04-26 12:13:16 | 本章字数:11366
再说毕言、游龙两人上房之后,不久官兵即被郭向天等人引走,庙内只有少数几个兵丁。他们下房以后,轻易将几个守门兵丁制伏,很快便救出普法大师和庙内僧众。然后向南天门进发,想与郭向天会合后再抄秘道一同下山。谁料来到南天门时,只见火把齐明,官兵如蚁,已将郭向天三人团团围住。郭向天三人拼死力战,左冲右突,却是脱身不得。毕言心中大急,原想凭三人本事,摆脱官兵并不难。哪想官兵竟如此之多!他本想冲进去杀他个痛快,把三人救出来。转念一想,敌我悬殊,自己若是冲了进去,很可能也被围困。即使侥幸冲出,也不知要杀害多少无辜。一时间他无计可施,焦急万分。
正在此时,忽听山头有人大喊:“喂!你们不要打了,那个郭向天是假的,真的朝那边跑了!”那发话之人朝毕言三人藏身之处一指。
这话一下提醒毕言,他拉着游龙、普法大师便朝山下跑去。三人都是轻功卓绝,很快便窜到了远处,然后放慢脚步引官兵过来。那些官兵听到喊声,一则慌急中难辨真假,二则众人求功心切,于是便一齐朝毕言三人跑去方向追去。那乔太尉正自纳闷,那郭向天为何自己找上门来,原来是调虎离山之计。于是指挥官兵全力追赶毕言、游龙、普法太师。郭向天三人压力顿减,只留下少数几个官兵与之相斗,他们很快结果了这些人性命。
适才郭向天看到逃走的正是毕言、游龙三人,知道他们已经得手,并使“调虎离山”之计为自己解围,心中十分感佩。但一旦将所剩官兵除尽,却又不知往何方走才好?三人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忽然,一个矮小的身影从山崖上跳下,对他们说道:“快随我来!”
郭向天不知是敌是友,一时不敢轻信。仔细一瞧,方知原是白天偷钱包的小偷。此时茹航也认了出来,挥拳便打,一边骂道:“你这直娘贼,快还钱来!”
江玉连忙拉住道:“不要打他,适才若不是他在山头大喊真郭向天跑了,我们还有命在?!”
那“小偷”道:“不是我是谁?此处不是说话之地,我带你们下山。”此时郭向天这才信了。于是由那小偷带路,一行人沿着那险峻山脊疾速跑去。只听那喊杀声越来越远,到最后竟没了声息。一行四人逢山过山,逢水淌水,一直走到天边发白,这才走到湘江河边。
那小偷道:“我们在这儿歇一会,游龙他们自会找来。”
茹航又骂道:“你这直娘贼,又在使鬼!你又没和他们约定,怎知他们会来?”
小偷道:“下山只有这条小路,他们一定会来。”
他们坐在江边等了不到一刻,毕言、游龙、普法大师果然风尘仆仆从山上飞奔而下。游龙一见小偷,十分亲热地叫道:“麦金!是你带他们下山?”
麦金含笑不语。游龙扑上拉着麦金道:“你真是我的好兄弟!”
郭向天问道:“你们认识?”
游龙这才向郭向天介绍:“他是‘快手余婆婆’的门下,人称‘神偷’麦金。只因他常在这南岳勾当,故在下认识。”
茹航又骂道:“你这直娘贼,原来是个‘神偷’,怎么不长眼睛,竟偷到老子身上来了!”
茹航话没说完,只见一道黑影闪了过来,他伸手抓住,原来便是白日里丢失的钱包。随着钱包过来,麦金甩过一句话来:“拿你几个小钱花花,是小爷看得起你。想不到你如此小气,竟耿耿于怀,挂在嘴边作歌唱。”弄得茹航拿着那钱包倒觉烫手,一时拿也不是,丢也不是。
游龙道:“别看他小小年纪,倒是顶讲义气。他一般只取不义之财,今日大概是跟兄台玩玩。”
郭向天也打圆场,说道:“算啦算啦!都是江湖兄弟,几个钱小事一桩。倒是那恶贼乔太尉,屡屡与武林为敌,今番又设此陷阱害我,此恨难消!”
普法大师道:“说来惭愧,老纳受其蒙骗,险些害了郭施主。老纳愿受郭施主惩罚。”
郭向天道:“大师说哪里话,同是受害之人,何言惩罚?但不知大师下步作何打算?”
