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带饭去厂里吃，我们必须提前将饭菜做好放冰箱里。早上装饭盒里带走。宿舍里只有两个电饭煲，四个人就必须有人早起先烧好了盛起来，腾出电饭煲才行。另一个人才可以烧。昨晚太累了我早早睡觉了。孔兰，张伶俐在厨房忙碌着，准备第二天要带的饭菜。

    第二天我和秀丽早早起床。我用电饭锅煮饭，她用煤气灶炒菜。在家很少做饭的我，看看从家里带来的干菜，真不知道这第一顿饭该带上什么菜？等饭煮好后，我也不打算炒菜了。因为害怕自己炒的第一顿菜会被人笑话。影响了第一天上班的心情。将就着抓了几块从家里带来的萝卜干放在饭盒里。

    我们洗刷完毕她们两个也起床了。我们收拾好出发了。呼吸着日本的空气，看着日本蔚蓝的天空，看着周围新鲜的环境，心里有说不出的愉悦。日本的名宅前后都种着各种树木花草。并且树木都被修剪得奇形怪状的。我贪婪地看着美景。这里的每一棵树，每一栋房屋，都是一片新天地。时而会有日本人经过，看上去应该是附近的居民。她们看到我们后主动友好的打着招呼：“你们好。”我们也开心地回应着。藏在我心中的那个结解了，原来日本人很热情友好。来到工厂，周姐已经到了。她首先介绍了日本管理人员荒井给我们认识。不仅因为荒井是车间主管，更主要的是他略懂中文。可以跟我们简单的中文交流。周姐让我们以后有什么问题，在找不到她或她不在的情况下直接找荒井。

    荒井是个笑容可掬的秃顶男人。大约四十三四岁，微胖身材，中等个。他的笑容里给人一种亲切感。让我觉得他不像日本人。 “你们好。”荒井用半生不熟的中文跟我们打招呼。我们一一跟他打了招呼。和他的距离一下子拉进了许多。荒井告诉我们，他女儿正在学中文，所以他也跟着学了不少，没想到现在正好用上了。他还说，以后要跟我们多学习中文。我们看他很认真的样子，连连说：“好的，以后工作中请多多关照。”

    周姐带我们到楼上的一间小房间里领工作服和雨鞋。并告诉我们，以后上班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换好工作服和雨鞋，带上口罩，帽子，必须经过除尘室才能进入车间。我很不喜欢戴口罩，但是既然来到这里，所以的不适应都必须克服。相信在这一年里，我会顺利过完。

    工作服是前面的研修生穿旧的。有些衣服上全是脏斑，挑来挑去也没一件完全干净的。我只能拿件算是看得过去的工作服套在身上。帽子，就是那种小时候，我在加工厂看到的碾米工人戴的，将脸和鼻子全遮住了，剩下两只眼睛露在外面。看着她们的穿戴，我真的想笑。长筒雨鞋，也是很多年不穿的，自从家乡村村通了水泥路后，雨鞋基本就被藏在了鞋柜的角落里了。

    我们穿戴整齐后周姐带我们去了二楼的食堂。此时已经有很多日本人聚集在这里了。他们和我们的穿戴一样。不过，几乎是六十岁左右的老人。女性占了一大半。有几位老人还在抽烟，谈笑着露出被烟熏黄了的牙齿。也有两三个年轻的小伙子，小姑娘。餐厅的左前方台有台偌大的消毒柜。右边是一台蒸饭机和饮水器。迎面的墙上挂着一台四十寸的液晶电视。电视里正播放着日本的一项体育运动——相扑。两个身材胖成球的男子，身着勒出肥肉的汗衫，短裤。叉着胳膊准备相互撕扯。看谁能绊倒对方。那架势像两只好斗的公鸡。

    周姐说：“每天早会就在这里开。你们是新人，等一下荒井简单介绍一下你们。他讲完后，你们要轮流到前面去自我介绍一下。”

