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丹双手拎着四只暖瓶给几个施工点送水，一路上不是响着电焊“咝咝咝”的声音，就是响着震动棒“嗵嗵嗵”的声音。这里那里机器轰鸣，工人们一边干着活，一边说说笑笑，到处充满生机活力。这一切对于秦丹来说都很新鲜，这会的心情非常愉快。秦丹想着自己这个老姑娘，身居斗室，清贫度日，不时地为自己的终生犯愁；不曾想遇上了恩人田姐，像亲姊妹一样关怀自己，还为自己介绍了眼前的这个人，她激动不已。她一路走着，这虽然是在干着粗活杂活，可仿佛就生活在幸福之中了。

    回到工棚里，她劈了一阵柴禾，放下斧子就去挑水。整整跑了三趟把水缸装满，额头上沁出了汗珠，她舀盆水把手脸洗了洗。她心里想着马强，这两天还在为贷款的事奔忙，累得更加消瘦了，忍不住鼻子酸起来，不由自主地去到了马强的那间工棚。进门就见被子没叠，床铺没铺，满地烟头，一堆脏衣服，就动起手来，为他铺床、叠被、扫地。然后把脏衣服放进盆里，快步到湖边为他洗衣服去了。

    马强回到工棚，推门一看，小屋里整整洁洁，当找盆洗手时没找到，就知是秦丹为自己到湖边洗衣去了。他提起暖瓶倒了一杯水，喝了两口就往湖边奔去，远远地就听见棒棰敲打石头的声音，一股激情涌上心头，他加快了脚步。

    “秦丹！秦丹！”他下坡时扶着小松树，高声喊着。

    “哎！哎！”她听见声音，从水边上来，光着脚站在岸边，抬头向坡上看着。

    他慌忙走下坡来到她的面前，她的两只淌水的手在衣襟上擦了擦，就拉住了他的手。

    “我猜着你在这里，洗完啦？”

    “还有两件了。”

    “辛苦了，秦丹。”

    “这叫苦么？我做过的苦活你没看见过哩。”

    马强激动地抱住了秦丹，她柔情地把头歪在他胸脯上。他用手抚摩她的头发，她感动地哭了。她慢慢推开了他，下到水边继续把两件衣服洗完，放进盆里，擦干脚，当她穿那双有补丁的袜子时，害羞地朝他看了一眼，连忙把鞋套上。马强心里酸酸的，却笑着说：“我不会笑你的，这不说明你穷，恰恰相反，是表明你勤俭，这是美德，就凭这一点，我敬重你，爱你。”

    秦丹含着激动的泪花，上去一把搂住马强的脖子，放声地哭出来。好久，好久，她一昂头说：“强哥，你真的爱我么？”

    “真的。”

    “爱我什么？就是爱我会过穷日子么？”

    “哪里哪里！”马强说：“近几天来，通过和你接触，对你的性格，对你的为人，我都看在眼里，真感到你是个品貌兼优的好姑娘，能遇上你是我马强一生的福分。”

    “强哥，你是不是把我当田姐的替身爱的？”

    马强沉思一会，说：“你的确跟老姐很相像，但你毕竟是你，她毕竟是她。我对老姐很尊重，也曾经痴迷地追求过她，但那都过去了，今天我爱的就是你，秦丹。”

    “田姐心里好苦哇！”秦丹心酸地说。

    “她如今就是我一母同生的亲姐姐。”马强望着秦丹认真地说，“今后我俩在任何情况下，都要真心真意地尊重她，关怀她。”

    秦丹认真地点着头。

    马强端着脸盆，牵着秦丹的手回到自己的工棚。秦丹把衣服一件件晾晒好，回来与马强并肩坐在床沿上，问马强贷款的情况。马强说：“因阮大姐敲紧了，老袁答应贷给二百万，这样一来将就到完工缺钱不多了。”秦丹高兴地说：“谢天谢地。”马强看着秦丹身上的穿着心里感到她可怜，就说明天进城办理贷款手续时把她带上，逛逛商场给她买套衣裳。秦丹说不用，还说：“成天在这小岛上穿好了谁看？”马强笑着说：“我不是人吗？就给我一人看，况且还有这么多人干活。”

    第二天清晨，大雾弥漫，能见度很低。马强开着小车本来车速不高，坐在一旁的秦丹总是叮嘱开慢点，生怕出事。马强笑着说：“有你在身边，我马强真是不能莽撞了。”秦丹说：“本来么，将来我不在你身边你也得注意。”马强说：“以后我无论到哪去也都把你带上，一是有事好商量，二是也免得一个人孤独、寂寞。”秦丹说：“只要你不嫌累赘，你走到哪里我就跟到哪里。”