普法大师道:“老纳出家之人,难离佛地。祝融殿是去不得了,老纳暂到方广寺挂禅。”
郭向天再问众人,其他人都愿与郭向天同行。普法大师认为该是让徒儿下山干一番事业的时候了,于是也没阻挡。他对游龙说道:“徒儿日后前途无量,但也凶险无比。为师送你四句偈话,下山后可要谨记。这四句偈语便是:遇笛而避,遇水而得,遇石而搏,遇源而居。”
游龙叩首领受,口称徒儿谨记,遂与师父作别。
普法大师与众人相别,昂首朝方广寺而去。余下郭向天一行六人向潭州进发;。游龙、麦金自觉郭向天义薄云天,不愧当世英雄,且毕言、江玉、茹航个个都十分了得,愿与大家义结金兰。于是郭向天又新添两位兄弟。
经过祝融峰一战,郭向天这才感到朝廷对己威胁。他想如今羽翼未丰,时机未到,不如埋名隐姓,暂避一时。于是他便有了退隐江湖之意。他问众位兄弟哪里有个好处所可以隐居。当即江玉回道:“我有一好友,姓赵名武,家里广有田产,十分殷富。他自幼好武,练得一身武艺,也是性情中人。想我等前去投奔,他定然不会拒纳。”
郭向天问道:“他住何方?”
江玉道:“他住江西井岗山中,那儿地广人稀,地势荒僻险峻,是隐居的最好地方。此去不远,大约只有两三天脚程。”
郭向天喜道:“有此妙处,自然甚好。但不知众位兄弟可愿同往?”
茹航、游龙等人见问,都欣然同意。只有毕言一人还需寻找师父,不能同行。毕言相约,找到师父后定来相会。郭向天见他确有苦衷,不便强留,于是一一与毕言挥泪而别。
待毕言走后,郭向天又想起一事,如今隐居的地方有,隐姓埋名,不如把名字也改了。他问众兄弟改什么名字好?江玉想了一想,说:“你原名叫郭向天,是博大雄浑的意思,不如改成郭如海,海阔大无边,也是博大雄浑的意思,兄长你看如何?”郭向天一听,这名字好、连声说:“好!好!就叫郭如海吧!”大家也都觉这名字好。自此郭向天便变成郭如海了。
郭如海一行五人往井岗山进发。在路非止一日,却也无话。这一日来到井岗山赵家庄,只见群峰挺拔,环抱着一坝稻田,一条山溪穿坝而过。在那溪边,靠山座落一座庄院,鳞次栉比地连着好大一片房子,青瓦白墙,倒是十分醒目耀眼。郭如海五人从山上飞奔而下,直赴庄前。江玉上前叩门,出来一位庄丁,询问何事。
江玉道:“请通报少庄主,好友江玉特来拜府。”
庄丁转身进去,不多时,只见庄门大开,一位年少英俊的庄主迎了出来。江玉一见,连忙迎了上去。两人相见,欣喜异常,抱首相庆。
江玉向赵武逐一介绍郭向天等人。赵武一见,尽都是十分英雄了得的人物,心中无限欢喜敬佩,连忙迎接进庄。当日庄内杀猪宰羊,大摆筵席,与众位英雄洗尘接风,一连三日不散。好在两年前赵老庄主过世,赵家庄全由赵武当家。众人不受拘束,开怀畅饮,各抒自己为国为民的抱负,大骂朝廷狗官贪赃枉法,巧取豪夺。众人竟是心意相通,个个意气相投,无限欣喜。
自此,郭如海等人便隐居赵家庄上,日日谈文论武,切磋武艺,互取所长,互补其短,各人内外功夫都大有长进。郭向天这才觉得自己空长一身好骨架,通过这番修练,武功也突飞猛进。
光阴荏冉,白驹过隙,转眼三年过去。江湖上长期未见郭向天等人露面,那朝廷捉拿郭向天的风声渐渐萎退。这一日,郭如海忽然想起毕言,想他这三年来不知身在何方?找到师父没有?原来约定只要找到师父便来赵家庄相会,为何至今仍无消息?他心中好生放心不下,便想去江湖上走一遭。一来寻找毕言,二来会会江湖上的老友,探听一下江湖情况。他把此念与大伙一说,大伙便都雀跃。一干人过惯江湖生活,在这儿闷了三年,早就想重出江湖,一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可是郭如海说道:“我等如果全部出去,旅进旅退,目标太大。不如我一人先出去探探虚实,然后大伙再看情况而定。我多则两月,少则半月即回。”
