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更新时间:2019-05-05 12:20:00 | 本章字数:3177
这天上午,万里无云,太阳照在身上火辣辣的,像火一般,田英帮高五奶把洗衣机搬到厨房廊下,把一床床被单装在滚桶里,倒上半桶水,拧了一下旋扭,洗衣机“呼呼呼”地转动起来。高五奶看那波轮过去慢慢转动一下,过来又慢慢转动一下,里边被单还自动翻身……她站在那里眼巴巴地看着,舍不得离开。田英说:“这机子好就好在它洗的均匀。”
“俺们乡里人都爱用黑被里子,为啥呢?就是耐脏。”高五奶说,“其实呢那是蒙个人的眼睛,该脏还是脏。尤其那些懒女人,一辈子也没盖过干净被子。”
“说到底还是人穷了,社会落后了。”田英说。
院子里横一条竖一条拴着绳子,母女俩忙着晒被单,晒了一床又一床,一直晒了五、六床。被单们也陪着享受到洗大澡、晒太阳的福分了。
这时,侉嫂流着鼻涕淌着泪一瘸一瘸地走来,大柱低着头跟在她身后。侉嫂见了婆婆越发哭得厉害,坐在小凳上,用手揉着胸脯,歪着头从口里吐清水。婆婆问:“咋回事?”侉嫂只是哭不说话。婆婆知道儿媳老实,必是受了男人的委屈,就睁大眼死死地盯着儿子,儿子低着头不敢吭声。
高五奶生气地说:“俺就会算又是你欺负她了。说说是咋回事?”
大柱说:“她胡搅蛮缠。”
侉嫂哭着说:“谁蛮缠了?二句话没说,他就拿棍打俺!”说着用手把裤子往上挽。“娘,你瞧,这都是他打的。”
高五奶上去搧了儿子一巴掌,骂道:“婊子养的狗杂种!屁本事没有,只会打女人!”
田英过来说:“娘,你也气糊涂了,怎么能骂那话?”说着转身进房拿来纱布和药水给侉嫂包扎。
高五奶坐在小凳上,瞅着大柱,问:“老大,到底是咋回事?”
“那天这里老憨兄弟跟家富兄弟说起公司买车的事,都说一时没钱,如何如何犯愁,就说到我那车上来。”大柱说,“他俩都要我连车带人入他们公司,我当时想孩子上学、女儿也大了,处处等钱花,就犹犹豫豫不想同意。后来他俩好说歹说把话说到份上了,不得已只好同意了。前天强子来信让寄钱,我说身上没钱了,他侉妈就让我进城跑车,挣点钱给强子寄去。我说车入公司了,就这她没完没了跟我闹……”
“那你也不该打她。”
“俺没闹,”侉嫂说,“俺只是说不该让车进公司。”
大柱说:“连晚饭也不做了,躺在床上哭,还故意假装心口子疼,唉哟唉哟的叫喊,叫谁也受不了。这还不算闹?”
“就这也不能打她。”高五奶说,“你想想大柱子,没有她你哪有家?她给你生儿养女,对这个家有功。下回再敢动她一指头,打你这个狗娘养的!”
田英从房里拿出二百元钱交给大柱,说:“这钱你拿着,明天给孩子寄去。”
“妹,这钱我不能拿。”
“拿去,”高五奶说,“你妹是外人吗?”
“大哥,你如果不愿意进公司的话,我跟老憨他们说说。”
“说啥说?”高五奶说,“他们不正难着的才说这个话么?俺当家,老大你就在那安心干。”
“娘,大妹,俺这就给强子寄钱去。”大柱转身要走。
“滚吧!”高五奶说,“晌午再灌毛狗尿醉了回来,好打女人。”
田英悄悄笑着走进堂屋去。 这时,会计胡建新骑着摩托来了,高五奶问:“你来啥事?”胡建新从袋里掏出一封信递在高五奶手上,骑上摩托就走了。
高五奶把信递给田英,田英正歪在床上看杂志,她就顺便坐在床沿上。田英坐起身,撕开信封,展开信纸,只见上面写的是:
田英:
当我提笔写这封信时,心潮翻腾,泪流如注。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在我们相爱那短暂的日子里,点点滴滴令人难以忘怀,每每想起就会有割心般疼痛。然而,我们都已年届中年,你我都是知识分子,各有各的事业,在婚姻家庭上是难以两全的。而且,坦然地说,你显然是把事业置于婚姻之上的,这点叫我难以接受。分道扬镳是迟早的事。因此,我左想右想,趁我们都还不算老,早些分手为好。如果一直拖下去,我想是不道德的。
我从非洲回来以后,患了场重病,没写信告诉你,是怕给你难为。在我住院期间,是孟菲一直陪伴着我。她人很朴实,对我关爱有加,如今她已走入了我的生活。她说,如果你能大度,你不嫌弃她,她愿做你的知心朋友。当然这些话今天告诉你未必妥当,但她再三嘱咐,可见心诚了。
田英,我的此举或许你认为是绝情的,然而,根据你我的性格和现实处境,你最终是会谅解的,会想明白的。当然,我相信你是心胸宽阔之人,绝不会因此而受到刺激,反而会全身心地投入到工作中去,以实现你自己的夙愿。我对你将永世不忘。日后你若需我办点什么,我愿效犬马之劳——或许这能减轻点我的负疚之感吧!