    说着话不觉得车已进了城。小车拐过两条街在工行营业大厅前停下。二人进了大厅，秦丹坐在椅子上休息，马强到窗口办理手续。约莫过了十多分钟，马强拿一张银行卡给秦丹看一下，顺手装进内衣袋里。秦丹说：“衣服就不买了吧，咱们随便逛逛。”马强看着秦丹说：“说好了的，怎么又变卦了？”秦丹笑了笑。他俩上了车，马强把车开到超市门前停下。下了车，马强挽着秦丹的胳膊上了电梯，径直来到服装柜前。秦丹在排排衣架前慢慢走，慢慢看，慢慢挑，半小时过去了，一件没买。马强跟在她身后，伸手拉了她一下，说：“怎么？一件也相不中吗？”秦丹笑着说：“太高档，买它干啥？”马强把她拉回来，有点生气地说：“今天不买两套，不让你离开这地方！”秦丹挑了两套跟着售货员到收银台付款，马强在她身后跟着。收银员在计算器上按了几下，说：“二千八百八。”秦丹惊呆了，马强从包里拿钱，她一把拉住马强的手，肯求着说：“强哥，这衣服我不要，就是买了，我以后也不会穿的。我求求你了。”马强坚持要付钱，秦丹拉着不松手，顿时上来一些人围观。

    “你不买为啥要挑？”售货员说。

    “我不知道价钱。”秦丹说。

    “有人给钱你咋不要呢？你真傻。”收银员说。

    “有人给钱我也不要。”秦丹说，“我是普通人，穿这么高档的衣服干啥？”

    “你这人真掉价！”售货员言辞不善了。

    秦丹低头不语。

    一位老干部模样的人，戴着眼镜，穿着黑风衣，站这看了半天，这时他忿忿地说：“我看不是她掉价，倒是你掉价！”

    售货员没敢吭声，悄悄把衣服拿走了。

    老干部对身旁的人说：“这姑娘是如今最好的姑娘，不像有的本来没钱，穿带讲名牌，穷骚！”

    围观的人用钦佩的目光望着秦丹走下楼梯。

    走出超市大门，马强说：“其实买了也没事，又不是没带钱。”

    “强哥，等工程结束了，你买件把高档衣裳我穿也未尝不可，到那时穿着心里踏实。”秦丹说。

    “好吧，咱们再到别的商店挑挑。”马强说。

    他俩没有坐车，沿街逛了过去。前边服装店几乎是一家挨一家，秦丹钻进了一家小店，在那里挑了一套外衣一套内衣，一共花了一百五十多元。

    “秦丹，以后你如果这样抠，我就活不下去了。”马强笑着说。

    “那要看该不该，不能一概而论。”秦丹说，“钱是为人服务的，留着舍不得花，那不是守财奴吗？……你放心，我不是吝啬鬼、守财奴！”

    马强看看手表，十二点了，挽着秦丹的手走进了一家餐馆。这是一家中档次餐馆，客人较多。坐下后，马强拿着菜谱让秦丹点菜，秦丹说：“餐馆我进的少，你点吧，我不会点。”马强叫过服务员，点了一个清炖武昌鱼，一个辣子仔难，一个三鲜汤，另炒两个菜，他逐样说给秦丹听，秦丹说：“要这多，吃不完不是浪费吗？”马强说：“吃吧吃吧。”服务员说：“可以打包。”秦丹点了点头。

    菜端来后，马强要了两瓶饮料，秦丹吃了两块鱼，啃了两只鸡翅膀，喝了半碗汤，吃了一碗米饭，不过十来分钟，就把筷子放下了。马强吃的也不多，桌上的菜几乎没动。服务员拿来打包的袋子，秦丹把鸡和鱼分别装进袋里，马强结账后，二人出了门。秦丹叫马强等她一下，自己来到一个修鞋的老人跟前，就把那两个装菜的袋子笑着递给老人，说：“老人家莫嫌弃，这两样菜没动。”老人站起来，两手颤抖着接过袋子，泪水顺着眼角漫出来，说：“姑娘你是好人，我谢谢啦！”秦丹边走边摆手说：“不谢不谢。”

    马强见秦丹空手回来，说：“我就知道你是不会带回的。”

    “带回也不算丑事！”秦丹说，“世上还有很多穷人，他们比咱们更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