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旧恨新仇

    吴家丽的两位亲人走了，这曾经充满欢乐的家庭里突然变得沉寂了。她每每看到许家母子的遗像，都有说不出的酸楚。在这两年里，她把许大娘当做自己的亲妈，这位善良的老太太，对吴家丽的深情厚意，吴家丽是永远不会忘的。

    许知远是她这一生中最信任的人、最能向他掏心窝的人、最在意的人。尽管他们从来没有涉及过感情问题，可是彼此间的关系绝对是最亲密的。

    现在他们都走了，吴家丽不想回到自己的家里，她已经习惯了在这里的生活。她仍然有一家四口在一起那种其乐融融的幻觉。

    在许家母子病重期间吴家丽花掉了自己多年的积蓄，而现在成了真正的月光族。她在生孩子期间，因为她是临时工半年没有工资。好心的朋友陈姐主动借给她很多钱。上班以后，又赶上许家母子有病，所以她欠陈姐的钱始终没有还上，所以她到中介登记，准备下班后当钟点工。

    有一天，他接到电视台转来的一封信。这封信的内容是：

    吴家丽女士：

    当我看到电视台有关您的报道之后，非常受感动。您的所作所为，您的大公无私，您的精神和品德是值得大家学习的。您是当代人的楷模。为了帮助您度过难关，我决定聘您为我家的长期钟点工，待遇优厚。如果同意请和我联系。

    我的电话是：XXXXXXXX

    我的家庭住址是：明辉大街，东四马路，花园小区三栋2门503室。

    您可以在每天晚上6点以后来工作。

    为了尽快地还清陈姐的钱，吴家丽继续把孩子放在长托，并且全额交费，她决定去应聘。

    这天下班以后，她急急忙忙吃了点剩饭，就按着那人写的地址找到了花园小区。这是一个新建的小区，座座高楼林立，院中有花坛、水池、凉亭，一看便知这是富人区。

    吴家丽找到了三栋2门503。

    敲敲门，门开了，她愣了，原来开门的是她童年好友李俊男。看到他，吴家丽百感交集，说不出一句话来。

    李俊男非常热情地拉住吴家丽的手亲切地说：“怎么了？才几年呀？不认识了吗？”

    吴家丽还是不知该说什么？李俊男让吴家丽坐在沙发上，从冰箱里拿出一瓶果汁，倒在茶杯里，递给吴家丽说：“别客气，你以后来就把这当做自己的家，吃啥拿啥随你便。”

    吴家丽终于说出了第一句话：“嫂子还没下班吗？”

    “她在大洋彼岸，现在那里刚刚亮天，也许还没上班吧？”李俊男显现出一幅无可奈何的嘴脸。

    “原来她在国外呀？”

    李俊男说：“是呀！我们结婚的第二年她就出国读博士去了。这些年我孤苦伶仃、形只影单。在加上工作忙，一个人得过且过，把这个家造得也不像个家样。

    我毕业后，非常不容易回到家乡工作，可是我爸爸妈妈又到南方去了。我爱人走后，我举目无亲。过得非常不如意。实际上是得过且过，混一天少两晌。

    自从看到电视台对你的专题报道，我的心里好像突然打开了两扇门。我下决心找到你。是你燃起了我生命的欲望，使我重新审视人生。我想只要我找到你，就会彻底改变我目前的生活状态，使我重新振作起来。

    家丽，你不要多想，不要有顾虑，我只是想，只要我每天能见到你，和你聊聊天，和你谈谈心，和你倾诉一下我的苦闷、和你畅谈一下我的欢乐，我就知足了。

    我想好了，我如果无条件的资助你，你一定会拒绝的，所以我决定聘请你给我当钟点工，每天来我家两小时，为我操持家务，和我说话唠嗑，我每个月给你400元钱。你看行不？”

    吴家丽斩钉截铁地说：“对不起！我如果知道是你，我绝对不会来应聘。谢谢你！”李俊男故意装糊涂：“为什么？”

    “难道你真的忘了吗？因为你没考上重点大学，你的家人差点逼死我。我自杀未遂、离家出走、浪迹天涯。我这些年吃的苦、受的累、遭的罪，都是因为你。无辜的冤枉、残酷的打击使我终生难忘。我的不幸，完全是来自你的高考失利。所以，我不想见到你。我更不可能每天为你效力，来祈求你的补偿。”

    “家丽。我知道你恨我家，很我妈，但是我坚信，你绝对不会恨我，因为从我们认识那天起，我俩就是好朋友、铁哥们儿，我从来没伤害过你。你恨我妈妈、恨我家我都能理解，但是你绝对不能把这个恨转嫁到我的身上，因为我俩是最好的朋友。”

