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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更新时间:2019-05-05 12:27:18 | 本章字数:3325

    秋生住在红顶屋里孵化喂养鱼苗,已过了三个多月,现在鱼苗已长到一寸多长,能够放进网箱放养了。这天下着毛毛细雨,上午八点多钟,老憨和孙家富带着十多人挑着水桶来“过”鱼苗,红顶屋前挤满了人。玻璃翠早早来了,她坐在红顶屋里,要亲眼看看自己儿子孵化的鱼苗究竟啥样?是不是让他憨叔满意?当几个人穿着长筒靴子掂着网下到池里时,她出来了,看见一网下去就捞了成千上万条欢跳的小鱼,她兴奋得眼里流出了泪花。池埂上放着装满水的塑料桶,捞鱼的人咧嘴笑着,挨个往桶里放鱼苗。挑鱼的人踩着碎步,扁担一颤一颤地走了。捞呀挑呀,一直忙乎到晌午。

    “秋生,你小子有成绩。”老憨高兴地说,“为我们养殖公司孵化出好鱼苗了。这约莫有十万尾,照一块钱一尾,也值十万了。况且还不止一块呢?”

    “他憨叔,没在哪里就夸,”玻璃翠笑着说,“莫把孩子的小狗尾巴夸翘了。”

    “哎,该表扬就一定表扬,实事求是嘛!”老憨蛮认真地说。

    “晌午你咋犒赏他们?”玻璃翠问。

    “鲜鱼猪肉两大盆。”老憨说。

    “再没旁的啦?”玻璃翠又笑着问。

    “怎么,你想加菜?”老憨笑着说。

    “加就加!每张桌上加一只卤鸡。”玻璃翠高兴地笑着说。

    中午开饭的时候,玻璃翠果然提来几只卤鸡和几瓶白酒,笑吟吟地把它分到各桌上,然后和老憨、孙家富、大柱、张二元、秋生他们围坐一张桌子。老憨知道玻璃翠酒量大,怕她喝醉,就说中午这顿饭酒就免了,下午都要干活,这酒留着晚上喝。大柱说:“俺下午不跑车,好长时间没闻到酒味,今个一见,酒瘾惹发了,你们都不喝,俺叫他翠婶陪俺喝。”老憨急的向他使眼色,他总是装做没看见,掂着瓶子就给玻璃翠斟酒。玻璃翠也不推辞,任大柱把杯子倒的酒往外漫,和大柱对端,也不吃菜,两人一气把一瓶白酒喝光。吓得大柱瞠目结舌,饭也没吃就溜跑了。老憨料着玻璃翠要出事,就连忙把一碗饭吃完,挤在她身旁坐下。玻璃翠脸不变色心不跳,微笑着推了推老憨,连说没事,让他走开。老憨碍着面子只得走开了。秋生见他妈平静无事,就回了红顶屋。

    大家都走了,餐厅里静悄悄的,炊事员过来收拾碗盆时,见玻璃翠头枕在桌子上睡着了,也没过去惊动。谁知约莫过了一个小时,她“哇”地呕了一下,吐出一摊酒来。炊事员过来细看时,一下惊呆了!原来在一摊龌龊的酒菜中,还带有鲜血。老憨得知后奔跑过来,想让大柱开车送她去医院,几个人一齐寻找不见大柱踪影,只好打电话要急救车,谁知等了半个小时也不见车来。这时候老憨吓的面色苍白,满头大汗,抱着玻璃翠的手颤抖着。玻璃翠呕吐之后清醒过来,在老憨的怀里抽抽泣泣哭起来了。老憨一个劲地安慰让她别怕,可是她哪里听得进去?越哭越厉害了。当急救车把她拉到卫生院检查后,医生说是酒精刺激,导致胃出血,吃点药休息两天就好时,她立刻止住了哭泣,拉住老憨的手说:“他憨叔,俺要回家。”无论老憨怎样劝说她总是不听,只好雇车把她送回家了。

    玻璃翠回到家后,老憨给她舀来水,又给她沏了一杯茶,她洗了脸漱了口后,喝了一杯热茶,面色红润起来。老憨问她感觉啥样?她说:“舒坦多了。”老憨搀扶她在床上躺下,当他回头一看时,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居然在纸箱里横七竖八装着一堆空酒瓶!就问:“这是怎么回事?都是谁喝的?”她闭着眼睛不说话。老憨在床沿上坐下,细细看着她的脸,见她瘦了,眼角出现了鱼尾纹,脖子也没原来丰润了。他感到她在折磨自己,忽然心酸起来,拉住她的手,她睁开了眼睛,默默地看着他。

    “怎么这多酒瓶?天天喝吗?”老憨问道。

    玻璃翠不说话,眼圈又红了。

    “你这样喝法怎么受的了?”

    “想死。”

    “老翠,我知道我对你关心不够,”老憨看着她说:“还不是因为忙吗?”

    “那是借口!”玻璃翠愤愤地说,“人人都忙能说不要家么?当然你没有家,可俺俩到了这个时候,俺这里也可算是你的家了,多少天见到你影子了吗?”

