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更新时间:2019-05-05 12:13:06 | 本章字数:3139
下了一夜雨,早晨放晴了。
老憨吃过早饭,穿双胶鞋匆匆朝冯桂花家走去。到了冯桂花家,她正在吃早饭。只见她两只脚各踩一只摇篮,嘴里吃着饭,双脚不停地晃动。簸箕里的春蚕蠕动着争吃嫩绿的桑叶。冯桂花见了老憨,端着饭碗迎了出来。她见了老憨双颊羞得泛红,头扭向一边说:“你看俺懒不?弄到小半晌午才吃早饭。”
“你真不容易,又要喂养双胞胎孩子,又要养蚕做家务。”
“可是哩。”冯桂花说,“俺那死鬼叫回又不回,留在外面又见不到一个钱,俺嫁他算是倒血霉了。走,屋里坐。”
老憨站在那里看看孩子,又看看蚕吃桑叶,不知是站着好还是坐着好,真觉得手足无措。冯桂花把碗放在桌子上,挪过一张椅子,不好意思地说:“曾老板,你瞧这屋里乱糟糟的,坐不下去吧?”
“这是哪里的话呢?我是看你忙的可怜。”老憨笑着说,“叫我说干脆去封信叫二元回来,就说日子过不下去了,你吓吓他就说再要不回跟他离婚。”
“你当俺没想过离婚呀?”冯桂花说,“俺要不是有这俩小毛女子拖累,早就离了。他是早有那个心哩,只是俺不能提。真是离了俺咋办?俩个毛女子拖累着嫁不了人,俺还不是饿死呀?”
“这个二元!现在咋变成这样。”
“咋变成这样?俺听他们回来风言风语的说,他也有了相好的。”
老憨叹口气,说:“离也不是,不离也不是,这就难了。”
“分明晓得男人在外找了相好的,俺就不晓得在家偷人。”冯桂花笑着说,“你说俺傻不傻?”
老憨笑着说:“这不是傻,是做女人的本分。”
“曾老板,像你这样体面的男人,咋不找个女人呢?”冯桂花笑着说,“不图别的,能洗洗衣裳做做饭焐焐脚啥的……,你不找想必也有了相好的。”
老憨沉着脸一声不吭。
冯桂花见老憨不高兴,“哧哧”一笑说:“俺长年累月没个人说说话,今个你来了,俺是跟你开开玩笑呢。”
“我今天来还是谈租田的事。”老憨说,“其实二元不回来你是可以当家的。他既然不要这个家,又何必要他当这个家呢?我们急需用田,你那田又在荒着,这何必呢?再说我们一年给你三、两千贴补贴补生活不也很好吗?你再好好想一想,想好了我们以村里名义跟你签合同。”
“曾老板说的也是理。等我找俺娘家兄弟商量商量,商量好了俺去找你。”
这时,进来一只狸猫照直往蚕簸箕跑去,伸出爪子就去抓那蚕虫虫。冯桂花拾起扫帚就去撵,那猫在屋内跑了一圈跑出门去,冯桂花随手把门关了。她丢下扫帚就去看她的蚕虫,她差点心疼得哭了。
“桂花,我还有事就不坐了,那租田的事你要当个事,抓紧去找你兄弟商量。”老憨说着站起来。
冯桂花口里答应着就去开门,随着房门“吱溜”一声响,老憨从屋里走了出来。事有凑巧,恰在这时破嘴婆挑着一担空粪桶从菜园回来,顶头遇见。破嘴婆放下粪桶,先是冷笑两声,然后伸出两个指头在腮帮上刮了两下,冲着冯桂花高声说:“牛郎会织女,干柴遇烈火,想吃空心菜来个卖藕的。不是总说你正派吗?能立贞节牌坊吗?今个算是让俺碰个正着!”
冯桂花瞅了破嘴婆一眼,门“吱溜”一声关了。
破嘴婆拍着巴掌大笑起来。
幸好这时附近无人,破嘴婆的话没被人听见。但是,刚走不远的老憨却听得清清楚楚。他回头看时无意脚向后退了两步,这一退不当紧,不料一脚踩滑身子向后一歪,脚崴了。他拾根棍子拄着,强忍疼痛一步一跛的走回家来。山秀在门前洗衣服,见到老憨拄着棍子回来,慌忙丢下衣服迎上去搀扶。老憨笑着说:“没事,脚崴了。”
山秀着急地说:“那咋办呀?”
“看把你吓的,过几天就好了。”老憨笑笑说。
“憨叔,你疼的这样了还说没事。”山秀心疼地说。“你先去屋里躺着,我去卫生室给你买瓶碘酒来。”
“不用。”老憨说,“去你翠婶店里拿瓶酒来擦擦是一样。”
山秀搀着老憨在床上躺下后,她脱下拖鞋换上运动鞋,当她转身走时,老憨问道:“山秀,今天有人来买鱼吗?”
