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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更新时间:2019-05-05 12:19:34 | 本章字数:2751

    天麻麻亮,冯桂花挑着两只摇篮,张二元拎着灰桶沿山路往前走去,一路上说说笑笑来到高五奶家。侉嫂在院里忙着和水泥,田英蹲在廊檐下刷牙,大黄狗围着二元撒欢。冯桂花把两只摇篮放在葡萄架下,就忙着给两个孩子冲奶粉,喂罢孩子,掂起灰桶就催张二元去砌墙。张二元说:“那墙只剩一点了,你去帮侉嫂多和点水泥,马上打地坪。”冯桂花把灰桶递给二元,挽挽袖子就去和水泥。他们干了约莫一个小时,高五奶把饭端到了桌上。

    “桂花,”高五奶说,“去叫二元出来吃饭。”

    冯桂花把张二元叫了出来,张二元叫她盛碗稀饭凉着,就坐在小凳上吸烟。

    “二元,”田英走来说,“今天能不能做完?”

    张二元说:“就看磁砖、便器那些材料来的早晚,如果上午能到,天黑前就能完工。”

    侉嫂说:“她爹昨晚一到家,就说娘要搞这行子,还说去买啥……”

    “建卫生间,”田英说,“买磁砖、便器。”

    “听说娘要搞卫生间,连夜跑到店子上拾掇汽车,今天麻麻亮就开车进城了。”侉嫂说,“俺想到晌午就能回来。”

    “只说老大在工地上给人拉砖,到底也不晓得开的是啥孽生车。”高五奶看着侉嫂说。

    “先头开的是三轮子,”侉嫂说,“现如今换成四轮子的大车了。”

    张二元说:“老大在外混抖了,也有大车开了。”

    “也抖不到啥里去?”高五奶说,“老实巴交的,只是个做死眼子活的。”

    张二元端起稀饭碗吱溜几口喝完,连嚼两块火烧馍,三下五去二,就放下筷子,用手抹了一下嘴,就进屋干活去了。

    高五奶和冯桂花边吃边说边晃摇篮。

    “这二元回来也不晓得变好了不?”高五奶说。

    冯桂花笑着说:“好喽。俺天天晚上的洗澡水都是他舀,又帮俺擦背,又帮俺洗脚,简直变了一个人。”

    “他越对你好,你也越对他好,这就叫互敬互爱。”高五奶说,“男人脾气暴,做女人的还是让点好。你总是跟他来软的,就能治服他。这叫以柔克刚。再一点,就是你要对他多温情,只有你把他的心暖热了,一切事情都好办了。”

    冯桂花笑着说:“五奶啥都揣摸的透。”

    田英拉着丫丫来吃饭,丫丫噘着小嘴说:“啥也不想吃,不饿。”

    田英说:“这不比城里,可以上街吃早点,你不吃看你饿不饿?”

    丫丫哭了。高五奶转身进厨房拿个熟鸡蛋出来,塞到她的书包里。田英送走丫丫回来眼圈红了。

    高五奶叹口气说:“这家栋也不晓得回国没有?俺问你几回你也不跟俺说,不晓得这葫芦里又卖的啥药?”

    “他这个人呀,摸不透。”田英说着转身走了。

    这时,老憨和孙家富来了,一进门就进了厨房去看那刚刚隔开的卫生间。二人跟张二元说了几句话,就直奔堂屋。

    田英坐在那里正用卫生纸抹泪,见二人进来连忙起身笑笑。老憨感到诧异,张了几下嘴没说出话来。

    田英说:“刚才虫子飞进了眼里,没事。”

    老憨说:“我来问问那门房到底盖不盖?”

    “我想是盖了好。”田英说,“一是将来要设门卫;二是过磅什么的,也需要一间房子。再说,多间把房子多花不了几个钱。”

    “那通间八间大房正在粉刷,接下来就是拉围墙、砌门房了。”老憨说。

    “泥工工资你打算怎么付?”