再见,朋友!
陈家栋七月十三日夜
田英认真读着信,半天没有说话。高五奶知是陈家栋来的信,问:“英子,都写些啥?”田英面色阴沉总不吭声,她就知道不是一封好信,往外走时心里说:“你们折腾去吧,瞧往后能结出个啥瓜!”
此时的田英欲哭无泪,欲笑无声,一桩桩往事在心头翻滚,一个个男人在眼前浮现,她用坚强的毅力去强制自己,跑出门在河边一棵柳树下暗暗啜泣。约莫过了一个小时,她去到老憨他们盖房子的工地,也不跟大家说话,拉着架子车就去帮着搬砖,搬了一趟又一趟,大家都睁大眼睛看着她,她浑然不察,有人去找来老憨,他把田英扶进木屋,田英哇地一声哭了……
老憨打孙淑芬的手机,淑芬说她正跟林春旺在山上丈量入社茶农的茶园,一时来不了。没办法,打电话要来了玻璃翠。玻璃翠小心翼翼地服伺田英,没多久,田英就安然入睡了。
孙淑芬这天在山上忙了一整天。中午是在茶农家吃的饭,没有午休接着又上了山。她和林春旺又丈量完三四家的茶园,西边天上忽然乌云翻滚,接着就响起炸雷。林春旺要孙淑芬下山,她坚持要干完再走。说着说着乌云漫过头顶,随着滚滚雷声,豆大的雨点就落了下来。二人拼命往山下跑,究竟没能躲过大雨,都成了落汤鸡了。路过一个石崖,林春旺拉着孙淑芬的手躲进只能勉强隐身的崖下。这虽然避免了大雨袭击,但那湿衣浸肤之苦终难忍受。孙淑芬又冷又怕,忍不住哭起来了。林春旺很尴尬,不知说什么好,老是那一句话“莫怕,莫怕。”约莫过了一个小时雨停了。他们回到家里,胡巧云给孙淑芬端去热水,帮她洗了澡换了衣服,又用干毛巾把她湿发蘸干。孙淑芬倒在床上就睡了。她睡下不久就“哼哼”起来,胡巧云进来用手在她额头上一试,烧得烫手。胡巧云连忙叫林春旺给铁柱打电话。
春旺打开手机,迅速按了铁柱的手机号。
“喂,铁柱呀?我是春旺,……淑芬病了,发高烧,你带上退烧药快过来吧!……啥?你在乡政府?……行行。……”
铁柱骑着摩托赶过来时,天已煞黑。他下了摩托就奔到孙淑芬的住室,胡巧云端来开水,铁柱把孙淑芬扶起,喂了她两颗退烧药。但是,约莫一个小时过去了,仍然高烧不退。这一下可吓坏了铁柱,他浑身战栗,在房里来回转圈,不知如何是好。还是林春旺说:“赶快要急救车来!”这才提醒了铁柱给卫生院打电话。这里离公路有五里多路,怕耽误时间,林春旺搬来小竹床当做担架,慌忙就去找抬杆,等他把担架绑好已伸手不见五指了。
铁柱和林春旺把孙淑芬抬上竹床,铁柱在前,林春旺在后抬着就走,胡巧云跟在后边打着手电。哪知竹床光滑而且窄小,孙淑芬躺在上面两边滚动,无法躺稳。急得无法,只好放下竹床,林春旺把孙淑芬扯起背上就走。刚走几步,忽然手电光消失了,那一瞬间里,胡巧云伸手在林春旺屁股上打了一巴掌。原来胡巧云怨林春旺不该背上单衣薄衫的女人。林春旺忽然醒悟应该避嫌,就“唉哟”一声,说:“脚崴了。”
铁柱过来背上孙淑芬。可怜他在高低不平的山路上紧咬牙关,硬是一步一步坚持走了五里多路,当把孙淑芬抬上急救车时,他瘫软在地上,四肢无力,不能动弹了。医生、护士把铁柱扶上车,随孙淑芬来到医院。
在急诊室检查时,医生说:“是热人被大雨激了,吊上针,退了烧,吃点药也就好了。”
果然,吊上针之后不到一小时烧就退了,接着吃了两片药,完全成了好人了。孙淑芬说饿,铁柱给她买来饼干,递上开水,她吃喝罢了,就把遇雨情况说给铁柱听,铁柱伸出舌头说:“好险!那崖石下躲雨最容易遭雷击了!”
孙淑芬笑着说:“我要是遭雷击了,你哭不哭?”
铁柱一下把她抱住,说:“我跟你一块走!”
孙淑芬笑了,在他的额头上吻了又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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