“噢,对了,今天你刚走就来了两个鱼贩子,我给你卖了一百五十七斤。”山秀指了指桌子,“钱在抽屉里本子底下压着。”
“又一天过去啦!”老憨叹口气说。“看来今天的生意又不会好。”
“憨叔,慢慢将就吧,”山秀劝慰老憨说,“着急也没用。”
“你英姑说这样小打小闹不行,必须形成规模,面向大市场,这种看法是对的。”老憨看着山秀说,“咱不说这些了,你快去吧。”
山秀去那不到一小时就回了。她左手拿着一个塑料袋,右手拎着饭盒,像燕子一般飞到老憨床前。老憨问她怎么这样快就转回了,她说心里急是小跑着来的。山秀把饭盒放在桌上,打开塑料袋取出碘酒和药棉来。老憨见了惊疑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你不会又去了卫生室吧?”
“我哪能那么快?”山秀说,“这碘酒是上次翠婶手指弄伤了,买来没用完的。她还笑着开玩笑说便宜你了。叫你先用上,她晚上再过来看看。憨叔,你是先吃饭还是先抹药?”
“先吃饭吧。”
山秀把饭盒和筷子递到老憨手上,说:“憨叔,我把盆里的两件衣裳清洗完后就回去了。”
老憨感激地说:“秀啊,你天天来帮叔,叔怎样谢你呀?”
“憨叔,你咋说这话呢?应该的嘛。”山秀说着扭身出门了。
老憨躺在床上,脚疼得厉害,他扳过脚来瞅了瞅,脚腕子肿得发亮,用碘酒擦了擦,感到冰凉冰凉的,疼痛有所缓解。随手掂过一本《静静的顿河》翻看起来,当看到葛利高里和阿克西妮亚幽会那段描写时,他笑了,不禁念出声来:“葛利高里的脑袋枕在阿克西妮亚的凉丝丝的、光滑的胳膊上,瞅着天花板下面的那一串线轴。阿克西妮亚用另外一只手——手指干活磨得很粗糙——拨弄着葛利高里仰着的脑袋上马鬃似的硬鬈发。阿克西妮亚的手指上带着一股刚挤出的鲜牛奶气味;葛利高里转过脸来,鼻子孔扎进阿克西妮亚的胳肢窝里——一股未发酵好的蛇麻草味似的浓重的女人汗香直冲他的鼻孔……”他想:阿克西妮亚的丈夫服役走后不久就和葛利高里相好,明目张胆毫无顾忌,俄罗斯草原上的农妇也太放荡了。他联想到冯桂花对他说的话,分明是有意撩拨;胖三嫂那天到我的房间里梳头,眼神有些异样,把头发落在枕巾上,差点造成误会。这山旮旯里的农妇看来也都是不甘寂寞的啊!那么,像玻璃翠那样姿色出众的女人呢?……他想到这里叹口气,摇摇头,心里说:“别想那多了,多想多烦恼,自己除非不找老婆,要找只有她合适,俗话说‘买猪不买圈’,婚前的事不应追究,只要婚后能安分守己就行了,再说性欲是人的本能嘛!”他把书一扔,拿起碘酒擦起脚来。
门外的狗汪汪叫了起来,老远有人在叫:“憨哥,憨哥在家吗?”老憨躺在床上答应两声。来人推门走进来。
“是广发吧?快进来吧!”
于广发撩帘进入里屋,见老憨躺在床上,惊讶地问:“憨哥,你是咋啦?”
“脚崴了,没事。”
“虽说没事,可是疼痛难忍呀!”
“可不是嘛,胀疼胀疼的。”老憨看着于广发问道:“广发,有事呀?”
“是呀。是想跟你商量商量养鱼的事。”
“我正要找你呢!”老憨笑着说,“你来的真巧,再不商量出个办法来,真没得干头啦!咱这山旮旯里养鱼交通不便,谁来问津呀?像这样小打小闹,充其量只是糊口而已。田英跟我说只有把养渔业搞大,形成气候,有专人养殖,有专人销售,才能把咱们的鲜鱼打进外地的市场。”
“你是不是想成立合作社?”
“我想听听你的意见。”老憨说。
“这事我也跟他们谈过,他们都有点顾虑,怕人多了互相扯皮。”于广发说。“这是让大集体弄怕啦!”
“田英主张以村的名义建个养渔场,让养殖户入股,我现在按照她的意见正在筹备。”老憨看着于广发说。
“好哇!有田支书在这里,这事能办成。”于广发看着老憨笑着说,“憨哥,要建养殖场,你要把这副担子挑起来,不然叫谁当头大家都不放心。”
“这事以后再说。”老憨说,“今天你既然找我来了,咱俩就算召集人,你先把人凑到一块开个会,听听他们是啥意见。我现在脚疼,你就多辛苦点。”
“这是大家的事嘛,说啥辛苦不辛苦呢?事情如果真办成了,大家不是都得利么?”于广发说,“我先召集大伙开个会,看看他们是咋想的,然后我再来找你。憨哥,你安心养伤,我走啦!”
“你走吧,我不能送你啦!”
“不送,不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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