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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更新时间:2019-05-05 12:30:33 | 本章字数:3029

    玻璃翠安葬之后,老憨不仅未能节哀,反而更加悲痛,时常抱着玻璃翠的遗像哭泣,每日三餐去到墓地给她焚香送饭。他不思饮食,长夜不眠,终于病倒了。

    这阵子渔业养殖公司正忙着构筑圩湖工程,建设万亩鱼塘,以实现年收入逾千万的目标。由于老憨不能去工地指挥,这副重担就自然落在了孙家富的肩上。孙家富是谨小慎微之人,唯恐出现纰漏,就去找田英请示。

    田英自从玻璃翠死后,心里一直为她悲伤,想着她和自己的情谊,回忆她的音容笑貌,时常流泪,彻夜难眠。那几天只觉着头昏脑胀,只好躺下休息,可心里总还惦记着茶园扩建和茶树剪修的事,不得不打起精神上山。这天中午刚从山上察看回来,孙家富就匆匆来了。

    孙家富向田英汇报圩湖情况,说现在工程已完成了三分之二,下余工程因无人指挥,出现了混乱。“俺是唯恐出现纰漏,才来请示领导,想请你派得力的人去指挥。”孙家富恳求说。

    “你是怕负责任呢?还是大家不听你的?”田英说。

    “俺对修堤这方面是外行。”孙家富说,“不是怕负责任,而是担不起这个重任。”

    “铁柱在抓茶园那摊子。”田英说,“再说他也是外行,不懂行还真难指挥,可还能派谁呢?”

    “俺给你推荐一个人你看行不行?”孙家富说。

    “你说的是谁?”

    “老主任过去领导农业生产,对修堤坝之类的事有丰富经验。”孙家富说,“但他的脾气犟,不知肯不肯干?”

    “对,这是个合适的人选。”田英说,“至于肯不肯干,那是属于我们做工作的问题了,不妨我们去试一试。”说罢就要走。

    “你这身体不好还是休息,等铁柱兄弟晚上回来时我跟他一块去。”孙家富说。

    “他是老资格,对一般的人他是不理睬的。”田英说,“还是我亲自去请他好。”

    田英连续几天在山上转悠,这会感觉浑身乏力,脚步迈得很慢,每走一段就要坐下歇息,因此短短几里路竟走了一个多小时。

    二犟子家正在忙着盖新房。田英和孙家富来到他家,只见他家老宅子西边新盖十余间大瓦房,座北朝南六间正房宽廊檐木站柱很是气派,东西各有三间厢房也都是出檐大屋,整个建筑基本完工,几个泥瓦匠人正在忙着粉刷内外墙壁。两个儿媳拿着铲子和锄头一边说笑一边和灰。二犟子赤着双脚来回给工匠送灰桶。二犟子见田英和孙家富来了,连忙丢了灰桶笑着迎上来,搬来板凳让二位客人坐下,叫玉珍给客人沏茶。田英喝了两口茶,看着二犟子问道:“你家不就四五个人吗?怎么盖这多房子?”二犟子说:“这是老大和老二两家的,老大是东边三间正屋和东边三间厢房;老二是西边三间正屋和西边三间厢房。他兄弟俩虽然分家了,但住在一起免得孤单,再说人多了人气也旺些。”田英问他家村里补助的钱够不够。二犟子笑着说:“足够了。如果不装天花板,不贴地板砖,不建卫生间,钱还有余。为啥呢?主要是木料和劳力省了不少钱。”田英说:“这么说,光村里补的钱家家都能盖新房了。”二犟子说:“是呀是呀,如果不是村里对规格要求高了,有的还花不完哩。”孙家富说:“老主任,这些变化你觉得意外吗?”二犟子说:“真感意外!俺干了那多年,有事总是找村民出钱,从来没在村民头上花一文钱,更不提家家补给两万了。这还是田支书有远见哪,俺心服口服啦!”

    田英说:“老主任,今天我来是想请你出山,望你不要推辞。现在渔业养殖公司正在搞圩湖工程,你听说了吧?”二犟子点头说:“听说了听说了。”田英说:“现在工程还没完工,可曾经理家出了不幸的事,他暂时不能去工地指挥。其他的人既没威望也没经验。我想你是老干部、老党员,经验丰富,就请你来了。”二犟子说:“田支书啊,你就莫提请了。说句心里话,俺这阵子心里一直感到惭愧,对不住你,俺没有主动配合你的工作,没帮你搭一把手,作为一个老干部、老党员实在不应该。”田英说:“不要说了,都过去了。你也是让过去瞎指挥折腾怕了,我能理解。”二犟子说:“俺以后跟着你们干,在有生之年把俺这把老骨头拼上。”孙家富说:“老主任,有你出马俺们就胆大啦!”田英说:“有你老主任出马,再有广大村民的干劲,湖西一定会在新农村建设中走在前头的。”二犟子说:“现在的村民对咱们抓的一山一水非常满意,他们说‘抓好茶山是摇钱树,抓好水产是聚宝盆’,有了这两件宝,湖西子孙后代永远不会再受穷了。可是俺们端着金饭碗却苦了一辈子,‘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这句话,俺当家那多年咋就不去想它呢?”