    “朋友这两个字，在你妈妈搧我12个耳光那一刻起，就被搧得无影无踪了。对不起！我五年前已经在我的脑海里抹掉了有关李俊男的一切影像。”

    吴家丽站起来，走到门口，准备出去。李俊男抢先一步堵住了门，说什么也不让吴家丽走。他满含热泪地恳求：“家丽，我求求你，不要恨我，我从来没伤害过你。说句老实话，我在上高中那年，就爱上你了，可是我知道我爸爸妈妈在这个问题上的态度，我始终不敢向你表白。现在他们都远离了我，我已经从他们的阴影中逃离出来了。我自由了！我解放了！我有自主权了！我可以随心所欲地安排我自己的生活。我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找回我失掉的幸福，找回我童年最真挚的友谊，找回我最喜欢的人。家丽，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我求求你，回到我的身边，找回我们应该拥有的幸福吧！”

    吴家丽非常疑惑地盯着李俊男，她冷冷地说：“李俊男，你没疯吧？你没做梦吧？你没发烧吧？你怎么满嘴胡言乱语呢？你梦话连篇，胡说八道。你到底怎么了？

    你是个有妻子的人，你虽然逃离了父母的羁绊，可是你摆脱不了做丈夫的责任，你更不能违背道德的底线和摆脱法律的约束。况且感情是双方的，我从来就没有爱过你。过去没有、现在没有、将来更不可能有。因为我鄙视你，你是一个懦夫，你是你父母手上的玩偶、是个言听计从的可怜虫，您是一个书呆子。我瞧不起你。看不上你，你不要自作多情！就是天下男人都死光了，只剩下你自己了，我也不会和你同流合污，搞婚外恋。”

    吴家丽像连珠炮一样，连连发出重型炮弹直射李俊男那颗脆弱的心脏。李俊男好像在一个瑰丽的美梦中被打醒，张口结舌面红耳赤，不知所措。吴家丽一把把李俊男推开，冲了出去。她心里充满了恨，多年前所受的羞辱又想电影一样在她眼前回放。

    吴家丽回到家里，余气未消，气得连饭都没吃，坐在床上生闷气。她望着许知远的遗像掉泪，她梳理了自己感情的脉络，清醒地意识到，她和许知远的感情才是真爱，是刻骨铭心的爱。这个爱没有丝毫杂念，纯得像透明的水。然而都没来得及表达就彻底消失了。

    她回想自己这些年的遭遇，趴在床上痛哭起来。

    难熬的一夜过去了，清晨起来，她给她的宝贝小华找了几件换洗的衣服，急急忙忙到了托儿所，当她抱起这可爱的小娃娃时，顿时忘却了一切烦恼和忧愁。那可爱的小手不住地抓着妈妈的脸，笑眯眯的露出两颗小白牙。吴家丽在那胖乎乎的小脸蛋上亲了几口，就留恋不舍地上班了。

    吴家丽在商场忙忙呼呼累了一天，在下班的前十分钟，他发现李俊男站在离她摊位不到十米的地方。吴家丽心狂跳起来，她意识到李俊男是来商场堵她的。她悄悄地绕到别的摊位，想躲开他。可是到底被李俊男发现了。

    李俊男毫无顾虑地来到吴家丽的身边，一把抓住她低声说：“我在这里已经等你一个小时了。下班后跟我走，我有话对你说。”

    吴家丽甩开他的手说：“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你别拉拉扯扯的。别怪我翻脸不认人，把我弄急了，我可不给你面子。”

    “好了！好了！我的姑奶奶，我怕你还不行吗？我们好说好商量地，我找你的确有急事，我们找个地方，说完我就走。”

    他俩的行为，已经被好心的陈姐看到了。这个泼辣的女人，以为吴家丽被顾客欺负了，立即赶过来说：“什么事？什么事？有问题和我说，不要欺负老实人！这可是我们商场里多年的标兵售货员，你可不能砸了我们的牌子！”

    “这位大姐，您误会了，我们是老同学，今天我们有个同学会，大家让我来找她。”李俊男随机应变，用谎言躲过了陈姐的盘查。

    吴家丽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气昂昂地说：“你等着，我和你一起走。”

    吴家丽无可奈何地和李俊男走出商场，急急忙忙往公交车站走，李俊男一把抓住她：“家丽，我求你了，听我说几句话吧！”