大家一听,犹如当头淋了一盆冷水,纷纷不乐。江玉道:“你乃朝廷钦犯,独身出去,定然又起波澜,叫我们怎么放心得下?如要探听虚实,不如让麦金出去,他人挺机灵,目标又小,不会惹出什么麻烦。”
可是江玉哪里理解郭如海心思。这三年他虽身居深山,其实济世之心一刻也未停息。麦金出去,岂能替代得了。他对大家说道:“我意已决,你们不用阻拦。‘生死由命,富贵在天’,你们不必为我担心。”
江玉道:“怎么说你也得带麦金出去,这样前后有个照应,总比孤身一人要强。”
大家见说,也都附和。郭如海拗不过大家,也深知这是众兄弟对已的一番情意,只得点头同意。
翌日早起,赵武吩咐庄丁在十里长亭备了一桌酒席与郭如海、麦金饯行。江玉对麦金千叮咛万嘱咐,叫他一路小心谨慎,好生侍候大哥,一定要保护大哥平安归来。麦金频频点头,一行人一直送去十里之外,这才挥泪而别。
郭如海、麦金离开赵家庄后,在路非止一日。这日两人来到岳州城内,郭如海带着麦金旧地重游,重上岳阳楼。郭如海站在岳阳楼上,凭栏远眺烟波瀚淼的洞庭湖,心中涌起思绪万千。他回想起三年前和毕言、江玉在长江岸边相遇,又在此岳阳楼豪饮的情景,仿佛就在眼前。可如今毕言不知身在何方?他不由更加思念。可是人海茫茫,上哪儿去找?一时心中好不惆怅。
就在此时,忽闻楼下闹声哄哄,其中有人大声喝道:“我毕言嫉……恶……如仇,扶……扶弱锄强,专打人……间不平,今日你撞在老子的手里,叫你知道老……老子的厉害!”
郭如海闻言一惊,往楼下一看,只见黑压压围着一堆人。他想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原来毕言在这里!急忙与麦金一道下楼,挤进人堆,便见一条大汉脚踏一人,举着拳头一边喝骂一边欲打。四周围着好些看热闹的,却无一人上前劝解。初时郭如海以为那大汉便是毕言,待仔细一看,不禁大失所望。原来此人并非毕言,却是条身材与毕言相似的大汉。
他想此事虽巧,但世间同名同姓者自然有的,却不知他为何打人?便上前劝道:“好汉息怒,你这擂钵大的拳头打了下去可是要出人命的。但不知此人犯了何罪,何不将他送往有司衙门追究?”
那“毕言”见问,止住拳头,指着脚下这人说:“这家伙欺侮小孩,适才我见他抢了一个小孩的馒头!”
众人见说,轰然大笑。郭如海见那地上之人衣衫褴褛,面呈菜色,八成是个乞儿,也忍俊不禁笑出声来,心想原来这是个浑人,便道:“好汉,他是个乞儿,适才怕是饿慌了才做错事,你就饶他一次吧!”
那“毕言”见有人说情,便放了乞儿,一边骂道:“看在这位老爷面上,饶你一次,下次若再撞在老子手里,决不轻饶!”
那乞儿爬将起来,也不言谢,灰溜溜钻进人堆跑了。
郭如海见那大汉有几分可爱,心想此人不知是真叫毕言,还是冒名?若是假冒毕言,或许能从他身上打听到毕言消息。便问道:“好汉若是无事,能否赏光同去酒楼喝几杯?”
那浑人爽快回道:“好!去就去!有酒还能不喝!”
麦金暗扯郭如海衣角,郭如海示意无妨。三人一块来到岳阳楼外的醉仙楼上。那汉也不谦让,端起酒杯一口便干,接着狼吞虎咽地吃菜。
郭如海见他吃相,又觉好笑,便问道:“好汉姓甚名谁,在何处公干?”
那浑汉简单回道:“我姓段,名一夫,就在这码头上勾当。”
郭如海心内一惊,果然是冒充二弟名字,忙问:“你适才自称毕言,却是为何?”
