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更新时间:2019-04-26 12:52:53 | 本章字数:12268
他们都想分食最后一道晚餐
——作者述评
第十章
金阳棉纺厂的事情越闹越大了。职工的行动不但引起了省府的重视,而且还引起了北京有关领导的关注,下令严查此事,一追到底。于是省府派了专员督办此事。
其实这件事情最简单不过了。本属破产安置职工的财产,竟被几个人霸占成立了一家公司,这完全是化公为私,侵占他人资产的犯罪行为。可是由于这件事的背后有着深刻复杂的背景,所以尽管金阳棉纺厂的职工多次上访也得不到解决,最后不得不采取过激行动,并且将告状信送到了北京,这才引起了上至中央,下至市委的重视,成立专案组进行调查。
金阳棉纺厂是黎明会计师事务所清的产,在清产中欧阳明已经发现了问题。 那几个人用金阳棉纺厂的设备和资金办起的另一家星星纺织厂,其中的一部份现金,是用全厂职工的应付工资,所有厂房设备,都是转移的破产财产。发现这个情况后,欧阳明曾向金阳市政府打了专题报告,可是由于有着复杂的背景,并没有引起有关当局的重视,甚至法院也视而不见。在破产成功后,这些人更加肆无忌惮,他们打着重组的牌子,把本来是分给工人作安置费的资产又并入了那家新厂。他们委托一家会计师事务所验了资,将几千万资产变成了几个人的资产,这几个人堂而皇之地当起了老板。在摆脱了巨额负债,又摆脱了厂内的沉重包袱后,这个厂获得了飞速发展,厂容厂貌有了根本变化,效益蒸蒸日上,被评为市里的明星企业。市长们成了厂里的常客,他们出国出洋的费用都是在这个厂报销,市长们那些无法报销的休闲费用也塞进了这个厂的成本。如此一来,可苦了这个厂几千名职工,除了一千多人继续上班外,其余都下岗回家靠领低保过日子。有门路的,还能维持温饱,没门路的,有的只能捡菜叶子当饭。更有那年青姑娘们,只能靠自己的青春挣钱过活。在这儿有着公开的暗娼。在这种情况下,便有那激于义愤的不怕死的勇士出头,带头闹出了惊动京城的大事。
谭建业参加了金阳棉纺厂破产清算的全过程,他对金阳棉纺厂几个头头侵吞国家资财和侵吞全厂职工的安置费了如指掌,对欧阳明给市政府的报告他也曾过目。当他听到郭安娜的暗示后,他便想到了那份报告,如今金阳棉纺厂的事情越闹越大,自然矛头将会指向黎明会计师事务所,这份报告将是欧阳明的开脱责任的有力证据,如果欧阳明失去了这个证据,那么他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可是怎么才能毁掉这个证据呢?他苦思许久终不得良方。黎明会计师事务所的业务档案装了几大柜子,要拿到这份报告,如同大海捞针。他想只有朴雪去拿,那才能手到拈来。她对那些档案太熟悉了,她对每份档案的年份编号,放在什么位置心中都有一本册。看来唯一办法是贿赂朴雪,叫她找出那份报告。可是要朴雪去坑害欧阳明,那简直是异想天开,比登天还难。为了欧阳明她肯献出生命,还在乎那几个钱,唯一的办法也就成了不是办法的办法了。难道就此罢手不成?真要罢手谭建业实在不能甘心,一百五十万那可不是一个小数字,那所长的位置可是他多年以来梦寐以求的位子。他想了许久,最后他想起了郭安娜“生米煮成熟饭”的启示,他想只要达到这个境界,朴雪自然就会有求必应了。
这天晚上,他悄悄来到朴雪宿舍的窗下,探头往里一望,见朴雪正躺在床上看电视。他不敢贸然进去,蹲在窗下蹲了一个多小时。后来他听到朴雪将电视关了,他想朴雪可能要睡了,站起身朝里一看,果见朴雪脱了衣服,全身只穿了一套紧身睡衣,那轮廓十分分明,线条十分优美,该起的起,该伏的伏,宛如行云流水,尤其是朴雪那俊俏的脸庞,此时虽然头发蓬松,满脸倦态,却更叫人想入非非。谭建业不觉血脉喷张,欲火难禁。欲火使他忘乎所以,不顾一切。他纵身一跃,飞过窗去站在朴雪跟前,把个朴雪吓了一跳,惊呼:“谁!”
