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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更新时间:2019-05-05 12:30:53 | 本章字数:3394

    时令已进入了冬天。

    这天早晨,高五奶家在吃饭,忽听不远处响起轰隆轰隆的马达声,大家正在猜疑,马强匆匆来了,他告诉五奶他带来二十多人正在修路。田英说:“马仔,怎么这么突然?”马强说:“这是临时起意,昨天夜里才决定,天晚了没来电话。我那一部分工程完了,工人要撤走,我留他们几天,把这截路修修。往后天气愈来愈冷,一搁下来就只能等到明年开春。再说老铁的大喜事这截路不通咋行?”高五奶高兴地合不拢嘴,说:“马仔子,你想到大娘的心窝里了。你说这路不通彩车开不进来,倒有多扫兴。”马强说:“大娘,工人们不在这吃饭,你烧点开水送去就行了。”“你这孩子说的,”五奶生气地说,“不在这吃,叫大家饿肚子干活吗?”马强说:“人多麻烦,再说有汽车,回工地吃方便。”高五奶说:“那不行,大家辛辛苦苦的,俺老婆子连顿饭都不管,对得起谁呢?快跟大家说,晌午都到这来吃,不来就是瞧不起俺,俺可不依。”马强说:“好,中午在这吃,我这去镇上买菜。”高五奶说:“铁柱了你去买,俺管饭还叫别人买菜,说出去不好听。”

    铁柱骑着摩托把马强带着急匆匆地走了。

    高五奶叫山秀把她爹妈找来帮助烧锅,自己就系上围裙忙呼起来。不一会大柱和侉嫂都来了。高五奶见侉嫂上身穿着破棉袄,下身穿着单裤子,瑟瑟抖抖,可怜兮兮的样子,眼泪一下从眼眶里漫了出来,拿棍就去打大柱。大柱摸不着头脑,只得在院子里躲来躲去,问:“娘,你为啥事打俺?”高五奶累的上气不接下气,侉嫂扶她在凳子上坐下喘气。歇了好一阵子,高五奶生气地说:“你媳妇给你生儿养女,都这大岁数了你还亏待她,你瞧瞧这大冷天里,还穿这破棉袄,还穿这单裤子,咋能受的了?畜生,有钱只顾自己喝毛狗尿,不管媳妇死活,你还算人不算人?”

    “娘,你老醒醒气,”大柱凑过来说,“俺只当是啥事呢?原来为这个,你要是细问问就不会生这大气了。”

    “还有啥问的?真要有,她能不穿吗?”高五奶说。

    “娘,这不能怨他,”侉嫂说,“他给俺买了,俺没舍得穿,等俺强子回来,过大年再穿。这阵子天还不咋冷。”

    “俺的傻闺女呀,叫娘说你啥好呀?”高五奶叹息着说,“你瞧如今谁还穿破棉袄?谁还穿单裤子过冬?”

    “娘,你明白了吧?你还要打俺呢。”大柱笑着说,“俺真要虐待她,上边老的不依,下边小的不依,俺敢吗?”

    “你莫笑,你欺负她是一天的吗?”高五奶说:“这也还是你没做到,你要是给她买三两套衣裳尽她穿,她再傻也不会衣裳放着人受冻,你咋就偏舍不得买呢?”

    “娘,你说的对,明个我给山秀钱,叫她领她侉妈去镇上再买两套,总该行了吧。”大柱笑着说,“娘,俺小时候你舍不得拍俺一下,咋到了俺混老了你动不动就打呢?”

    “小时候是小时候,那时要娘呵护,打不下手。你成家以后动不动就喝醉酒打老婆,娘能不生气吗?”高五奶说,“这说着说着你也要娶儿媳见孙子了,再欺负老婆你对的住谁?”

    “这两年你叫他侉妈自己说,俺欺负她了没有?”大柱委屈地说,“俺晓得她可怜,事事也都依着她。”

    “没欺负更好。”高五奶说,“你回去把你给她买的里里外外的衣裳都拿来,一会大家都来了,她穿着的这样看你丢脸不丢脸?”

    大柱走后,高五奶叫侉嫂赶紧烧水洗澡,当大柱提着一大兜子衣裳走来时,侉嫂刚提一桶热水进卫生间。

    高五奶接过衣裳,仔细翻看一遍,叹息着说:“你这憨媳妇可怜,放着衣裳舍不得穿,起早贪黑苦扒苦奔的,总想着为你一小家子,全不顾个人。老大,你要不心疼她就是没良心。这会她正在洗澡,你去给她搓搓背,好好帮她洗洗,把这里里外外的衣裳帮她换上。”

    大柱走进卫生间,见侉嫂赤着身子蹲在地上洗头,就搬来凳子把脸盆放在上面,挽起袖子在她头发上打上香皂,就“呼呼噜噜”一边抓搔一边冲洗,不一会就给她的头发洗的干干净净。侉嫂感动得流出眼泪,抿嘴笑着朝大柱看了看,慢慢低下头。大柱深情地说:“他侉妈,娘总说俺不心疼你,其实俺都放在心里没放在表面上。你跟俺这多年,能说没得感情么?”说罢就拿毛巾在她身上淋水,帮她打香皂帮她搓背。洗完澡他再看她时,一个丰丰满满,憨态可爱的女人站在他的面前。他禁不住搂住她,在她脸上、脖子上亲了几口,她的脸刷地红了。

