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上午八点，田英约老憨和林春旺他们召开碰头会。铁柱用摩托把田英带到村委会，进了办公室，见他们早到了，意外的看见方旭初老师正坐在案子边上看报纸，连忙上前跟他握手。大家不约而同的看着他，都不知这位老先生的到来会对碰头会有何作用。

    “老先生今天怎么也光临我们的碰头会了？”田英笑着说。

    方旭初说：“听，听说你们要，要碰头，我，我就不知高低跑来了。因，因为我在这，这里生活几十年，这，这里的山山水水我，我都了如指掌，就，就是想给你们参，参谋参谋。”

    “好啊！来，咱们鼓掌表示欢迎。”

    几个人拍起了巴掌。

    “你老先生今后就当我们的顾问，不过，不能是‘顾问顾问，顾得就问，顾不得不问’。” 田英笑着说，“我们也得约法三章。”

    “那，那是自然。”

    于是，大家围着案子坐下来，一台破电扇“哗啦哗啦”响，田英随手关了，说：“天气不算太热。”拿张报纸轻悠悠地扇着。田英宣布开会，大家都静了下来。田英看着老憨和林春旺问：“你俩谁先说？”老憨跟林春旺两人对视一下。

    林春旺掏出小本子，咳嗽两声，说：“俺那情况是这样的：入社茶农共是三十七户，共有茶园面积三百八十五亩，加上我的五十二亩，总共是四百三十七亩。这其中有两户茶农还在犹豫。他们那些茶园有的被水冲毁，有的杂草丛生，几乎都没有剪枝、施肥。我跟淑芬商量了，现在搁在我们面前的是三件大事：一是厂房；二是买机器；三是缺劳力。这三件事当中，钱的事最大。为了想贷款，找了俺家里的表姨夫，想着他在信用社当主任靠的住，谁知人家不认亲，一推六二五，俺还白白贴了两条烟。俺那情况就是这样。”

    大家七嘴八舌议论。孙家富说：“如今办事得靠人。”胡建新说：“钱能通神。”老憨说：“商品社会嘛，人的思想感情变了。”方旭初说：“如，如今都在信，信奉拜金主义。”铁柱说：“啥话不说，也怨咱们的底子太薄。”

    田英笑着说：“好了好了，文斌你说说吧。”

    “我们到昨天为止共有十八户专业户加入公司，共有八百四十只网箱，加上我那一百一十五，总共是九百五十五箱。现在公司房屋已盖成大小十二间，足够公司用了。大柱大哥连人带车入了公司，已按运送水产品的要求对汽车作了改装。需要立即解决的是，专业户的网箱、鲜鱼如何作价入股的问题。……对，还有工人的报酬问题。”

    田英看了一下大家，问：“还有什么补充的？”大家沉默一会，铁柱看了一下手表，看着田英说：“姐，你先拿个意见吧。”田英说：“这是诸葛亮会，办法由大家来想。”方旭初说：“还，还是田支书先，先说个意见好商量。”

    “那我就先说个意见，共同探讨。”田英说，“茶叶生产合作社那块，先说房子……”

    方旭初插话说：“你，你等等，我，我倒有个建议：老，老祠堂那二十来间房屋，解，解放后是小学校，大，大跃进时公，公社在那里办蚕场，现，现在只住了申瘸子老两口，虽，虽说年久失修，好好修，修足够使用了。”

    方建新插话说：“那里我去看过，公路是当年办蚕场修的，现在损坏严重；再就是还没通电。”

    铁柱插话说：“这都好办。路呢，大家动手修修也要不了多少工；电呢，究竟需要重新拉线安装三相电的。”

    田英接着说：“这不是都有着落了么？我看这事就这样定了。铁柱，这事由你亲自来办。泥工就找张二元他们；需要树木你给林业局写个间伐报告，砍伐点杉树。这个事你可要抓紧，说办就办，不准拖拉。房屋修好后再考虑路和电的问题。”

    “老姐交待的事啥时拖拉过？”铁柱笑着说。

    方旭初笑着说：“乡，乡民们私下议论说，这，这湖西如今是家天下。我，我看未必不好，好，好就好在这‘家’字上。上，上有五奶掌舵，下，下有一文一武姐弟俩主，主事支派，意见容，容易统一，免得像以往班，班子那样总是扯皮。”

    “铁柱只是代理主任，不久就要选举，以后当上当不上，那要看群众的意愿了。我呢，也未必在湖西久待下去。”

    孙家富笑着说：“田支书，你千万不要走，你要真是走了，俺们这台好戏就煞了。”

    “我立下过誓言，不在湖西办成两件事是不走的。”田英接着说：“关于资金问题，我已求了工行袁行长，我提出贷款一百万，他当时没表态，我再找找他，看来没多大问题。至于劳力问题，你先动员动员他们留守的家属，要她们各自想点子催他们回家。”

    方建新笑着说：“干脆叫她们说在家守不住了，再不回来就离婚。”