谭建业不顾一切扑上去紧紧抱住朴雪一阵狂吻,一边说道:“,别怕!朴姐,是我。”
朴雪认出了谭建业。她用力一挣,挣脱了谭建业的拥抱,声色俱厉地喝道:“你要干什么?”
谭建业扑地跪到地上哀求道:“朴姐,你知道我的心。我……我……求你,就……就一次……”
朴雪一听,不知从哪儿冒出一股无名怒火,她朝谭建业脸上“啪!”地一个耳光,怒吼道:“出去!你给我出去!”
谭建业被朴雪那种神圣不可侵犯的神威镇住,一时不知所措,嘴里喃喃念道:“朴姐,你知道我多爱你!只一次行不!你解了我的渴,我一辈子都感谢你!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朴雪感到受了极大的侮辱,她更加怒不可遏,大声喊道:“出去!你不出去我就打110了!”说着,她拿起电话要拨号。谭建业见朴雪来真的,吓得连连后退,说道:“别打!别打!”一边说着,一边退了出去。
谭建业偷鸡不着反受一场惊吓,要不是朴雪还讲几分情面,没有打110,也没声张他才逃过一劫,否则他将身败名裂,在黎明会计师事务所,甚至在注册会计师行业都无地自容。事后他心中懊脑极了,后悔极了。他悔恨自已不该色迷心窍,作出如此不齿之事。同时他也怨恨婶婶不该叫他去将“生米煮成熟饭”,使他落入如此进退两难的境地。可是事情没有作成,那份报告仍然拿不到,一百五十万将要落空,这又怎么办呢?想来想去,他仍将聚光点落到了郭安娜身上,他想婶婶出马去取这份报告应该是轻而易举的事。
谭建业第二次去找郭安娜,请她亲自出马。郭安娜一听,对谭建业吼道:“你好大胆,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我不参予你们那些肮脏事。”
谭建业求道:“ 婶婶!你不是告诉侄儿只有从业务上才能把他搞垮吗?不采取这个办法就别无他法了。”
郭安娜说:“我只是说说,谁叫你去干!”
谭建业说:“哎哟我的婶婶哩!不干又怎么将他搞垮呢?侄儿求求你!侄儿给你跪下了。”
谭建业真要跪下,郭安娜一把拉住说:“别别!你少来这一套,我又不是南海观世音,你一拜我就动心了。”
谭建业见郭安娜水火不进,他想古人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他痛下狠心将吴有才许给他的五十万拿出二十万,不怕她不动心。于是便说:“婶婶,事成之后我给你二十万养老,叫你后半辈子衣食无忧。”
谭建业这么一说,郭安娜有几分动心了,但她对谭建业并不放心。斜着眼望着谭建业说:“你小子胡说,你哪来那么多钱?”
谭建业说:“有人许我五十万,我分给你二十万,保证说话算数。”
郭安娜说:“有这等好事你还瞒着我,我信不过你,你给我写条子来!”
谭建业一听她肯帮忙,心里特别高兴,忙说:“我写我写!”谭建业很快拿出纸笔写了一张条子:“事成之后,我付郭安娜人民币二十万。”
郭安娜接过一看,“你这是写的什么狗屁东西,什么事成之后,你这明明是把我卖了,这是一纸空文。”
谭建业不解地望着郭安娜问:“你说要怎么写?”
郭安娜说:“就写本人欠郭安娜人民币二十万元。”
谭建业有点为难,他想若是事情搞不成,我岂不要欠她二十万。五十万未得反而要背上二十万债务,他迟疑着不肯下笔。
郭安娜看透了他的心里,说:“不写事成之后有什么可怕呢?若是事情不成,你拿不到五十万,杀了你你也拿不出二十万呀!即使到法庭上也是执行不了的,你怕什么!”
听郭安娜这么一说,谭建业觉得也有道理,我拿不到五十万,自然也付不出二十万,杀了我只有几斤肉,怕什么。于是他又重写一张:本人欠郭安娜人民币二十万元
郭安娜拿到条子后,粗略膘了一眼说:“众目睽睽之下,我也不能就把那东西毁了。我只能告诉你那东西在什么地方,下面怎么办就靠你自己了。”
谭建业一听,便觉有些上当,可是条子已在她手,不好和她翻脸,她能作到这样,已算不错了,下一步自己再想办法吧!走出郭安娜家,他在心里嘀咕;“人说她心黑,看来真黑到家了。”
郭安娜没有违背许诺,第二天她就到了黎明会计师事务所。欧阳明见她突然来访,不知何事?心中有点诚皇诚恐。
欧阳明说:“今天怎么不来个电话?搞突然袭击?”