    “真是对不起你。”老憨说,“不过你也要体谅我一点,实在是把心都用在那公司上了。”

    “今个不是俺逼你,”玻璃翠沉着脸说,“哪怕天塌下来等你补,房子着火等你救,俺都不管那一套,马会跟着俺把记登了。”

    老憨低头不说话。

    玻璃翠忙着挑衣服,擦皮鞋,穿衣打扮之后,打开箱子拿出身份证,就坐下来跟老憨说:“还愣啥呢?赶紧回去拿出身份证,过来跟俺去乡政府。”

    老憨这回是被玻璃翠“将”得无法了,只得回去拿身份证。到了公司,一些人围着说这说那,他把大家都推开,说:“现在我有急事,有事明天再说。”孙家富跟到老憨住室,说:“曾经理,省城王老板、李老板都催着送鱼;因为他们都还欠着俺们钱,你看这回到底还送不送?”老憨手一抬说:“你自己定,你自己定。”

    老憨慌忙赶到玻璃翠的家,见她正等得不耐烦,就解释说:“刚到公司就有一些人围着说事,……”“说事说事,说他娘的脚!”玻璃翠说,“俺想了,光俺俩这半老不嫩的货去登记,就是人家不笑话,个人还真有点难为情,你骑秋生的摩托车接五奶陪俺们一块去,也好有个遮挡的人。”

    老憨见了高五奶,五奶问:“咋这么慌慌张张来了?”老憨说:“他翠婶逼着我去登记,再不登记她就会自己喝酒折磨死。”高五奶说:“那你们就去登记呗!”老憨说:“她又说两个半老不嫩的货去登记怕人笑话,请您老陪着帮遮挡遮挡。”高五奶笑了,说:“你等着俺去换件衣裳。”走了几步回头说:“赶紧打电话给老大,让他开大车送俺们。”

    当老憨用摩托带着五奶来到玻璃翠门口,老大已把车开在那里等候,老憨把五奶和玻璃翠搀扶进驾驶楼后,自己跳到车上,车在新修的油路上奔驰,不到二十分钟就到了乡政府。

    他们来到乡政府婚姻登记室,一个女同志接待了他们,让他们坐下,给每人递了一杯开水。高五奶从衣袋里掏出一把水果糖,笑着让女同志吃糖。那女同志朝老憨和玻璃翠看了看,说:“是来登记结婚的吗?”五奶笑嘻嘻地说:“可不是么?俺是领俺儿来登记的。”那女同志笑了起来,说:“我干这工作多少年,从来没见过老娘领儿子来登记的。”高五奶笑着说:“是俺干儿子呢,可不是儿子么?”又指着玻璃翠说:“她是俺干女儿,他干兄妹认识多年了,两个有感情,经俺做媒说合了。”女同志问老憨:“你叫什么名字?”老憨说:“我叫曾文斌。”女同志问玻璃翠:“你叫什么?”玻璃翠说:“俺叫沈晓霞。”女同志问老憨:“你是自愿的么?”老憨说:“我自愿。”又问玻璃翠,玻璃翠笑着说:“俺也自愿。”女同志笑着说:“看这话说的?‘也自愿’,像是不大情愿似的。”玻璃翠连忙说:“俺是自愿的,没人强迫。”于是,女同志给他俩填写了结婚证。老憨把两张结婚证都拿在手里,向女同志说了声谢谢。当他们刚出门,迎面碰上农技站的小王、护士方云和几个青年走来,小王看了看高五奶她们,问来乡政府是为啥事?五奶笑着说:“看来瞒不住你们了,俺领他俩来登记。”小王笑着说:“五奶,这回我可不饶你了,你说咋办?”高五奶笑着说:“请你喝喜酒呗!”小王说:“喜宴是喜宴,我们今天要‘预喝’!”高五奶说:“俺活了这大年纪,从来没听说啥叫‘预喝’?”小王说:“城里早兴开了,结婚前一个月,亲朋友好都去喝,去的人越多越有喜庆气氛。你老怕是装糊涂吧?”高五奶哈哈笑走来,手伸进衣兜抠了好一会抠出一张大红票子来,递给小王,笑着说:“说了老半天就是要喝酒,拿去喝吧。”

    高五奶他们坐老大的车来到玻璃翠家里,老大问:“娘,还有没有事?”高五奶说:“老大,你咋那爱喝酒?听说他翠婶醉酒就是你害的。王八蛋,没想想一个女人家,搁的住你一对一杯的端吗?”老大不好意思地笑笑。高五奶说:“没事啦,滚蛋吧!”

    老大走后,高五奶见天色已晚,就拉老憨和玻璃翠一起坐下,说:“从今以后,虽说没拜堂,领了结婚证也算夫妻了,要好好过日子,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三天好两天不好的了。要恩恩爱爱的白头偕老。憨子要是想要个儿子,他翠婶就给他生一个。人都是想着传宗接代,好像有了接代的才有奔头。其实都是假,可都偏要那样想。”玻璃翠不好意思地说:“娘,俺都多大了,还说生呀生的。”高五奶笑着说:“你才多大?就吆喝着生不出来啦?”

    高五奶走后,玻璃翠做了两个菜叫老憨喝酒。

    老憨笑着说:“这酒不是好东西,看中午把你喝的!”

    “不喝也好,晚上好好歇歇。”玻璃翠看着老憨笑笑。

    这天晚上月白风清,玻璃翠早早把床铺铺好,洗漱完就钻进了被窝,老憨磨蹭半天洗漱完后,站在床边傻笑,她一把把他拉上床去,瞥了他一眼,说:“憨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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