    “我打算每个工开二十,他们都齐说不要钱,算尽义务。”

    “那不行!他们在外都没挣一个钱,现在正难着,他不要你也得给他们。”

    正说着,山秀满脸是汗的跑来,说:“赶快去搬东西。”

    大家担着箩筐,挑着篮子,扛着抬杠,掂着抬筐,纷纷走出门去,直奔到村路上。只见一辆卡车停在村路边上,大柱已将后车帮打开,露出一捆捆磁砖,一个浴盆,一个台式瓷盆和一台洗衣机。张二元和老憨跳上车一件件往下搬,孙家富和大柱一件件在地上接,抬的抬,挑的挑,七手八脚将这些物什搬到家里。高五奶站在一堆物什面前,看看这摸摸那,最后把手停在洗衣机上,打开盖子,摸摸旋扭,高兴地笑着说:“好了好了,往后俺也能像城里女人那样不用手洗衣裳了。”

    田英说:“以后家用电器进农村,政府还给补贴,目的就是缩小城乡差距,让农民都过上像城里人一样的生活。”

    山秀说:“俺奶还没见过彩电呢,爹说啥时出门先给奶买一台,闲了可以收戏看。”

    “那俺家就算是‘小康’啦?”高五奶说。

    “那不算‘小康’,”田英笑着说,“现在我们才刚刚解决温饱问题,离‘小康’还有很大距离;不过咱们正在奔‘小康’。”

    大柱、老憨、孙家富他们坐在堂屋里喝茶说话。

    “大哥,”老憨说,“几个月没见,你可以呀!”

    “啥可以不可以,”大柱笑着说,“就只是把三轮变成四轮了。”

    孙家富说:“这就不简单了,我在外干了那多年,连一个轮子也没有,你算是会搞的。”

    “哎呀兄弟呀,”大柱叹口气,“你也不知你哥受的是啥罪?起早贪黑,狗不受的罪你哥我都受了。”

    老憨说:“大哥,你这次回来不走了吧?”

    “咋说呢?”大柱说,“现在又快要年检了,说句丑话,你哥连年检的钱都难凑;出去吧,没年检不能跑,不出去吧,在家没路子,两难。”

    “大哥,”老憨说,“我们公司正准备买车请司机,你干脆别走了,我们也不买车请司机了,你把车子作个价,就开着你的车在公司干,公司按月付你报酬。”

    大柱笑着不表态。

    孙家富说:“大哥,我们公司不会让你吃亏,只是眼下困难点,以后会有发展的。”

    “这我相信。”大柱说,“俺们弟兄伙都不是外人,今天说句心里话,俺那孩子正在读大学,山秀也不小了,花钱的地方可真叫多,……”

    “大哥说的是真情,我们能理解。”老憨说,“你相信兄弟我,只要说你去,我们就从你去的那日起开你工资。”

    “大哥就莫犹豫了,就算是帮帮咱们吧!”孙家富说。

    大柱笑笑,说:“俺弟兄伙在一起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今天把话说到这份上了,还有啥说的?去吧。”

    “大哥,”老憨说,“还用不用在车上配冷冻装置啥的?”

    “我在外边见过人家拉鱼,”孙家富说,“只把车箱改装一下,里面钉上塑料布啥的,能装住水就行,里面能装鲜鱼。用冷冻装置,只能让死鱼保鲜,而不是鲜鱼了。”

    老憨把手一拍,笑着说:“原来是这样!家富,这事就交给你,三两天就把它搞好,花多少钱你留个条子。”

    大柱说:“这事我跟家富兄弟一起搞。”

    “家富,”老憨说,“你搞好这个立即出去跑跑,找找水产老板,找找大型超市,咱们趁热打铁,把咱们湖西渔业养殖公司第一车鱼给卖出去,来个开门红。”

    大柱要去洗车,老憨和孙家富跟着走了。

    这天晚上,一群女人携儿抱女来参观卫生间。卫生间很小,只能分批参观,出来的人纷纷咋舌称好,都笑嘻嘻地向高五奶道喜。一个外号叫张俏巴的老婆,把高五奶拉到一边悄悄地说:“你往后再不用脱光身子下河洗澡了。”

    “那时候也是没法子。”高五奶说,“如今回想起来咋都过来了?俺们女人在生产队里跟男人们一样干活挣工分,放了工脚不沾地往家跑,回到家打开锁,就慌忙去摸黑浇菜,摸黑喂猪,摸黑洗衣裳,摸黑做晚饭,啥都是摸黑干。你说说再不滚到河里洗洗,那一身臭味能活么?”

    “有吃奶孩子的更可怜,汗冒着些,人急着些,孩子再哭着些,连寻死的心都有。”张俏巴说。

    “算啦,莫提它啦!”高五奶叹口气说,“真不能瞎折腾了啊!”

    “如今上头的政策好了,”张俏巴说,“不会瞎折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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