郭安娜微笑着说:“我哪敢袭击你阳大所长,我是来帮你。”
欧阳明说:“哦!帮我,有什么事?”
郭安娜说:“你没看电视吗?最近金阳棉纺厂职工闹得厉害。”
欧阳明说:“早知道了,与我们有什么干系?”
郭安娜说:“金阳棉纺厂的破产不是你们搞的吗?”
欧阳明说:“是呀!”
郭安娜说:“你就不怕左查右查查到你们头上吗?”
欧阳明说:“查到我头上也不怕。当时我已向市政府打了专题报告的。”
郭安娜说:“市里有关领导几次要我来查查,我也是这么想,你阳明一向办事懂慎,还会出什么事情,所以就一直拖着。昨天市里又催了,没办法我只好来看看,你把金阳棉纺厂的档案给我看看。”
欧阳明说:“郭科长要看档案,那还有说的。朴雪!你把金阳棉纺厂的档案调出来给郭科长看。”
朴雪应道:“好!不过金阳棉纺厂的材料有好大一缧 ,还是叫郭科长到档案室来看吧!”
这话正合郭安娜心意,郭安娜答道:“好吧!我就到档案室去看。”
郭安娜花了整整一个上午还未看完这份报告的工作底稿,但她如愿以偿,发现了那份黎明会计师事务所给市政府的报告,她把这份报告打了个折,算是作了个记号。吃中饭的时候到了,欧阳明在张记海鲜楼请郭安娜吃饭。吃饭后,郭安娜回到家里立即把谭建业叫来面授机宜。
当天,谭建业约见了吴有才。
没过两天,黎明会计师事务所发生了一场重大事故。那天晚上,小偷用千斤顶将防盗门顶开,把所里的东西翻了个遍,就连档案室也翻了个乱七八糟。为了防盗,办公室一般很少存放现金。至于电脑之类的东西,小偷不易销脏,一般不要,所以从经济上损失并不大,糟糕的是业务档案被搞得稀哩哗啦,满地狼藉,而最要命的是乱纸堆中,不见了那份要命的报告。欧阳明闻讯,几乎晕倒。正当大家在慌乱中清理什物的时候,金阳棉纺厂事件调查组的人进了黎明会计师事务所。
调查组共来了三个人,为首的一个高个是××局的戈科长,欧阳明跟他打过多次交道早就认识,他向欧阳明介绍另外两个:“这位是××院的尹科长,这位是××局的邓科长。”欧阳明与他们一一握手:“久仰!久仰!欢迎欢迎!”心里却在说:“好大的阵营,全都来了!”
邓科长说:“你们这是怎么搞的?满地狼藉?”
欧阳明说:“真对不起,昨晚我所被盗了。”
戈科长关切地问:“损失大不大?”
欧阳明说:“初步清点还未发现大的损失。我们办公室原来就不放现金的,最大损失是把业务档案搞乱了,初步检查,有份重要资料丢失了!”
邓科长却持怀疑态度说:“有这等事,小偷要业务资料干什么?”
欧阳明说:“我也在纳闷,他们怎么会对业务档案感兴趣,看来这个小偷不是一般小偷。”
邓科长持有敌意地说:“阳所长,你不是在给我们玩迷魂阵吧!”