段一夫正埋头吃菜,见问抬头瞟了郭如海一眼,然后嘿嘿笑道:“那是冒充的名字。”
郭如海追问道:“你为何要冒充毕言这名字?”
段一夫瞪眼回道:“呵!你不知道毕言?他可是个大英雄,大好汉!人人听了都敬畏三分。”
郭如海这才意识到,自己在山中躲了三年,原来二弟竟在江湖上干了不少大事,创下这么响铛铛的名头!他故意问道:“他算得什么大英雄,大好汉,我怎么没听说过?”
段一夫一听,怒火中烧,霍地站起,大叫:“他算不上大英雄,谁算得上?你算得上大英雄吗?你算个逑!”
麦金见他口出不逊,便用他的“神偷”妙手将一块猪头肉塞进他嘴里。那汉“呸”地一声,将猪头肉吐了出来,放声问道:“你说!他夜闯知府衙门,救出孤女,算不算大英雄?他为国除奸,杀了奸臣李树和,救下邓德高满门忠烈,算不算大英雄?长江大坝穿孔危在旦夕,他只身举起千斤鼎沉入水中将缺口堵住,算不算大英雄?他为民锄霸,杀了恶霸王永和,算不算大英雄?”
这浑人竟一口气说出毕言创下的好几件业绩,倒说得头头是道,理直气壮,看来决非虚构。这些话从一个浑人口中畅言,这些事迹定在江湖上广为流传,且在民间已成脍炙人口的佳话。
郭如海连连点头道:“算!算!”接着又问:“这么好的英雄,你可知他现在何处?在下敬佩得很,若能相见,岂不快意!”
段一夫道:“毕大侠来去无踪,飘泊四方,谁知他在哪里。你想见他,那可难呢!”
郭如海好不失望,可又不死心,便拿出一锭银子,向段一夫道:“好汉若能向毕大侠引荐在下,这锭银子权当谢礼。”
段一夫见白花花的银子,眼睛笑得没了缝儿。他将银子攥在手里,一拍胸脯道:“瞎子见钱都眼开,你要见毕大侠,算我的啦!”
郭如海见他拍了胸脯,一颗心总算放了下来。心想他虽是浑人,但浑人有股拗劲,说话算数,便问道:“但不知段兄何时带在下去会毕言?”
“明日午时,你们到鲁肃墓找我便是。”大概真是“钱能通神”,段一夫接过银子后仿佛变成了另外一人。他拿着银子高高兴兴走了。
麦金问郭如海道:“大哥,你相信他明日会来么?”
郭如海道:“一锭银子算得了什么,但愿他能践约,让我们早早见到二弟。”
当日两人回到客栈,找店家打听了鲁肃墓的所在。原来那鲁肃墓就在岳阳楼东侧不远。这晚早早睡了,眼见明日就可与二弟相会,郭如海心中很不平静,虽然很早就躺在床上,但夜深才酣然入梦。
第二日两人一早起来,想起相约是在午时,这一上午真不知怎么打发。麦金嘴里不满地嘀咕:“这家伙故意弄鬼,早不约、晚不约,偏偏约了个午时,害得人心如火燎。”两人无心出去游玩,在客栈里捱了一个多时辰,最后实在等不及了,郭如海道:“干脆我们上鲁肃墓去等,看他龟孙子闹什么鬼?”于是两人出了客栈,急急朝鲁肃墓奔去。不到一个时辰,两人便来到鲁肃墓前,只见那鲁肃墓前有一八角亭,还有石碑、石坊等。也许这儿少有人来,四处野草没膝,显出一派荒凉肃杀。此时鲁肃墓前并无人影,郭如海闲着没事,便四处观望,只见那石坊上刻着一副对联,上联是“扶帝烛曹奸,所见在苟彧上”,下联是“待吴亲汉胄,此心与武候同”。郭如海虽通文墨,但对诗词楹联却少见地,不知此联好与不好。他想若是江玉在,定然又要发一通议论了。想到江玉,他又想起众位兄弟,心想他们一定翘首以待,盼他回去,心中好不思念。
两人耐着性子又等了许久,看看将近午时,忽见远远一条大汉匆匆跑来,嘴里嚷嚷道:“毕言来啦!毕言来啦!”果见他后面跟着一条大汉。郭如海心想,这家伙倒还守约,看来他是走了老远才把毕言找来,难怪他要约在午时。可转念一想,那毕言轻功卓绝,看到他在这儿,岂有不瞬息即至之理,为何这般慢慢吞吞?心存疑虑,便仔细瞧那来人。仔细一瞧,才知哪是毕言,又不知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一个个莽汉。
待到两人来到跟,郭向天大声喝道:“毕言在哪儿?毕言在哪儿!”