    大柱把衣裳给她抱进来,动手帮她一件件穿上,出来时高五奶把侉嫂拉到面前,从里到外一件件翻看,只见红花袄子,黑花棉裤,领口露出白色秋衣领子,感叹地说:“侉媳妇啊,其实你长的有看相,可怜就是没有好穿戴,给俺显丑了。来俺家做媳妇几十年,这回娘是瞧见你混出头了,混体面了。原先娘老是想着你苦,你受委屈,瞧你今个这个模样,娘的心里好受了。”

    “娘,从前不是俺一家苦,都苦,如今都好了,俺也跟着好了。”侉嫂笑着说。

    这时铁柱买菜回来了,把两个装得鼓囊囊的塑料口袋往地上一扔,解开绳子,掂着口袋往地上一倒,两只鸡扇着膀子,两条鱼尾巴乱摆,一块肉混在蔬菜里,问五奶够不够?说不够再买。高五奶说两桌菜足够了,夸铁柱会办事。铁柱笑着转身要走,高五奶拉住他,说:“今个老大你两谁都不许走,帮娘干活。”于是,吩咐大柱杀鸡,铁柱剖鱼。侉嫂说:“娘,叫他俩走吧,还有俺呢。”高五奶说:“今个这厨房里的活不要你做,你专门给俺往工地上送茶水,穿这身新衣裳给大家瞧瞧,你也风光风光。”

    侉嫂挑着茶水桶,提着半筐茶杯,挺直腰板走出篱笆门,走上河堤,看看天,天更蓝了;看看水,水更绿了,连山喜鹊的叫声也更好听了,仿佛这个世界变得更美好了。

    铁柱剖好两条鱼掂在手上,高五奶接过来一看笑了,说:“铁柱了,这就是你剖的鱼呀?连鱼鳞、鱼腮都没弄净,咋这笨呢?”铁柱笑着说:“我再去刮刮弄弄。”大柱说:“俺弟哪做过这活呢?这不是难为他吗?放那俺弄吧。”高五奶说:“不学着做点家务,日后单独过日子咋弄?娘不能跟你一辈子,将来屁大的事都落在淑芬一人身上,嫁了你也是倒八辈子霉了。”大柱说:“俺弟的命好,从小娘护着他,俺让着他,将来又有好媳妇伺候着他,比俺强。”高五奶说:“好啦好啦,这话说的好像娘偏心似的。”大柱笑着说:“娘,俺可没得这个意思呀,俺是说谁叫他偏偏是老小呢?这是他命好。”铁柱说:“娘,没事俺走了。”高五奶说:“说着就晌午了,一大堆事摆着呢,给俺往锅洞里填柴火总会,去吧。”

    田英写完述职报告,来到厨房,挽起袖子就来干活。高五奶让她歇着,大柱也不让她干。田英说:“我别的插不上手,择菜我会。”就坐在小凳上择起菜来。

    原来大柱在外学过烹饪,手艺虽不咋的,但家常便饭还是不在话下,一边说着话一边就在案板上切鱼剁肉,人看着憨做事却很麻利。

    高五奶在一旁打杂,忽然想起一桩事来,说:“你兄弟姊妹都在这里,有两件事跟你们商议商议,一是兄弟两个盖房子的事,二是铁柱子成亲的事。这对俺家来说都是大事,堆在俺心里总是放不下。”

    “让俺弟先盖吧,俺那边暂时不盖。”大柱一边切着菜一边说,“上回跟小强打电话了,他说以后想在外边买房子,不想回家来住,所以俺跟他侉妈商量,俺们还将就着住,把村里补的钱给俺弟,让他盖一处像模像样的房子。老娘这大岁数了,好让娘享受几年。”

    “哥,你那钱我不能要,小强在上学,山秀没出嫁,我咋能要你的钱呢?”铁柱说。

    “现在山秀的嫁妆钱准备齐了,小强马上就毕业,都不需要花大钱了。再说哥现在手上也不那么紧了,那钱还是让你先用。”大柱说。

    “盖房子的事我跟淑芬商量过,”铁柱说,“我跟淑芬现在手里有八万块钱,我想盖幢小洋楼,她想参与搞油茶开发,我俩还没取得一致意见。”

    “盖房子的事俺当家,”高五奶说,“老大也莫说不盖,铁柱子也莫说盖洋楼,你兄弟俩的房子都盖在一处。听说耿明智家两个儿子都盖在一处,朝南六大间,东西有厢房,很是气派,俺也盖成他那样,兄弟俩各一半,明个你们过去看看。铁柱子想盖洋楼你以后再去盖,俺还是想住宽廊檐的大房子,这事就这么定了。”

    “娘说的对,我赞成。”田英说。

    “铁柱子的婚事看咋办?”高五奶说,“太铺张也累人,简单了又显得寒碜。”

    “娘说咋办就咋办,钱不够俺们拿。”大柱说。

    “过喜事的钱俺攒的有,”高五奶笑着看着大柱说,“老大,当年给你娶媳妇,娘没给你好好操办,你莫怨娘,那时穷啊。”

    “娘,你咋说这话呢?”大柱说,“那时候俺能将就说上媳妇就不错啦,人家还眼馋俺哩。啥时候说啥时候的话,娘,儿不怪你。”

    “这事不用商量,老娘酌量着办吧。”田英说。

    “那好吧,今个算是开个家庭会,娘的心里有谱了。”高五奶看着田英,笑着说,“英子,你出嫁时娘也给你操办,娘不偏心,闺女儿子都一样。”

    “你偏心了我还饶你呢!”田英笑着说。

    大家都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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