戈科长终究是老相识,忙出来打圆场说:“这样吧,阳所长,你赶快把档案清理一下,我们明天再来。”
戈科长一行三人扬长而去,欧阳明强留他们吃了中饭再走,可他们坚决不吃,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
调查组走后,欧阳明心中如同灌了铅似的直往下沉。看来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他们肯定是为着金阳棉纺厂的那份清算报告而来,可是绐市政府的那份报告偏偏丢了。看来黎明会计师事务所是在劫难逃。
欧阳明的担心果然不错,戈科长一行三人正是为那份档案而来。如今群众闹得那么凶,省府催得那么紧,市政府不拿出点行动来是不好交差了。于是他们想拿搞破产清算的黎明会计师事务所开刀,谁叫他们把资产转到那几个人名下?戈科长一行的目的就是要从他们破产清算的业务档案中找出破绽。负责管工业的水市长说:“听说我们市里有位名人,号称是不拿工资的经济警察。你们去看看这位不拿工资的经济警察,他就那么干净?那么敬业?”戈科长一行三人就是领了这道指示去黎明会计师事务所的。这三人原想这材料是死的,只要有问题岂不是一手拈来。想不到这个厂破产清算的工作底稿有两尺多厚,这三个门外汉整整看了三天,看得头昏脑胀,看得眼冒金星也没看出半点眉目,简直就是叫化子讨米,还没入门。后来邓科长说:“老戈老尹,我看这不是办法,这些资料虽然我们都看得懂,可就是看不出其中有什么联系?有什么问题?我们应该找两个懂会计的人来看,而且不是一般会计,要资深的注册会计师,你们认为怎样?”戈、尹两人巴不得脱身,自然欣然同意。回到政府向水市长作了汇报,水市长也觉应该如此,他点了两个人,一个是金阳市监管注册会计师的科长郭安娜,一个是金阳环宇会计师事务所所长刘大兴。水市长说:“郭安娜是管注册会计师的,理应由她去。刘大兴是市里有名的老牌注册会计师,他去合适。”
邓科长说:“他们两个不错,但我担心他们会搞行业保护。”
水市长说:“不会的,你不知道他们事务所之间竟争相当激烈,他们巴不得同行出问题,哪里还会搞行业保护。至于哪位郭安娜嘛,听说她上进心很强,只要她查出了问题,算她头功。”
于是乎,戈科长一行三人外加郭安娜刘大兴两位会计行家二进黎明会计师事务所。
其实郭安娜知道问题的所在,可是她怕露马脚,仍然装模作样地看了一整天资料,到下班时她将一份底稿交给刘大兴看,戈科长三人见郭安娜查出了问题,立马像苍蝇见了腐肉一样围过来。郭安娜得意地说:“你们看,这张底稿上明明写着他们挪用了职工应付工资去办公司,为什么在他们的报告中未见披露呢?”
邓科长说:“嗯!这是个问题,这就有伙同之嫌。”
戈科长说:“结论还不能下得太早,还得跟欧阳明说说,看他有什么解释。”
刘大兴说:“我也认为应该问问他再下结论。”
邓科长说:“好吧!老戈,还是麻烦你去叫他吧!”
戈科长去了,不一会领着欧阳明来了。
邓科长拿着那份工作底稿问欧阳明:“阳所长,这份底稿上明明写邓辉,毛志高等人挪应付工资去开办公司,你们为什么不在报告中披露呢?”
欧阳明有点啼笑皆非,他说:“我们的报告是破产清算报告,他们用应付工资开办公司这是在破产日六个月以前的事,并非非法转移,我们怎能在报告中披露?你们要追究,应该去追究为这家公司验资的安泰会计师事务所。他们明明知道这是化公为私,是侵吞他人财产,可是一纸验资报告就把他们的行为合法了。把广大职工的财产变成了他们几个人的私有财产。在这种木已成舟,生米煮成熟饭的情况下,我们是无能为力的。但是,本着认真负责的态度,我已将这事向市政府写了专题报告,可是没有引起市政府的关注。”
这时郭安娜插了一句:“阳所长,底稿中怎么不见你的那份报告呢?照理这样重要的资料是应该留档的。”
欧阳明说:“我们工作底稿中原来是有这份报告。但在那次被盗中那份报告不异而飞了。邓科长他们看见了我们被盗的场面,”
邓科长:“阳所长,这可是天方夜谭,小偷们只偷钱财,哪有偷一纸报告的?”
欧阳明无可奈何地辩解说:“我也很纳闷,为什么这小偷不偷金,不偷银,单单偷一份报告?这个小偷可能不是一般小偷。可能是个政治扒手。”
尹科长觉得欧阳明话中带刺,便生气说:“不管是金钱扒手,还是政治扒手,没有这份报告你难自圆其说。”
欧阳明丧气地说:“怎么办呢?只有听候处置喏!”
正在这时,朴雪跑进来了,兴奋地对欧阳明说:“阳所长,找到了,找到了!”她将一份报告交给欧阳明。
欧阳明问:“哪儿找到的?”
朴雪兴奋地说:“在我们的发文中找到的。今天我在清理发文中无意发现了这份报告,这是我们发文后留着备查的。”
郭安娜听到这儿不由暗吃一惊,朴雪将这份报告留了底,这可是她始料未及的,想不到自己精心设计的这个陷阱很快就被这丫头破了,这家伙总能在关健时刻救欧阳明的命。她从欧阳明手中接过报告一目十行看了一遍,不错,这正是黎明会计师事务所向市政府写的那份专题报告,她惊讶得说不出话来。突然,她脑海中冒出一个解救办法,她对朴雪笑了笑说:“朴雪,你真是个聪明的姑娘,关键时刻你总能想出办法来救他,你的手脚真快啊!”