    说得大家都笑了。

    田英笑着说：“你这是拿咱们妇女开玩笑。……要叫她们把家里现在办社的情况好好介绍一下，使他们能看到前景，有了强烈参与的欲望，会自动回来的。真要不行，只能是咱们派人去接。茶社这一块以后有什么事再议。下边就是渔业养殖这一块了。那网箱、鲜鱼评估作价问题，我的意思是：你们跟那些专业户们共同商量个标准，协商解决；真不行了，我再给你们协调。至于工人工资你们自己定吧。……大家还有什么没有？……没有就散会了。”

    方旭初走到院里，拉住老憨说：“曾，曾经理，我，我老伴家侄孙，学，学上不进去，想，想外出打工，他，他妈不准走，说，说孩子小走，走远了不放心。你，你看能不能在，在你们公司里找个活干干？”

    “那孩子今年多大了？”

    “二十出头吧？”

    “行啊，你就要他先来试试吧，就怕吃不了那个苦。”

    “听，听说秋生不是去学，学习水产养殖么？将，将来可以跟他一块干。”

    “那也行，试试吧！”

    田英刚出大门，手提包里手机响了，她连忙掏出来打开。

    “喂，我是。哦，马仔呀？你在哪里？……什么？你在路上？……行啊行啊，你来了再说吧！……”

    田英一边上铁柱的摩托一边说：“不知这次马强能不能带来好消息。”

    “恐怕没有；如果有的话他就张张扬扬来电话了。”

    “也很难说，不过现在依靠贷款的确很难。”

    “我想他马仔不会在我们面前耍花招，不然他对我有愧。”

    “看来你们战友之情还挺深呢！”

    “我跟马仔是生死之交，”铁柱说，“有一次班里实弹演习，他拿着一颗手榴弹弦拉了没投出去，是我眼疾手快，奔上去拾起来扔了出去，要不然他小命就完了。”

    “老弟你行呀！”田英惊奇地说，“你这个英雄事迹老姐怎么没听说过呀？”

    铁柱笑笑，说：“当时立了功，上了报。但不能挂在嘴上，那会让人觉得你居功骄傲，所以我连你也没说过。”

    当他们到家时，田英的手机又响了，原来是马强叫铁柱去岔路口搬东西。铁柱骑着摩托就过去了。不一会，只见马强和铁柱抬着一台彩电高高兴兴地来了。高五奶见了喜欢地叫赶紧打开装上。马强叫打电话给老憨来装，说自己没时间，并催促田英、铁柱马上上车去县城宾馆。铁柱说：“老姐交待的事急需去办，不能去。”田英说：“马仔，有什么事就在这里说，我不去县城。”马强笑而不答。高五奶说：“你兄弟叫去就去吧，想必有要紧的事。”又叮嘱马强，“晚上送你姐回来。”田英进屋匆匆化了淡妆，换了衣服——还是那天去温泉宾馆穿的那套裙衫，就跟着马强出门了。

    马强把田英扶上车坐在自己身旁，踩下油门，“哧溜”一下车跑了。在路上，田英问马强到底有什么事，是不是有好消息？马强仍然笑而不答。田英说：“既然没好消息，你把我送回去！”马强说：“虽然暂时没好消息，但我给老姐一个惊喜。”田英笑着说：“你这个马仔呀，不知心里都装了些什么？”

    轿车开进县城时，铁柱对马强说：“马仔，我先去办个事，一会再联系。”就下车了。马强把车开进了一家宾馆，服务员打开房间，马强扶田英走了进去，马强沏了一杯茶递在田英手上。喝着茶，田英问马强筹款情况怎样。马强一脸愁容，摇了摇头，说：“现在贷款极难，我不打算再求他们了。我决定把那拆迁公司转让出去，连我的一幢楼房和几部汽车也统统卖掉，回到家乡来搞房地产开发。如今大中城市建设已接近尾声，今后只能眼盯着县城这一块了。你知道，国家已提出了城乡一体化，加快建设小城镇，这是个机遇。所以我打算无论如何也在县城发展，哪里也不去了。老姐，你别急，你那湖心岛我买定了。”

    田英苦笑着说：“说去说来还是画饼充饥，空喜一场。……等你有钱买那岛时，老姐也不用干了，老了。”

    “不等你老，我绝对会为你在湖西的事业出把力的。”马强说，“等你的心愿了了之后，我高薪聘你当顾问，坐享清福。”

    田英笑着说：“这就是你给我的惊喜呀？”

    “直顾说话把正事忘了。”马强说着就打开老板箱，取出一大一小两个精美的匣子，打开大匣子取出一串白金项链，上面镶嵌的蓝宝石晶莹炫目，他一下给田英系在脖子上。田英一时不知所措，口中连说：“你这是干什么？这是干什么？”马强并不答话，只是默默地笑着。接着取出宝石戒指要给田英戴上，田英不肯，马强握住她的手强行要她伸出指头。

    田英急了，说：“马仔，这戒指是不能随便给女性戴的，你懂吗？不要给我了，给你心爱的人戴吧。”

    “你就是我心爱的人！”

    田英把项链取下来强行塞到马强手上，生气地说：“马仔，我把你当兄弟，你太不成体统了！”

    马强单腿跪下，声音颤抖地说：“老姐，我爱你！”

    田英扶他起来，说：“你想好了再说吧，我比你大五岁呢！”

    “我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