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情同骨肉

    沉重的打击使吴家丽一蹶不振，然而她是一个宁折不弯的人。她要把这事弄个水落石出，她决定找到负心汉，亲自问个明白。每到休假日，她就到那个她送货的小区，守株待兔。

    这已经是深秋季节，嗖嗖的冷风卷着落叶，在天空中翻飞。一天傍晚，吴家丽踏着落叶走入那豪华的小区，站在离那栋楼不远处的一棵大树的背后，眼睛盯着来往行人和车辆。她因为穿得少而感到很冷。

    大约在六点多钟，她看到一辆豪华小轿车开到那座楼前。她看到一个披着蓝呢子大衣的男人，下了车向楼里走去。尽管她看到的只是他的背影，但是她可以肯定，这个人就是魏卫东。吴家丽顿时满腔热血沸腾，好像要冲破全身所有的血管，有一种要爆炸的感觉。她不顾一切地冲上去，猛烈地敲着那个她曾经进过的房子。

    来开门的还是上次见到的那个中年妇女，吴家丽猜想她一定是魏卫东家的保姆，为了能进去屋，她撒了谎：“我是上次送家电的，我们接到微波炉厂家通知，他们有一个型号的微波炉有毛病，厂家发来下架通知，我们是逐家通知来退货的。你让我核对一下是不是那批微波炉？”

    屋里的男人喊道：“刘嫂，谁呀？干什么的？”刘嫂在解释的过程中，吴家丽清清楚楚听到了魏卫东的声音，她不顾一切地冲进去，指着魏卫东的鼻子破口大骂：“你这个丧尽天良的大骗子，你，你！你凭什么骗我！”

    魏卫东一看冲进来的是吴家丽，当时就吓傻了。吴家丽恨到了极点，抓住他的领带，一把就把魏卫东挠得满脸开花，嘴里不停地骂着：“你这个披着人皮的狼！你做出这么大的缺德事，不怕出门被车轧死？“

    魏卫东突然省过神来，声嘶力竭地喊道：“刘嫂，你为什么放进一个疯子来！赶快给保安打电话，给我赶快撵出去！”

    吴家丽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发泼，她不顾一切地大喊：“你这个魔鬼！你这个白脸狼！你别假装不认识我，我扒你皮认识你骨头！你以前甜言蜜语骗人哄人，现在你又翻脸不认人！你够人字那一撇一捺吗？”

    魏卫东气急败坏，不知所措。立即给小区保安值班室打电话：“我家闯进一个疯子，你们赶快来把她撵走！”

    吴家丽一听怒火万丈：“反正我也疯了，现在我就给你疯个彻底！”一边说着，一边把茶几上的壶碗抛向屋里的大穿衣镜，镜子和壶碗的碎片稀里哗啦地满地都是。

    当她拿起身边的一把椅子要向魏卫东砸去之时，几个身强力壮的高大保安员冲进来，制止了事态的发展。

    保安队长说：“魏先生，让您受惊了，对不起！这是我们工作疏漏，才放进陌生人。我们现在把她送到派出所去，您放心吧！”

    “谢谢你们及时赶到，没出意外就是因祸得福，不必往派出所送了。这是一个疯女人，即使送到派出所又能怎样呢？你们就把她送回家吧！”魏卫东并不是给吴家丽求情，而是怕这件事闹大了传出去，破坏了他的美梦。

    吴家丽看到这些保安，怕吃亏，不再吵闹。当她和这些人走出大院时，看到一个招手停小客，一摆手，车停她就上去了（那时小客没有固定停车站，见客摆手就停车）。

    吴家丽气得上气不接下气，风风火火地回到家，因为在外面呆的时间过长，她穿的又少，回来不久，就开始发高烧。头像炸裂似的疼，她喝了几口凉水就躺在床上不起来了。

    许大娘今天因为是星期日，孩子们游园的多，所以生意好，回来买了韭菜和肉馅，准备包饺子。她把面和好，又拌好了饺子馅，就在厅里喊：“家丽，出来包饺子。今天晚上咱们吃饺子。”

    喊了半天，吴家丽没有一点反应，她就推开虚掩着的门。一看吴家丽盖着大被在睡觉。她走到跟前说：“孩子，这才几点呀？怎么这么早就睡下了?不要总这样折磨自己，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不要再想了。快快起来和大娘包饺子。”

    吴家丽答应了一声，又发出了痛苦的呻吟声。许大娘走到跟前一看，下了一大跳，只见她满脸通红，一摸滚烫。大娘惊呼起来：“哎呀！发高烧了？怎么办？怀孕人又不能乱吃药，这可怎么办？”许大娘没有办法，只得打来一盆冷水，把毛巾泡在冷水里，捞出来，拧干给她敷在头上。可是一点也不见效，吴家丽呼噜呼噜地直喘。