众人都不明白郭安娜说话的含意,可朴雪的确是个绝顶聪明的姑娘,她立即知道郭安娜是在说报告是假的,于是便率直说道:“郭科长,你不要血口喷人,我没作什么手脚,这份报告的的确确是当时留底的。”
郭安娜说:“你能保证这不是你刚才或者是昨天写出来的吗?”
朴雪听后十分气愤,但她仍保持着应有的风度,她辩解道:“你看这日期,你看这纸的颜色,能是刚才写出来的吗?”郭安娜似笑非笑,她说:“这很难说,你们会计师事务所是作假的行家,”朴雪一听犹如火上浇油,更加气愤不已,但一时又分辩不清,她只得睹咒道:“郭科长,若真是你说的那样,是我临时作出来的,我将不得好死,若不是这样,你也不得好死!”
郭安娜用一种不屑的口吻说:“朴雪,我们是在谈工作,用不着这套泼妇耍泼的把戏。”
朴雪刚才那话说得的确有点失态,她又气又恼,满脸涨得通红,一时竟说不出话来:“你……”
站在一旁的欧阳明看到郭安娜如此颠倒黑白,恶意中伤,他心中顿时豁然明白,原来她恨我恨得如此之深,这一切都是她在捣鬼,看来她定要置我于死地而后快。一时间不由怒火中烧,怒不可遏。他一反常态,对郭安娜怒吼道:“你这条毒蛇,我今天算是看透了你。”
邓科长这时也生气了,他对欧阳明吼道:“欧阳明,你这是什么态度?你这样能解决问题吗?走!我们不查了。”说着一行五人拂袖而去。
邓科长一行走后,欧阳明预感到决没有好果子吃。他的心脏病突然发作,感到心脏在剧烈跳动,一阵刺痛,一阵闷心。朴雪急了,要把他立即送医院,欧阳明坚持不去,他说现在的医院只收钱不治病,治好治不好他们不负任何责任,不像我们,一份报告出点纰漏就吃不了叫你兜着走。
朴雪知道欧阳明非常固执,硬要他去住院是不可能的,好在病情还不十分严重,于是便送他回了家。
来到欧阳明家,朴雪不由一阵心酸,只见满屋零乱,灰尘布满窗台、桌椅,到处摆着未洗的衣服鞋袜。只见灶上还有两个没有吃完的馒头,一碟咸菜,锅里放着没来得及洗的碗筷。朴雪没想到阳所长在事业上是那样敬业,在生活却如此不堪,一个没有女人的单身汉,日子真难过啊!朴雪心中五味翻腾,心想他孤苦一人在家,确实可怜。她安顿欧阳明躺下之后,便立即动手收拾屋子。不一会,这零乱的房间很快被弄得井井有条。朴雪见欧阳明别无他人照顾,只好不辟嫌疑留下来照顾他。
再说郭安娜被朴雪一顿抡白,又遭欧阳明一顿臭骂之后,心中十分恼怒和怨恨,她有生以来还没受过如此侮辱。她恨得咬牙切齿,下决心一定要把这对狗男女搞得身败名裂。在市里召开的凑情况会上,她大放厥词,对欧阳明大加鞭笞。说他骄傲自大,目空一切,唯所欲为,甚至不把市政府放在眼里;说他事务所管理混乱,执业质量低下,经常为利益驱动出具虚假报告;说他唯利是图,专门为个人敛财;说他生活作风糜烂,与几个女人有着不清不白、不干不净的关系等等,她把一切脏水污水都往欧阳明身上泼。她尤其强调金阳棉纺厂的问题,欧阳明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作为欧阳明的同行,刘大兴当然希望欧阳明垮掉,目前黎明会计师事务所是横在他环宇会计师事务所面前的最大障碍。然而刘大兴却颇有正义感,他听了郭安娜的发言后,心中很不是滋味,他想你郭安娜损人也太厉害了,你怎么能不分青红皂白地把他说得一无是处,甚至是十恶不赦呢?听说郭安娜与欧阳明还是同班同学,以前唧唧我我,关系很不正常,为什么今日一反常态,变得如此水火不容了,难道是郭安娜大义灭亲?但从她的言词与情绪来看,好像不是,倒是像在发泄私愤。于是他接着发言说:“对于欧阳明其人,我也许比大家更了解他,虽然他是我最强劲的竞争对手,但是我十分敬佩他,所以郭科长刚才的发言不敢苟同。我就不多说了。对于那份报告,我想是真的,从日期,从纸张的颜色都不像新作的,作为一名注册会计师和一个会计师事务所的负责人,我认为欧阳明是尽到了他的责任的。我请求大家不要一出了问题就把责任,就把罪名往会计师事务所头上栽。我想要弄清欧阳明是否向市政府报告过这很容易,按照报告日期查阅市政府的收文登记就会清楚明白,说不定那份报告正躺在市政府机要室的某个抽屈里。”