那后面跟来的大汉往郭向天面前一站,大声说道:“我行不改名,坐不更姓,我便是‘铁腿’毕言!”
郭如海好不气恼,一拳朝那大汉打去,喝道:“我打你个假毕言!”把个假毕言打倒在地。
那段一夫见郭如海认出不是毕言,慌忙跪地求饶:“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郭如海须发戟张,怒不可遏,厉声喝道:“毕言到底在哪里?你为何骗我!”
段一夫道:“小人该死,毕言在哪里小的实在不知。小人不知好汉认识毕言,为图银子,小人只得以假充真。”
郭如海气得浑身发抖,又挥拳欲打。忽听有人说道:“好汉手下留情,市井愚民,贪几个小钱也情有可原。”
郭如海见说,忙住了手,顺着声音望去,原来在那八角亭中坐了一位老者,银须飘飘,甚是凛然。他想适才那亭中明明无人,怎么忽然有人?看来此人定是不凡。于是拱手施礼道:“在下不知老丈在此,多有冒犯,万望恕罪!”
老者道:“阁下何罪之有?此情此节,谁都会气恼。但不知阁下和毕言是什么关系,如此急着会他却是为何?”
郭如海道:“老丈有所不知,毕言乃我结拜兄弟,分别三年,不见回归,故此前来找寻。”
老者道:“哦!原来如此。想那毕言浪迹天涯,飘泊江湖,四处寻找他师父。听说如今已上大荒山会他师尊去了。”
大荒山郭如海可从未听说过,不知座落何州何府。心想这老丈既知毕言上了大荒山,自然知道这大荒山之所在,于是恭敬问道:“多谢老丈指点迷津,但不知这大荒山位于何处?还望老丈指引。”
那老者捋须说道:“这大荒山天上无有,地上无存,有心即有,无心即无,你问我作甚!”
郭如海一听,方知老丈确非凡人,连忙跪拜求道:“前辈,恕在下有眼无珠,多有不敬,万望恕罪。只因在下与毕言义结金兰,情同手足,誓共生死。若是不见毕言,在下寝食难安,余生难渡,万望前辈赐教!”
老者道:“神州大地,北寒南暖,西高东低。你若有心,便往那西方找去,自会相会。”
那郭如海本想进一步深问,但转念一想,前辈不愿泄露天机,再问恐也无益,便虔诚地朝老者三叩首,道:“多谢前辈指引,前辈实非凡人,在下能否问问前程?”
老者道:“前程自有天定,何必多问?”言毕,双目垂帘,打坐入静,如同石雕枯木,再不理人。
郭如海知道再问也是枉然,只得作揖相别。
此时那两个莽汉早已逃之夭夭,不见踪影。郭如海和麦金回到客栈,收拾行装,问明往西方路径,于是两人一前一后往西方走去。一路上两人不停地找人打听,知道毕言者倒是不少,知道大荒山者却是全无。郭如海牢记那老者“有心即有,无心即无”的教诲,坚定不移地往西方走去。
不一日,来到益阳城内,两人正走在街上,忽然一个叫化子走近身来,伸手求乞。郭如海止步,见这叫化子年纪二十左右,长得眉清目秀,体格匀称,如果不是衣着褴褛,蓬头垢面,定是一位十分英俊出色的人物。他捉住叫化子手腕问道:“小兄弟,你家住何方,姓甚名谁,年纪轻轻为何沦落为乞?”
那叫化见问,好不耐烦,怒道:“你给就给,何必啰嗦!”
郭如海见他人穷志不短,火气倒也不小,心知不必多问,便将一块碎银子放他手上。那乞丐拿着银子也不道谢,转身飞奔而去。
郭如海和麦金继续赶路,再走一段,郭如海听得前面哄笑声迭起。走近一看,只见一群人围着适才那讨钱的乞丐,其中一个恶少手中举着一块烧饼,逗那乞丐来抢。那乞丐并不抢饼,却站着怒问:“这饼是我买的,你怎诬我为贼?”