    九点多钟，许知远回来了，大娘把他招呼过来说：“小远呀，你过来看看，这可怎么办？家丽烧得太厉害了。”

    许知远一看吴家丽的确病得很重，就说：“妈，咱们把她送到医院去吧！别耽误了。”

    许大娘找出吴家丽一件厚外套，又找到一个丝巾，把她扶起来，给她穿戴上，可是她像一滩泥似的，怎么也站不起来。大娘说：“儿子，你背她吧！”

    许知远背起吴家丽就走。大娘问：“你兜里有钱吗？”“有，给她看病能够。”

    到医院急诊室后，一量体温39度8,血压也偏高。立即到二楼验血、又到一楼拍片。许知远一直背她楼上楼下地走。最后确诊为大叶肺炎，必须住院。

    娘俩把兜里的钱凑在一起交了住院押金。当他们把吴家丽送到病房时，值班大夫对许知远非常不满，他说：“你是个不称职的丈夫，爱人都病成这样了才送来。她是个孕妇，不好用药，可是不及时治疗会出危险的。”

    许知远刚想解释，被妈妈制止了。老太太说：“我们发现她有问题就送来了，早晨还好好的呢，也不知咋啦？晚上就发起高烧来。

    一切处理完了以后，都快到11点了。老太太身体不好，儿子心疼妈妈，就让老太太回去了。自己留下照顾吴家丽。

    整整一夜，许知远没敢睡觉，一个小时测一遍体温，最严重时，医生告诉他用物理降温法，护士拿来对好的酒精将纱布用酒精蘸湿，拧至半干时，让许知远给吴家丽轻轻擦颈部、胸部、腋下、四肢和手心脚心。许知远非常为难，颈部，四肢和手心脚心他都能擦，可是胸部、腋下他的确不能去擦。医生护士来，把他说了一顿，他也不好解释。

    这一夜他看吊瓶、喂水、用棉签擦嘴唇，用酒精擦手擦脚，用湿毛巾冷敷头。第二天早晨吴家丽体温降下来了，全屋的患者都夸许知远，告诉吴家丽：“这一夜把你爱人折腾坏了，他一宿没合眼。”

    大家七嘴八舌地告诉吴家丽，许知远怎样忙乎一夜。吴家丽听了脸一阵红一阵白的，想解释又不知怎么说？万一说不是自己的爱人，大家一定认为他俩的关系不正常，反而对许知远不利，所以就只得将错就错，顺水推舟了。而性格内向的许知远心里也很不平静，无缘无故的有了一个“媳妇”。满屋子里的人都夸许知远是个模范丈夫。

    吴家丽觉得对不起许知远，情不自禁地说了几次“谢谢”。一个知识分子样的患者说：“你们大家看看，这才是一对模范夫妻，人家这才叫相敬如宾呢。”

    临床一个年轻姑娘对吴家丽说：“你家我姐夫好封建呀！大夫让他用酒精棉给你擦前胸和腋窝降温，他说什么也不干。5床大娘告诉大家都转过脸，不要看，他还是不给你擦。”

    许知远的脸和脖子通红通红的，吴家丽低声说：“对不起！对不起！难为你了！”

    7点多钟，许大娘来了，用保温饭盒给吴家丽拿的大米绿豆粥，还有鸡蛋糕。劝吴家丽吃点。屋里人问：“你是娘家妈还是婆婆呀？”许知远抢过话头说：“这是我妈。”5床的老太太说：“看到你们这家人这么和气，我真羡慕。我在这住院快一个月了，儿媳妇没看我一次。你要是平时对你婆婆不好，你婆婆会这样对你吗？”

    许大娘知道大家把他们当做一家人了，也不做任何解释。回头告诉儿子：“你回去吧！饺子在锅里不能凉。你要困，小卖店就别开门了，在家好好睡一觉。晚上你晚点来。”吴家丽急忙说：“晚上不用来了，现在也不烧了，晚上不用留人。”