刘大兴这一番话,使在座的都十分吃惊。原来他们以为刘大兴为了把欧阳明整垮,会极力附和郭安娜的意见。想不到他和郭安娜竟圆凿方枘,说出一番迥然不同的话来。其中尤以郭安娜更为气愤,她万没想到昨天遭朴雪一顿抡白,欧阳明一顿辱骂,今天又遭一个会计师事务所所长如此不讲情面的反驳,这叫她脸面何存?威信何在?无论如何她得出这口恶气。她心知邓科长是激进派,整欧阳明决心很足,便望着邓科长说:“邓科,你看这事怎么办吧?好像我刚才说的都是有意陷害欧阳明,其实很多人都知道,欧阳明是我的同班同学,而且我们一直交往过密。正因为如此,我才不能搞自由主义包庇他,如今反说我陷害他,这话真不知从何说起,我请大家主持公道。”
邓科长听郭安娜一说,心中也有些生气,觉得刘大兴刚才的发言简直是放屁。本来是叫你来查欧阳明,你怎么反给他开脱罪责?他是工农干部出身,是个直性子,便接着郭安娜的话批评刘大兴:“刘所长,水市长叫你来一起调查,原是希望你和我们同心同德,一起把金阳棉纺厂的事情弄清楚,你怎么帮起倒忙来了?”
刘大兴想反驳:“我……”
戈科长打断他的话:“算啦算啦!我们主要是把金阳棉纺厂的事情弄清楚,不是对欧阳明其人评头品足。欧阳明这人怎么样?我们不去说他,我看还是先把那份报告是真是假弄个清楚明白。我认为刘所长的意见也对,黎明会计师事务所的报告若是真送到了市政府,市政府机要室一定有记录,也会存档。我看还是先去市政府机要室查查看。
戈科长的意见当然正确,于是一锤定音,决定由邓科长和郭安娜两人去市政府机要室调阅机要档案。
散会以后,郭安娜显得有些丧气,这不完全是因为邓科长,戈科长没有为她出气,而是会上的最后决定使她丧气。她知道市政府机要室百分之百会有这份报告,刘大兴的态度和他说出的这个意见都是始料未及的,原只想将那报告一毁,他欧阳明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伙同之嫌。如此一来,欧阳明就要受到惩处,黎明会计师事务所就要易主,她没有想到事情并不这样简单。刘大兴竟提出了这个办法,一旦在市政府机要室查出这份报告,那么她的二十万将成泡影,不但欧阳明将洗清罪名,黎明会计师事务所毫发无损,水市长也将难脱干系。想到水市长,她心中突然一亮,他想他才是欧阳明的掘墓人,既然与他难脱干系,他就会想方设法毁掉这个证据。想到这儿,她心中又充满了希望。这天晚上,她独自来到水市长的家里。
水市长住在市政府后面的一座别院里,郭安娜通过保安才进到里面。她听说水市长很喜欢古玩,特别到文物市场买了一个马踏飞燕。虽是膺品,但制作精美,惟妙惟肖恐怕比真的还更有艺术性。谁都知道马踏飞燕那是国宝,谁也买不到,能有个膺品那也很不错,权当一件艺术品欣赏。郭安娜进门的时候,水市长正好在家,见郭安娜进门,手里还拎着东西,便叫她坐。郭安娜多次见过水市长,但这么近距离的单独见面却是第一次,她显得有几分拘谨,进门便在靠边的一条小凳上坐下,水市长忙叫她:“来!来!来!过来,在沙发上坐。”
郭安娜显得很不好意思,便在水市长旁边的一张沙发上小心异异地坐下,水市长的老伴给她端来一碗茶放在茶几上,郭安娜轻声说了声谢谢。
水市长首先问道:“小郭,今天怎么有空上我家来?莫不是检查中有什么问题?”
郭安娜见水市长单刀直入,很快切入了正题,她心中一阵高兴,说道:“您真英明,我正是为此而来,有一个情况我想向您汇报。”
水市长问:“哦,有什么情况?你说吧!”
郭安娜说:“欧阳明说,他在搞金阳棉纺厂破产清算时,已经发现那几个人侵吞国家资产,甚至将职工的应付工资都吞了,办了现在这个公司,他说他当时给市政府写了一份报告汇报了此事,可是没有得到市政府的重视,也没有严肃处理。我想这事若真,这责任岂不在政府。因此我想他一定是在胡扯,想找一根救命稻草而已。”
水市长沉吟一会,问道:“他说把报告交给了谁?”