郭如海见状,才知他适才飞奔而走,原来是急于赶去买饼充饥,看来他定是饿得慌了。这恶少实在可恶,“饱汉不知饿汉饥”,却还拿他口中之食来逗笑。
这时,只听那恶少邪笑道:“这饼是你的,好!只要你从我这儿爬过去,这饼就给你!”说着,他分开两腿,把饼从胯下丢了过去。
那乞丐犹豫一下,恨道:“你站好,我就去捡!”
那恶少两腿站稳,等待乞丐来钻。突然,只见乞丐如离弦之箭朝恶少冲去!恶少心知不好,想躲已来不及了,那乞丐钻进他胯下,身子一拱,将他摔了个狗吃屎。那恶少被摔得鼻青脸肿,口中吐血,趴在地上起不来,嘴里却哇哇大叫:“你们都死光了,还不快给我打!打呀!打死他!”
众家丁一窝蜂扑上去朝那乞丐拳打脚踢。谁知那乞丐竟使起手段来,舞开一路拳法,叫五六人近身不得,倒有几个被他打倒在地。
躺在地上的恶少狂叫:“狗日的,反了!快去告官!”
一家丁闻言,飞速朝衙门跑去。余者继续围住乞丐厮打。
郭如海见这阵势,心知官兵一到,乞丐定会遭殃。适才所见,他对那乞丐倒有几分爱怜,有心救他,又恐暴露自己身份,反误大事。正在踌躇,只见麦金走到恶少身边,蹲下身去,拍着恶少肩膀喝道:“你这家伙好没来由,你又没受伤,却要躺着装死,有谁可怜你?!”
那恶少瞪着眼睛吼道:“我装死不装死关你屁事,给我滚开!”
“呸!”麦金朝他啐了一口,然后站起身来叫道:“喂!白花花的银子,谁要白花花的银子!”说着,将手一扬,一捧白花花的散碎银子随着他手撒了一地。有谁不爱银子,众人一窝蜂涌了上来,包括那几名家丁也都扑到地上去抢银子。
郭如海知道麦金用意,抓住那乞丐便跑。身后传来那恶少惊呼:“银子!我的银子!狗日的!你们拾的是我的银子!”
郭如海忍不住好笑,心想麦金这小子果然机灵得很。三个人一口气跑出城来,回头一看,并无人追赶,便钻进路边一间磨房暂息。磨房内并无凳椅,好在这时并未碾米,三人便在那碾子上坐了下来。
忽然,那乞丐倒地便拜,口称:“两位恩公在上,请受在下一拜!”
郭如海连忙扶起,问道:“小兄弟不必如此,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乃我辈本份。请问小兄弟家住哪里,姓甚名谁,为何沦落如此?”
那乞丐深含愧疚道:“我姓张名昌,家住湖州。本来家中广有田地,只因在下好赌,不务正业,故此一贫如洗。”
郭如海闻言触动心事,心想自己身世倒和他有几分相似,更起怜爱之心,道:“我有一班兄弟,个个都是济公好义的英雄好汉,你若肯与我等为伍,就和我们一块闯荡江湖如何?”
张昌闻言自是十分高兴,道:“如蒙不弃,在下三生有幸,岂有不愿之理?”
郭如海亦十分欣喜,本想带他一块西去,但转念一想,此去路途遥远,不知哪是尽头,也不知前头有多少凶险,何必连累于他,便道:“你既愿意,便在此地等我,待我返回时再一块上赵家庄如何?”
张昌面有难色:“这……”
郭如海看出他的心思,心想今日如此一闹,他在益阳是呆不下去了,也难怪他有为难之处。倒不如叫他上回龙山栖霞寺找慧明大师,叫他在那里暂避一时,日后再相会。主意一定,便对张昌道:“我给你写封荐书,你上回龙山栖霞寺去找慧明大师,在那里暂避一时,返程时我来找你,反正我也要去拜会慧明大师。”
张昌道:“好倒是好,能否叫麦金同我一块前去?”
郭如海闻言心中有些不乐,心想刚刚结交就提如此要求,岂不有些过份?但一想也正合已意,他本也不愿麦金随他一块吃苦,便点头同意道:“好吧!你们一块儿去,千万不可生事。”
可麦金闻言气得直跺脚,在心里嘀咕:“这家伙真狡猾,怕大哥不来接他,想叫我作人质。哼!想得倒美!”他横了张昌一眼,对郭如海道:“大哥,万万不可!众兄长要我前来照顾大哥,我怎能半途离开你?日后我怎向众兄长交待!”