    “好紧张哦，害怕呢。”张伶俐说。其实我跟她有同样的担忧，紧张自己说错话，紧张自己说的日语日本人听不懂。除了紧张就是恐慌。虽然努力想让自己镇定下来，但是心里却慌慌的。

    “没关系，简单介绍下自己就好了。比如：大家好，我叫xxx，来自哪里，以后请大家多多关照。我相信你们都会说吧？”周姐又简单的跟我们模仿了一遍。这时候不会也得会了。周姐刚跟我们讲完，就看到荒井关了电视，跟大家鞠了一躬，说了声“早上好。”，接着他跟日本人讲了些什么周围响起了一片掌声。许多目光瞬间投向了我们。周姐告诉我们可以到前面介绍自己了。谁先去？我们四个人相互看着推搡着。都没有勇气上台。

    “我去。”我自告奋勇站起来。我知道第一和最后已经没有区别了。介绍自己也是给自己一个练习日语的机会吧。深呼吸，心里不断地安慰着自己。心里默念了一遍周姐刚才说的那几句日语。在日本人的期待中我走向前去。

    近一百日本人的目光转向我，腿开始哆嗦，声音有点发颤。 “大家好，我叫恬恬，来自中国…….”好不容易结结巴巴的讲完最后一句：“请大家多多关照。”紧紧握着的手心里全是汗。庆幸的是我没忘记最后给大家鞠一个躬，在大家的掌声中，匆匆走到位置上，我竟然不知道刚才说了些什么，脑海中一片空白。

    我们四人介绍完后，荒井安排着今天的工作，我只听懂几个简单的词语：“工作，努力，研修生….”其他内容，后来也都是听周姐翻译了告诉我们。

    散会后，日本人也都去了各自的工作岗位。我们随着周姐去车间，周姐介绍了已经在机台上的中国研修生的名字，让我们用心跟她们学。并叮嘱说：“日本人喜欢做事情勤快的人。”其实，我知道在哪里打工都是这样的。眼疾手快总是很受欢迎。这点我自信绝对能做到。

    这是家食品加工厂，对卫生的要求很严格。如周姐所说，经过除菌门五分钟的杀毒，每进入一道门，洗一次手，才能进入车间。口罩那是必须要带的，并且要将鼻子盖住，不习惯带口罩的我，刚开始总觉得透不过气来。在没人的情况下偷偷地将口罩拉下透气。

    一次，周姐看到了她告诉我，不可以这样的，被日本人看到会被骂的。无奈，我必须慢慢习惯带口罩的日子了。还有几个人也跟我一样，总是偷偷地将口罩移到鼻子下方。

    我们四人被分到四台机器上。每台机器上有一个或两个中国人。一个是六期生，一个是七期生。我们的到来就是换六期生回国，现在她们是这里的老大。（除了日本人），负责教我们，等教会我们后就到了回国的时间了。（听说还有两个月。）

    车间的每台机器上都贴有编号，我在的这台机器上贴着4号机。周姐告诉我4号机的负责人叫渡边樱子。中国研修生是七期生唐素琴，她是个猴瘦猴瘦，个子不高的邻县女人。看上去挺拽，看人的眼光总是往上。比我们早来两个月今年七月份刚到的。也是我们几批研修生中，最年长的一位。虽然我能感觉出她对我的不屑，但为了今后的工作能顺利进行，不得不对她笑笑主动跟她打招呼。

    她看我的眼光中透出一股冷淡，没有一点遇到家乡人的热情。她勉强挤出一丝微笑说：“好好学。”然后，自顾自地做着事情。

    4号机器还有一个二十岁左右的日本男孩。他冲我笑笑，我也对他笑笑。一副藏在镜片后的眼睛淡然无光。后来听说，这是一家专门安排残疾人就业的福利机构。基本上是老弱病残人员，招年轻的中国工人就是重活，脏活的主。