郭安娜说:“他说他亲自交给了您。”
水市长一反常态:“笑话!谁见过他的什么报告。”
郭安娜一听,心中窃喜,她想只要水市长否认就好,自然他会去毁掉那证据的。
此时,水市长虽然口头上坚决否认,实际心中翻腾开了。欧阳明是找他汇报过此事,并交给他一份报告。其实他对这个情况十分清楚,那几个人给了他百分之十的隐名股,当然这报告到他手上就被他吞了,根本没有存入市政府机要室。如今这事情闹大了,他当然知道这份报告的重要性,他对郭安娜说:“小郭,世上的事情真是复杂得很,想不到欧阳明会胡诌出这么一份报告,你可以告诉调查组的其他同志,他根本没有向我汇报过,我也没看见他交来的什么报告,你们尽可去机要室查,查出来该负什么责任我负什么责任。”
郭安娜听水市长这么一说,心里可有底了,她说:“行!我一定把您的指示向其他同志传达。唉!看来欧阳明这个人真不地道!这不光是工作上的失误,还说明他的道德品质败坏。我会向省注协打报告,要求他停职检查,事务所停业整顿。”
水市长说:“你们不是搞行业自律吗?是应该好好自律自律。”
郭安娜如同领了一道圣旨,她高兴地走出了水市长家的大门。
郭安娜离开水市长家后,连夜向省注协写了个报告,再次要求对黎明会计师事务所绐予停业整顿一年的处罚,并建议吊销欧阳明的注册会计师资格。郭安娜的报告刚刚发出,黎明会计师事务所被停业整顿一年,欧阳明被吊销注册会计师资格的流言就在社会上传播开了。黎明会计师事务所所内立即哗然,谭建业推波助澜,逢人便说:“完了,黎明会计师事务所的末日到了,欧阳明难逃此劫。”
黎明会计师事务所的注册会计师大难来时各自飞,闻讯后纷纷联系会计师事务所准备转所,有的联系单位准备找份会计工作。此时可难坏了朴雪,她对社会上的这种传闻半信半疑,她不相信处理会这么快,但她又相信郭安娜肯定作得出来。而她最难的是她还不能将此消息告诉欧阳明,欧阳明心脏病发作,正卧床休息,若将此消息告诉他无疑是要他的命。可是国不可一日无君,一个所也不可没有所长。现在群龙无首,整个事务所分崩离析,很快便有瓦解之势,不告诉阳所长行吗?往常,最大的困难也都是在阳所长的领导下都得以克服,今天若没有阳所长出面,恐怕很难扭转这个局面,所以朴雪感到左右为难,心中只有焦急。
总会计师老孟和副所刘建国等骨干听到这个消息既感震惊,又感焦急,他们都盼着欧阳明早日康复来挽救这个局面。老孟看到谭建业在所里煽风点火,动摇军心,他斥责道:“你诚心要把所搞垮是不是?把所搞垮了对你有什么好处?你能捞到什么油水?”
孟总的话说得非常直率有力,谭建业只好耸耸肩笑着说:“我能捞什么油水,我是叫大家早作准备嘛!”孟总说:“你呀!只愿早上看见牛打架,晚上看见火烧天。”
如此一来,黎明会计师事务所的业务基本停止,金阳子公司的审计工作也无心去搞了,处于停顿状态。
过了两天,欧阳明的心脏病稍许稳定,他又按时上班来到所里,所里的人都用一种异常的眼神看他,整个所愁云惨惨,笼罩着一种沉闷忧郁的气氛。欧阳明立即觉察到出了什么事。他问孟总:“孟总,出什么事了?”
孟总说:“这几天你病了,我们不好告诉你,现在××局已宣布停止接收我们的验资报告和审计报告了。”
欧阳明问:“为什么?”
孟总说:“就是金阳棉纺厂那事,听说注协要给我们停业整顿一年的处罚。”他没有讲要吊销他注册会计师资格。
欧阳明一听,心脏就嘭嘭嘭嘭狂跳不止,脑子一阵昏眩,几乎把握不住,他忍痛说道:“又是该死的停业整顿,这不是要我们散了吗?”