郭如海道:“我意已决,你就听我安排,众兄弟面前有我说话。”
麦金气得噘着嘴巴,却也不好违拗大哥安排,只好忍气吞声,同意陪张昌前去栖霞寺。
郭如海写了封荐书,交与张昌,眼看着张昌和麦金朝回龙山去了,这才甩开大步继续朝西方走去。
在路非止一日。这日来到桃花源境内,在山中路经一破庙时,偶遇翠婷,救下云曦,获得“气剑神功功法”之秘密,他以为这是上天所赐,大概他正是这神功功法的得主,如此更激发出他的一番雄心壮志,下决心欲干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来。他继续西行。
在路非止一日。这日他来到了湘西黔城,闻听黔城芙蓉楼的清蒸清水鱼很有名,于是举步登上了芙蓉楼,叫了一斤酒,两斤鱼,外加一盘炒牛肉。他独斟独饮,忽闻楼下传来一阵杂踏的脚步声。他抬头一望,上来五六个人,领头的正好是苦苦寻找的毕言。他一见激动异常,连忙跑过去叫了声:“二弟!”这时毕言也看见了郭如海。两兄弟跑过来紧紧抱在一块。过后毕言向大家介绍:“这位是……”郭如海连忙接过话:“郭如海,在下郭如海。”毕言初是一怔,继而明白:“对!郭兄,郭如海。”接着毕言叫酒保安摆了一个座位,叫郭如海坐在一块。两人坐下互叙别来之情,互吐思念之苦,倒是情真意切,感叹不已!待到郭如海问及大荒山会师尊之事,毕言却茫然不知,只道这三年来寻遍三湘四水,大江南北,竟未见师尊踪影,甚至连见过他的人也没有。郭如海心中好生奇怪,心想那老者难道是骗他不成?可他说“有心即有,无心即无”,这大荒山虽未找到,可毕言终究是找到了。这说明他讲的是真,他将此情节与毕言一讲,毕言也无法解释,两人嗟吁不已。
自此他们便往回返,在益阳栖霞寺找到张昌、麦金,恰逢慧明大师的同辈师弟“美和尚”慧聪也在寺内,倾谈起来却是意气相通,慧聪对郭如海相当敬佩。此时慧聪已浪迹江湖,便同郭如海一块回到赵家庄来。除郭如海之外,已凑成“八大金刚”之数,于是九人重新结拜,发誓虽不同年同月生,但愿同日同时死。按年龄排序,郭如海最大,毕言次之,以下是江玉、游龙、茹航、赵武、张昌、慧聪、麦金。赵家庄上吹吹打打,又是大摆筵席三日。三日过后,郭如海对众兄弟说道:“众位兄弟,我等都有济世之心,也都各怀绝技,长住此山中恐怕非我等所愿。我想重出江湖,与众兄弟一道为国为民干一番事业,不知众位兄弟意下如何?”
江玉道:“我也早有此心,只是这么些人出去,只怕很快就被朝廷察觉,还得想个办法掩人耳目才是。”
众人一听,谁个不想出去?一个个心头痒痒,蠢蠢欲动。江玉一讲,又都觉有理,一时竟想不出个办法来。
过了一会,最小的麦金说:“众位兄长,小弟倒有个办法,不知中与不中。”
众人都知道麦金机灵,见他有办法,便催他快说。
麦金道:“我想我们九个加上云曦共十人,组成一个杂耍班子,以大哥为师,我们都当他的徒儿,在江湖上假装以卖武为生,这样不会引起旁人猜疑。”
大家一听,都觉这是个好主意。张昌道:“我看我们这个杂耍班就叫郭家班!”
毕言道:“郭家班不好,还是容易引起猜疑。我等求的是世界大同,人间升平,不如就叫‘升平班’吧!”