    “你称秤吧，每个杯子里装50kg。”唐素琴对我说，脸上始终没个笑容。我想我倒霉了遇到个死板女人，不知道接下来的日子，她会不会对我好点了。也不知道，这台机器上的日本人怎样？我瞄了一眼渡边樱子，她六十三四岁，看上去很精明很精神。正在全神贯注在显示屏上调试机器。她听唐素琴跟我说话，回头看了看我撞上我看她的目光。我跟她打了个招呼。她对我点点头。我按照唐素琴说的开始套上一次性皮手套，往塑料杯里抓菜，称秤。

    在4号机的几天里，每天除了称秤，就是去冰库拉冷冻的液体（用来腌制咸菜的卤子）。本来空的大缸就重加上满满液体也得有几百公斤。平时在家很少做体力劳动的我，这几天的锻炼也是累瘫了我，每天下班，胳膊都疼得抬不起来。

    我的运气不好。在4号机就遇到一个整天吊着脸的女人。这里主要有两个大车间，用于机器包装食品。一个小车间用来手工包装。一般我们都是早上到小车间工作，等日本人九点上班后去大车间工作。日本人都是朝九晚五，我们最早进车间，最晚离开车间。

    我们部分人在小车间工作的八点半，然后去大车间做工作前准备。将今天生产的咸菜液体（卤子）从冷库里拉出。每次进冷库拉液体必须动作迅速，找到相应的液体要赶紧拉出来，否则会冻僵的。还必须注意车间看板上，每天更新的工作内容。就是今天机器上会包装什么咸菜。然后拉出的卤子一定得对应。不能有错误。

    液体是装在一只不锈钢的大缸里，缸很大很重。我小心翼翼地做事害怕出错。拉液体的时候，总是将液体的日文名看了有看。进了冷库再仔细核对缸上的液体名。满满一缸液体，一个瘦子拉会很吃劲。每次我拉缸的时候，总是想到家里的农忙，那时候没都现在这么累。活不重，还是跟家人一起做事。而这里所有事情都是自己独立完成。不懂的时候，想问也问也没人问。幸好，4号机器的渡边樱子知道我是新人，对产品还不熟悉，所以在冷库拉液体的时间经常会派人或者自己跟着一起去。（我听唐喊她“おばさん”）

    这种拉液体的活，不是吃力就讨好的事情。第一：要时刻关注机器上在用的液体，在快要用完的时候，提前十分钟拉出来，早了，不行，晚了，会供应不上。机器如果停下来，渡边樱子就会过来问原因。如果是因为液体供给不及时，便会留下叽里咕噜的一窜日语。

    虽然听不懂，但是从她的表情看出她的不悦。所以称秤的同时，必须做到眼捷手快，少说话。才能不被批评。这里的批评不光是日本人了，还有在我前面来的七期生。因为六期生只有五个人，七期生七个人，而我们八期生只有四个人。厂里的岗位差不多有十个。所以不可能每个岗位研修生人员分配得很均匀。也就是有些机器上只能有一个师傅，一个徒弟。

    唐素琴摆着师傅的架子不理睬我。我不能傻楞着，我硬着头皮走过去和 渡边樱子打招呼。我知道我的日语水平，还不能完整的和日本人交流。但是我还是决定试试，假如她能听懂我说的日语，那就给我跟日本人交流的信心，我向问了声好。    

    “你好。”没想到渡边樱子笑着对我说。本来我想继续问下面的问题，可是却忘了“我该干什么？”日语怎么说？就听到唐素琴叽里咕噜地不知道说着什么，那眼神是翻着看天上的。我小心翼翼地在三水食品，顺利工作了一天。每一刻，我都用心地记下见过的每一件事情。每一句说过的日语，每一个日本人。想尽快熟悉这里的工作程序和环境。听说下一周就要去新的岗位了，在这里刚熟悉点，又要走，心里真是忐忑。不知道那里的研修生是个什么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