朴雪见欧阳明身体不对劲,赶快过来扶住他,同时用眼神止住孟总,叫他不要再说。可孟总没有理会她的意思,接着说:“此次恐怕不比以往,金阳棉纺厂的职工闹得很凶,提出口号非要抓人不可,矛头直指金阳棉纺厂几个头头和我们所,社会压力很大,恐怕省注协要保我们……”
孟总话没说完,欧阳明已完全晕过去了。
朴雪开车将欧阳明送往医院抢救。经过几个小时抢救,欧阳明才慢慢苏醒过来。可是医生背地里告诉朴雪:“你赶快准备后事吧!他顶多能活两天。”朴雪如闻惊雷,她万万没有想到,她敬爱的阳所长这么快就要离她而去了!她强忍着泪水走回欧阳明身边,欧阳明对她说:“朴雪,你不要瞒我,我知道大限已至,神仙已难救我。黎明会计师事务所是我的生命,黎明会计师事务所完了,我的生命也就完了,要哭你就放声哭吧!”
朴雪闻言,再也忍奈不住,她“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哭了一会,她伏到欧阳明身上,抽泣着断断续续哭道:“老天……为什么……为什么这么……这么不公啊?偏不叫……好人……命……命长!却……却叫……恶人得逞!呜……”
欧阳明轻轻抚摸着朴雪的头。良久,他轻轻地说:“朴雪!别难过,医生早就跟我说过,我的命运要嘛是心衰而死,要嘛是瘁死。我早有这个心理准备,老天爷没有让我瘁死,让我在临死之时有机会和你说几句话,这己经是老天爷最大的恩赐了。来!你挨着我坐一会。”朴雪依言坐到欧阳明身边,将他的头枕在自己大腿上。
此时夜已很深,病房里静悄悄地,只有欧阳明一个病号。欧阳明深情地望着朴雪说:“我……我幸福极了!就让我这么静静死去,我比什么都值得。”
“不!你不能死!我不让你死,我敬爱的阳所,你知道吗,多少年来,你是我的唯一,我正准备和你一块儿走很远很远的路。我不能没有你!黎明会计师事务所不能没有你啊!”直到此时,朴雪才坦露心怀,说出了自己多少年来想对欧阳明说的话。
欧阳明苦笑着说:“傻姑娘,我岂不知道你的心,可是我比你大十多岁,我是你的父辈啊!我岂能误你终身。”
朴雪说:“不!阳所,你这是陈旧的思想意识,只要两情相愿,两相愉悦,真心相爱,年龄不是我们的障碍。你不要死,你不能死啊!你快振作起来吧!一个黎明会计师事务所算什么,只要我们志同道合,我们还可以重创一番事业。”
欧阳明带着几分难过和愧疚的语气说:“对不起!我已心力交瘁,真的对不起!朴雪,我……”欧阳明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嘎然而止。
朴雪低头一看,欧阳明已安静地合上了双眼。顿时,她悲痛已极,不禁抱着欧阳明放声大哭:“阳所!阳所!阳所啊!你怎么千呼万唤不回来啊!你为什么走得如此匆忙,黎明会计师事务还有多少事情需要你来料理啊!阳所!阳所!难道你就这么走了吗?难道你真的撒手不管了吗?呜……为什么该死的人不死,不该死的人偏要早死啊!”
朴雪正在伤心痛哭,“叮铃铃……”欧阳明身上的手机突然响了。朴雪在他身上掏出手机,打开翻盖,将手机贴到耳旁,手机里传出一个女人的声音:“喂!是欧阳明所长吗?”
朴雪忍住哭声应了一声:“嗯!……你说吧!”
“阳所长,在海北我跟你讲的那事你想通了吗?我这里非常非常的需要你啊!原来答应的年薪一百万一个不少,看业绩还可往上长。怎么?你怎么不说话?”听到这儿,朴雪再也忍奈不住了,她放声哭道:“阳……阳所长……他……他死了!”说完,她无力地放下手机,又抱住欧阳明伤心地痛哭起来。那哭声,似旷野里的闷雷,直哭得秋风窄起,地动山摇;那哭声,是失去丈夫的怨妇的哀鸣,直哭得愁云惨惨,阴气森森;那哭声,是伤心地无言地控诉,直叫人闻之心胆俱寒,叫铁石心肠之人也要泪洒两行。
空空的医院里寂静无声,只有朴雪的哭声在医院的走廊里,在静静的夜空中回荡,挥之不去,经久不息,哀哀难平……
天上阴霾密布,大地漆黑一团,医院昏暗的路灯显得是那样暗淡无光,彷佛随时都可能被黑暗吞噬。没有蛙鸣,没有鸟叫,只有那秋雨在无声无息地不停地细细倾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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