    在吴家丽住院的这段时间里，许家娘俩换班来伺候她，使她非常感动。许大娘始终对吴家丽很好，善良的老太太把她当做亲姑娘。原来许知远和吴家丽接触不多，通过这次有病住院，两人的关系更近了一层。吴家丽一口一个哥叫着，好像亲哥一样。原来许知远管吴家丽叫“小吴”，现在也改口叫“家丽”了，有时顺嘴管她管她叫“小丽”。三口人越来越像一家人了。吴家丽原来自己攒了点钱，相比之下要比许家母子宽裕一些，这次住院虽然花了一些，还是有余钱的。许大娘主张三个人不起两把火，要合在一起吃。吴家丽拗不过老太太，也就不再单独做饭了。她每个月除了房钱以外还要交伙食费，只多不少。还常常往家买东西。大娘劝她：“孩子，你别大手大脚的，孩子生下来，花钱的地方多了，现在你得攒点钱了。

    一晃，七八个月过去了，转眼到了第二年的开春，吴家丽要临产了。孩子生下来，连个户口都落不上，吴家丽实在没有办法可想，她特别苦恼。单位她有个最好的朋友陈姐，吴家丽的所有的事都不瞒着陈姐，她把自己的苦恼和陈姐讲了之后，陈姐给她出主意：“你和房东老太太关系很好，他儿子又是个大好人，请他们帮帮忙，和你假登记结婚，孩子生下来，落到他们户口上，将来孩子上学问题不就解决了吗？”

    吴家丽说：“不行！不行！真的不行！我不能坑人家，和我假结婚登记了。人家以后有对象，要结婚怎么办？”

    “好办，好办！再办个离婚手续不就行了吗？”“人家一个童男，清清白白地为我背个二婚的名声，那不是欺负人吗？再说女方知道他是二婚，人家也不能干呀？这样作太做损了，我可不能干出这样伤天害理、忘恩负义的事来。人家娘俩对我那么好，我不能坑人家呀！”

    可是孩子就要降生，自己连个户口都没有，孩子户口就更不能解决了。为这事吴家丽心急如焚。后来她偷偷地和她大姐联系，让她大姐把户口偷出来，再想办法迁出来，自己把户口先落到许家的户口上，然后再想其他办法。

    有一次许大娘去商厦朝吴家丽要钥匙，他们娘俩出来都把钥匙落到家了。陈姐慌慌张张地和许大娘说：“小吴现在很忙，顾客太多，我送您。“老太太一直表示感谢不要她送，可是陈姐跟到外面，说：“大娘，我有一件事，要和您商量商量。”“什么事你说吧！”

    “你老人家是不是非常喜欢吴家丽?”“那还用问吗？那闺女没比的。心地善良、大公无私、聪明能干。能吃苦耐劳。”

    “您想不想让她当你儿媳妇？”“哈哈！我不敢想。我家穷，我们娘俩身体都不好，现在是将将巴巴能吃上饭。家丽一个人，比我们娘俩挣的都多，我们不是那只顾自己的人，我们可不能拖累好人。”

    “如果她愿意呢？”“不可能！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她也不傻，能心甘情愿往或火坑里钻吗？”

    这是陈姐对许家的第一次试探。她知道许家母子因为家庭生活困难而自卑。所以她认为只要吴家丽同意就有门。

    陈姐有煞费苦心地试探吴家丽爱不爱许知远？吴家丽说：“那是个最标准的大好人：憨厚本分、善良无私、乐意帮助人、脾气好、聪明能干。尤其是为了帮助别人，自己吃苦受累，受委屈、受冤枉他都不在乎。”

    “这么好的人，你一定爱上他了吧？”“去你的吧！别瞎说，我马上就要当妈妈了。人家一个大小伙子，不缺胳膊不少腿的，凭什么要一个带拖油瓶的女人？”

    好心的陈姐把两面的实底都探来了，她知道这件事已经有百分之八十的把握了。最后一关就是看看许知远对吴家丽印象如何了？好心肠的陈姐有一天休息，特意到许知远的小卖店，假装买东西和许知远聊起来。

    “小伙子，今年多大岁数了？”“三十一了。”“成家了吗？”“还没有？”“有对像吗？”“没有。”

    “该找了，我像你那么大的时候，孩子都上小学了。今年我四十五，大儿子都二十一了。大姐劝你赶快找对象吧？不然岁数越大越不好找，不管男的还是女的，过了三十岁，一年降一等。”陈姐苦口婆心地往找对象上面引导。

    “大姐，不瞒您说，像我这样的穷光蛋，哪个姑娘肯嫁给我？”

    “小伙子，我们单位有个好姑娘，长得漂亮，人又好。美中不足的是离婚的，还带个孩子。”“谢谢大姐好意！我们娘俩现在都勉强将就活着，我可没有力量养别人的孩子。”

    陈姐试探失败，不敢再冒险搭桥了。可是吴家丽大姐把吴家丽的户口转出来之后，往哪落却成了大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