    孙家富把二犟子领到圩湖工地,这工地干活的人都是村里派的任务,虽然付给报酬,也是属于补助性质,又加之有的要扩种茶园,有的要盖房子,都跟这个工程争劳力,所以有的人就一心二用,干活马虎。当二犟子出现在工地上,人们见他拿着长杆旱烟枪,背着手,板着脸,在人群里走来走去时,心里惧怕三分,因为大家知道他好骂娘。

    二犟子朝着打夯的人群走去,只见七八盘石夯随着夯歌抛起来落下去,“咚咚咚”地在黄土上砸下一个个深坑。人们见他走来,歌声更宏亮,石夯抛的更高,砸地的声音也更响了。他竖起大拇指,咧嘴笑着说:“好样的,俺转去二十年,也像你们一样欢虎!”大家笑起来了。他说:“你们这些小伙子莫笑,当年俺是有名的耿狠子,一个人一夜犁了两亩田,把水牛累倒躺了两天。”有人说:“老主任,俺们晓得你是干农活的好把式,可你就是不重视副业生产,只想着填饱肚子,没想到让大家富起来。”他点着头说:“是呀,你批评的对呀!所以田支书一叫俺出来俺就乐意地来了。再不为村里的工副业做点啥,俺就一直悔恨到临死了。”

    二犟子早出晚归,在工地上指挥半个多月,圩湖工程终于在“十•一”这天提前竣工了。

    这时老憨已从丧妻的悲痛中解脱出来,他和田英、铁柱在圩埂上察看,见一些草坪上撒有白灰,二犟子解释说,是为返工做的标记。大家果然看见有草坪填补的痕迹。田英看二犟子做事认真,就问他是否愿来渔业养殖公司当顾问?二犟子说:“就莫说啥顾问了,就叫俺看看大门,管管闲事就行啦!”第二天早晨,二犟子就扛来铺盖卷,住进了公司,从此很少回家,老伴问他为啥不回家?他说:“俺的家是渔业公司。”

    秋生为自己年轻幼稚受封建思想影响而逼死妈妈悔恨万分,好一阵子不吃不喝,吓得山秀成日陪伴着他,左劝右劝,说:“责任不全在你秋生,是妈妈太要强,一时冲动而轻易丧生,其实是对不住儿子和憨叔的。”秋生一想倒也在理,时间一长心里也就慢慢平静了。老憨把秋生当成养子,和他住在一起,安排他到渔业公司当了会计。秋生妈妈一死,作为继父的老憨成了他唯一的亲人,秋生成天爹长爹短,父子俩相依为命,彼此也都感受到了亲情的温暖。

    这天老憨和秋生父子俩在公司食堂吃过晚饭,老憨把秋生拉进小木屋,老憨洗了手在玻璃翠遗像前燃了一柱香,叫秋生跪在地上给妈妈磕了头,自己含着泪鞠了一躬,面对遗像说:“老翠,你太心狠,丢掉我和儿子撒手走了!我本想跟你一起走,可是辛辛苦苦建起来的渔业公司让我牵挂。再就是舍不得丢开你唯一的儿子——他还年轻啊,还没成家啊!假如我俩都走了,谁还是他的亲人呢?老翠,今天当着你的面,我跟你说,我决定把新房子盖起来,年底给儿子完婚。老翠,你在九泉之下安息吧,耐心等候着我……”他把毛巾在脸盆里摆了摆,拧干后给秋生擦去脸上的泪痕,叫他回宿舍休息,说:“你妈没满‘五七’,我要给你妈守坟。”

    秋生走后,老憨提着一个红灯笼,打着手电来到玻璃翠的坟前,把红灯笼挂在坟前,默默站了很久,猛地扑到坟头上,两只手疯了一般乱抓坟土,嚎啕大哭起来……

    老憨回到木屋,和衣躺在床上,想着两年来玻璃翠如何痴迷地追求自己,如何细致入微地关怀自己。而自己则是如何看不起她,如何冷落她,使她流了多少泪……他失声哭道:“老翠呀,我老憨对不起你呀!我老憨对不起你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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