大家齐声道好,这名字就这么定了。但郭如海认为以他为师不好,是否改个形式,大家议了许久,都觉还是这样最好。郭如海没法,只得暂且当个假师父。彼此,众兄弟对郭如海以师父相称,其实除了云曦是他真正的徒儿之外,其余皆是他的兄弟。
商议已定,随即置办行头,“升平班”择吉出道。赵武决心随大家一起出道,他将万贯家财交给年幼的弟弟和管家,待一切交待妥当,便随“升平班”一块儿出发。
转眼又是四年过去,“升平班”从南到北,从东到西,足迹遍及神州。郭如海以卖武为掩护,四处结交天下英雄好汉,联系了不少江湖义士、绿林豪杰。多次行侠仗义,干了几件除暴安良的大事,“升平班”的名头响遍大江南北,长城内外。郭如海和“八大金刚”成为令人敬仰的英雄人物。然而郭如海的初衷却未曾实现,这次重出江湖,他一方面是想联络天下英雄,另一方面他是要寻找那半部功法。他想上天既有意将那半部功法传他,自然也会将另外半部传他。只要“气剑神功功法”一齐,到那时,上顺天意,下应民心,揭竿而起,率领天下豪杰推翻封建专制,实现人间大同。可是四年来,那半部功法无踪无影,而在手的半部功法也随云曦被掳而失踪,这怎不令他心急如焚,一头昏死在关圣殿上。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他才被人救醒,以后竟一病不起。此时八兄弟和云曦都不在身边,亏得关圣殿的住持见他是位英雄,对他多方救治,这才日见好转。他日夜盼望八位兄弟带回佳音,苦苦捱了二十多日,这才见毕言、赵武风尘仆仆归来。
毕言、赵武简要叙述了一路经过,对一路所遭艰难凶险自略过不提,待说到云曦囚于“还愿山庄”,郭如海精神陡长,他想只要知其下落,自有办法营救。可是当毕言谈及“瑶山七怪”武功之高,实难言表之时,不觉又黯然神伤。尤其听毕言说姬云天已发现云曦背上藏有半部《气剑神功功法》时,更是颓然倒在床上。他想罢了,看来这济世英雄并不落在我的头上,既天意如此,我何必强求?一时间,他心灰意冷,万念俱消,病又加重了几分。他问道:“你们可曾见到其他几位兄弟?”
毕言道:“在‘还愿山庄’见到茹航、麦金,后来我们分头去寻师妹,便没再见面,其他几位的消息一点不知。”
郭如海道:“如此说来,倒是还有两位兄弟陷于魔窟,其他四位生死不知?”
毕言道:“我俩原想请得南宫博和南宫乙两位前辈前去,然后再寻他俩会合,一起打救师妹。”
郭如海见秘密已露,对于救不救云曦也就没那么重要了。他虽不知姬、刘两家为争夺这部功法几代人争斗的情况,但从姬云天如此处心积虑地掳掠云曦推断,姬云天定是掌握了另外半部功法,或许定知另外半部功法下落。如若整部功法落于他手,那我复有何求?故此他焦虑之心更甚,病体便逾见沉重。而个中情由,以前他从未对任何兄弟说过,只要求众兄弟悉心保护云曦,不可单独与她相处。虽然后来张昌违命探秘遭重责,可事后并无人放在心上。因此直到如今,除张昌之外,其他兄弟并不知云曦身上藏有什么秘密。即使张昌,虽略有所知,也并不知其中细微。
毕言、赵武见郭如海神态黯然,精神委顿,病体加重,还以为他是为云曦和众兄弟担心焦虑。毕言安慰道:“师父,只要能找到南宫博、南宫乙两位前辈,我等自会拚力救出师妹,师父不必深虑。其他几位兄弟‘吉人自有天相’,我想定会平安回来。当务之急倒是寻找两位南宫前辈要紧,需趁姬云天练功未成夺回功法,以免危害武林,祸害百姓。但不知这南宫兄弟隐居何处,师父可知一二?”
郭如海道:“他俩隐居何处,江湖上无一人知晓。但早年我曾听说在武陵城外云梦泽藏有一位异人,估计这异人定是他俩其中一位,以后一直无有消息,现在情形如何,不得而知。”
毕言道:“既有此线索,我定要去打探一番。五弟,看来师父病得不轻,你就留在师父身边照料,我即去武陵打探如何?”
见此情景,赵武更无他说,便点头同意道:“大哥一路保重,速去速回,以免师父和小弟悬念。”
毕言道:“我自然明白。师父!怒弟子不能床前伺奉,这就别过。”言毕,一揖到地,然后飞身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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