    李俊男始终没有撒开吴家丽的手，把她拽到路旁一个餐馆，直接进了一个小包房。

    吴家丽仍然没有平静下来，一直站着。李俊男把她按到座位上，非常柔和地说：“家丽，你不要对我有敌意，我俩无仇无怨，只要你听我把话说完，我也就不会再纠缠你了。”

    “好吧！我听！你到底要说什么，你尽管说。可是我有个条件，我把你的话全部听完，你就再也不能纠缠我了。从此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咱俩井水不犯河水。”

    李俊男点了几个菜他态度非常谦和，他说：你不要生气，不要发火，我们消消停停吃这顿饭，你耐心地听听我的故事，不管你对我怎样？我对你的要求只有一个，就是把我的故事听完。”

    李俊男是一个头脑非常灵活的人，他从小立志成为一个科学家。可是他的爸爸却把他培养成一个惟命是从的机器人，他的一切都是他爸爸妈妈包办代替，一手安排，不允许他独立思考、不允许他自由活动。一直没间断地给他压力。从小学到高中都是在重点校的重点班。由于患上了高考恐惧症而没有进入重点大学。可是他的专业却非常好，是搞化工流程设计的。他的成绩、他的独特的设计方案，在化工界引起了极大的反响，没等他毕业，他的专利就被一个大化工厂买断。毕业后，他爸爸找到自己的老上级，前工业厅的一位副厅长，给他安排到化工设计院。可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他爸爸和这位副厅长的幕后交易是：李俊男必须和副厅长的女儿冷晓梅定婚。冷晓梅是学计算机的，她在大学读书阶段有一个男朋友，她爸爸硬逼她和李俊男结婚，他曾经因为抗婚而自杀未遂。可是她终于屈服了家庭的压力和李俊男结婚了。婚后他俩始终没有同房，半年之后，在她男友的资助下双双飞到美国，虽然他们的婚姻名存实亡，但是至今没有办离婚手续。而由于李俊男一反常态的强烈反抗，李俊男的父母退休后，到南方下海，离开了独生子。

    李俊男告诉吴家丽这些年他一直在寻找吴家丽的下落，他从来没爱过任何女孩，因为他心里早已被吴家丽装得满满的，任何人都占据不了这个位置。

    李俊男的故事的确很感人，吴家丽被他的真情打动了，但是一想到李俊男是有妇之夫，所以她没有流露出丝毫的同情之心。

    李俊男非常真诚地表达了自己对吴家丽深切的爱恋，他表示，即使不能成为夫妻，还可以做朋友，他希望吴家丽能够帮帮他的忙，以钟点工的身份常去他家，他们可以经常谈心，互相安慰，互相帮助、互相照顾。

    吴家丽失始终没有表态，可是她却不像前两次见面那样充满了敌意。

    外刚内柔的吴家丽到底被李俊男的软磨硬泡俘虏了，她终于答应以钟点工的身份去李俊男家，帮他料理家务，甚至给他做饭洗衣。从小被父母揉得软软的李俊男，性格柔弱、没有男子汉的阳刚之气，所以和吴家丽在一起时，总是百依百顺，渐渐地，吴家丽喜欢上他了。

    日久生情，更何况他们俩是两小无猜青梅竹马的童年玩伴，不到半年他们相爱了。而且打破了界限，住在一起了。

    在一个严冬的夜里，因为下大雪公交车和出租车全部停运，吴家丽回不了家了。李俊男留她在李家过夜。他们睡得正酣，听到外面猛烈地敲门声。他俩谎做一团，又无处躲闪。胆小怕事的李俊男战战兢兢地去开门，进来的是李俊男的爸爸妈妈和他的妻子冷晓梅。原来冷晓梅被男友抛弃，在国外不能生存，研究生还没有毕业，就自己回国了。因为她结婚后，一直没有和李俊男有夫妻之实，所以就到南方去搬援兵，把李俊男的父母找回来处理他们的关系。下火车之后，因为没车他们三人顶风冒雪走回来了。因为外面太冷，所以他们狠劲砸门，没想到却把吴家丽堵在屋中。

    这是他们所有人都没有料到的结果。冷晓梅一看什么都明白了，所以嚎啕大哭，李俊男的刁妈不由分手，劈头盖脑对吴家丽一阵暴打，声嘶力竭地喊道：你这个狐狸精！你这个骚货，这么多年你怎么阴魂不散？还来勾引我的儿子？“

    李俊男的爸爸举起椅子向李俊男砸去，暴怒地喊：“你给我跪下！”

    吴家丽推开门，冒着狂风暴雪消失在茫茫的黑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