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柱接了春旺的电话喜出望外，心想：别看他是山旮旯里的农民，照样能办大事。原先想依靠淑芬，现在淑芬没去，竟然事情办得这样漂亮。就和淑芬骑着摩托一起去村委会，找胡建新商量汇款的事。他走进办公室，就把春旺优惠买到机器急等汇款的事向胡建新介绍一番。胡建新拿出账簿，把收入和支出说给铁柱听，然后用算盘叭叭哒哒算了一阵，说：“现在账上共有资金一百零五万多。”

    铁柱一听，焦急地说：“我想资金足够了，怎么还能差二十多万？”

    “收入是明摆着的：大宗收入就是马老板付购地款八十万，没收巴三行贿款二十万，共是一百万。”胡建新说，“袁行长那里贷款暂时还没到账。再就是村里林木间伐卖树钱有五万七仟多块，别的再没丁点收入了。”

    “原先账上还有五万多花到哪里了？”铁柱问。

    “光支付前几年欠下的餐费就是四万多，其余的是付了电费、电话费、订报费及一些零星杂支了。”

    “建新啊，我俩马上去趟信用社，找找何主任，向他求求情帮个忙，你看行不？”铁柱说。

    “他的话难说，田姐原先就找过他，嘴里说的好听，可就是不办实事。”胡建新说，“我看能不能找私人借点，哪怕是付高利也行。”

    “咱们私人谁能有钱？”

    “还是找巴三。”

    铁柱摇头说：“不行，他没钱。”

    “那不一定！”孙淑芬说，“人家当老板的，又没到破产那一步，再没钱凑个十万八万是没问题的。”

    “也行。我先通个电话问问。”铁柱说着从兜里掏出手机，按了一阵，终于接通了。

    “喂，是三哥吧？……我是铁柱……春旺他们在上海把制茶机买好了，现在资金差二十万，我们都很着急，想请你帮忙借给一点，……什么？你在广州？……那算了吧……”

    “一个人有钱不知愿不愿拿出来？”

    “是谁？”

    “马寡妇。”

    铁柱摇摇头说：“她一个寡妇家哪有那多钱？”

    “你不知道，前年他男人在石家庄建筑工地摔死，公司老板赔她三十多万，是我帮她存入银行的。”

    铁柱说：“不行不行，她的钱是留着养老的，一分一毫不能动她的。”

    胡建新说：“原来说是防着养老的，现在情况变化了。她姐给她在城里介绍了一位老教师，儿女都混的好，个个有汽车。听说两方都相中了，那边催她过去，只是她这边的房屋、山林、茶园还没卖掉，一旦卖了，就进城享福去了。”

    孙淑芬笑着说：“你怎么了解得这样清楚？”

    胡建新说：“她是我远房表姑，我咋能不清楚？表姑父出事时是我去处理的。”

    铁柱说：“这么说也许有点把握。”

    铁柱决定去马寡妇家试一试。从村委会到马寡妇家有五里山路，有一截竟然是羊肠小道，而且还要翻一道山岭，连自行车都推不过去。铁柱把摩托放在村委会，同淑芬、胡建新步行往马寡妇家走去。淑芬正赶上这几天身体不适，走在半道里，常用手揉着肚子说腹痛。铁柱只好背她一截搀她一截，孙淑芬和铁柱硬是咬着牙走到马家。五里山路竟走了一个多小时。

    马寡妇家住房在山村里算是上好的，居然是一栋两层的简易楼房，座北向南，靠山临溪，环境清幽。东边一棵大树，树下绿荫寂寂。铁柱他们远远走来，狗就“汪汪”叫起来。只见树下的石墩上坐着一位六十多岁，上穿黑色夹克衫露着白衬衣领子，下穿牛仔裤，脚穿黑皮鞋的男人，手里捧着书，脚边放着茶杯，安闲地在那里品茶看书。

    铁柱他们走来后，那人站起来，颇有礼貌地同他们一一握手。面对这三个陌生人，他自我介绍说：“敝人姓易，单字叫然，是县高的退休教师。”胡建新自我介绍后，把铁柱和淑芬向他作了介绍。这时从房里走出一位五十上下，体态略胖，满脸笑容，穿着崭新的玫瑰红上衣，下着黑色裤子的女人，一看就知是马寡妇了。她热情地把大家迎进房里，拿抹布擦擦椅子让大家坐下，又忙着递烟递茶，然后坐在一旁的凳子上，笑嘻嘻地看着淑芬，淑芬忙从椅子上起来，掂只小凳同她坐在一起，二人热热乎乎聊起来了。

    孙淑芬是个知识分子，和一个农妇本来没有共同语言，为了来的目的，在使尽心眼跟她套近乎。

    孙淑芬笑吟吟地说：“嫂子看不上五十岁，有五十不？”

    马寡妇笑着说：“瞧妹子说的，俺都快六十啦，五十没得俺的了，老喽！”

    孙淑芬笑着对铁柱说：“老铁，你看这位嫂子像快六十的人么？”

    铁柱笑着说“淑芬，你老说年龄干啥？是想给马大姐介绍对象呀？”

    马寡妇笑着说：“铁柱兄弟也跟俺开起玩笑了，人老了又嫁人，人家不笑掉牙说你老贱么？”

    “嫂子这话就不对了，”孙淑芬说，“现在老人重婚，还有子女给娘提亲的哩，况且嫂子还不老呢，更应该追求自己的幸福生活。”

    马寡妇听了抿嘴笑着，脸上泛起了红晕。

    “表姑，”胡建新说，“今个铁柱主任来请你帮个忙，希望你能够答应。”

    马寡妇一听心里犯了疑问，说：“俺一个寡妇家能给你帮啥忙呢？”

    铁柱就把买机器缺钱，大家如何着急向马寡妇说了一通，笑着说：“我今天来，是想向马大姐借钱就急。”

    马寡妇听了铁柱一番话，脸慢慢沉下来，半天低头不语。

    “马大姐，”铁柱说，“你放心，不要半年就还你，而且照最高的付你利息。”

    胡建新说：“表姑，你不会吃亏的。”

    “你这个王八羔子，做酒做醋都是你！”马寡妇说，“不是你他们咋会晓得俺有钱？原来把你当好人，今个看来你是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大半年不进俺家门槛子，俺说今个咋会贵脚来踏践地了？原来长了这个坏心眼！”

    “表姑，你不借就不借嘛！咋唠唠叨叨诀起来了。”

    “马大姐，你不要这样说，就算胡会计出的主意，愿不愿意还要看你自己，我们并没强迫你。”铁柱说。

    “嫂子，”孙淑芬说，“老铁是为村里办事，借据上要盖村里的公章，钱是绝不会丢的。”

    “俺少陪了。”马寡妇着起身气呼呼地往外走。走到门口，易然先生伸开双臂一拦，把她拉回原来的凳子上坐下。

    易然说：“各位，你们刚才说的话我都听见了，这是好事，难得有你们这样的村干部。既然是急需，这个钱我当家了。”停了一下又说：“我没向各位介绍，这位马秀珍经人介绍即将成了我的配偶。在经济方面，她知道我家是不缺钱的，这钱她若真是舍不得的话，缺多少我易某借给你们。”

    铁柱说：“感谢易先生为我们解燃眉之急。”

    孙淑芬说：“湖西人民是不会忘记你的。”

    易然说：“你们大约需要多少？三十万够不够？”

    铁柱说：“二十万就够了。”

    易然说：“好吧，明天你们随我去银行取款。”

    马寡妇说：“你的我的不都一样？干脆取我的吧！”

    易然热情地把他们送出村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