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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一场战争的开始

更新时间:2019-12-10 22:54:32 | 本章字数:3621

    转眼,六期生已经回国半个月了,自从她们走后,将我原有的自信和快乐全带走了。跟七期生和八期生在一起工作,彷如每天我的头顶着大块雾霾。不知道为什么,七期中只许红和戴小琴两个人性格比较温和,我跟她们一起工作的时候,不懂的地方她们也都愿意教我。其他几个人,就没那么好相处了。特别是凤姐和晓云,还有一个矮矮胖胖的女人叫魏大艳的。她们擅长在日本人面前说好听的话,一个劲地讨好日本人。排挤中国人。周姐说接下来会有九期生过来接替六期生的位置,然后再要回家的就七期生。这就是三水中国人的规律。老的走了,新的再来。

    我心里孤单久了,对什么也提不起兴趣。对周姐说的要来新人也无所谓。在这个厂里,我少说话多做事,做好事,希望能顺顺利利的做完一年。两周后,我们迎来了九期生。

    这天下班后,打开门,却发现宿舍里多了一个人。我想起了,白天周姐跟我们几个说过的,因为我们宿舍还空着一张床的位置。正好九期生多一个人,楼下宿舍全满了,就有一个人安排到我们宿舍。

    “你好,我是刚到的九期生。”我刚准备脱鞋的时候,一位短头发,大眼睛,圆脸的女人跟我打招呼。

    “你好。今天刚到的累了就早点休息吧。”我笑笑进了房间。一屁股坐在床上不想动。今天在“高息台”(就是一台超大型的机器,专门生产有麻辣鱿鱼丝和酱拌起来的萝卜干)。我们研修生必须从楼梯上到机器顶端。然后,调好机器的撒酱速度。从大约十个左右的漏斗里,分别散些适量的麻辣鱿鱼丝和酱拌起来的萝卜干。漏斗里撒的量要均匀,少了不往漏斗下面的袋子里散。多了漏斗会报警。这就要求操作者眼疾手快。偷不得半点闲。

    所以我每次只要在“高息台”工作个半天,肯定是饿的前胸贴后背。那时候,六期生还在的时候,她们曾告诉我,当自己很饿的时候,可以将鱿鱼丝多留点放旁边。多了偷偷塞到嘴里,不要让日本人看到。虽然不能抵制饥饿,但至少可以抵一会,有力气干活了。我胆子小,动作也没那么麻利,所以这样的事情,一次也没干过。

    只有一次,仅有的一次。那时候第一次上“高息台”,是和六期生彤彤去的。我刚去什么也不懂,彤彤只安排我照看两个漏斗,她自己却忙了其他八个。一上午也没得闲。开始,我看她总是将鱿鱼放一边也没好意思问。等积累多了,她看了看台子下面。然后,抓了点给我说:“饿了,快吃吧。”

    我笑笑摇摇头,她见我不拿硬是塞在了我手里。然后,自己将其余的塞进嘴巴里。看她那样子一定很饿了,狼吞虎咽的。

    她吃完了,两个漏斗却报警了。她来不急擦留在嘴边的红色酱。赶紧去散两个报警的漏斗。连扒连扒的将多余的没法进漏斗的酱菜,分散均匀了。我看着她那模样,从口袋里摸出一张面纸,递给她:“给。”

    彤彤看了看我,接过纸巾对我笑了笑。“好累啊,浑身散了架般。”躺在床上,闭着眼睛。想着今天的工作。这是六期生走后,我第一次一个人在“高息台”工作。这岗位虽然很脏,很累。但是离日本人远了。不用受中国人的白眼。而且事情也没那么复杂。所以我很是喜欢在这里做事。

    我曾想过,以后跟我学的中国人,我一定好好教人家。不给别人任何不开心的表情。我们要自己人帮助自己人才对。这么想着不知不觉我已经进入梦乡。曾秀丽和孔兰,张伶俐还没回来。下班的时候,看她们三人在一起鬼鬼祟祟的,我骑了自行车就独自回宿舍了。

    “你怎么睡我们宿舍?”我隐约听到张伶俐的尖叫。

    “你往那边靠靠,你看你的被子都铺到哪里了?都像你这样,我们还怎么睡啊?”是孔兰的声音。我揉揉发酸的手臂支撑着坐起来。“哎呀,我还没洗脸,洗澡呢。”靠着墙,我又眯了会眼睛,实在不想动了,感觉我也动不了。

    “你醒了。”这时曾秀丽拉开门进来了。听到隔壁的说话声,顺势拉开了中间的移门。 “你们怎么了?”她看着孔兰和张伶俐的房间问。可能是看到了新来的九期生,又加了一句:“我们家来新人了啊。”

    我恍惚着出了房间,进了卫生间。再就是继续去了浴室。水龙头的水声“哗哗”响。掩盖了外面的说话声。我也不想多话,心烦。她们有必要这么针对人家新来的吗?处处针对我就拉倒了,何必这样呢?

    “可以关灯睡觉了吗?已经很晚了。”当我洗完澡走进房间时。听到九期生的声音。而张伶俐和孔兰却没有减点聊天音量的意思,更别提关灯睡觉了。她们自顾自地聊着,对九期生的话是一阵风。

    曾秀丽已经将我们房间的灯关了睡觉了。我透着隔壁房间从移门的缝隙遛进来的光,摸索着坐到床上,躺下,继续睡觉。

    隔壁的两个人,依然说笑着。其实,她们一直以来都是这样,从来都是以自我为中心,不顾别人感受。为这事我跟她们说过多少次,聊天可以,不要影响她人休息。但是却遭到两个女人的围攻,现在我算是服输了,她们爱怎么就怎么吧。我可以练就蒙头睡觉的本领。怎么办?

    “你们关不关灯啊?”新人有点愤怒了,嗓音分明比刚才大了些。倒是吓住了两个人,消停了片刻。很快,聊天,说笑继续。

    “啪嗒”我听到点灯的开关声。然后整个屋子漆黑一片。

    “你什么意思啊?没见我们还没睡觉啊。你要睡,你睡,关什么灯啊?”我听到张伶俐的声音,随即一声“啪嗒”,灯又亮了。我们房间里又有了些许灯光溜了进来。

    “啪嗒”灯灭了。“啪嗒”灯亮了。这么几个来回,我知道这应该是九期生关,八期生开的结果。我又听到了孔兰的声音:“你个新来的还跟我们犟起来了,小心以后有你的好日子过。”这不是明白着以老买老,欺负人嘛。

    我实在看不下去了,很想起身去说一句。但是心里有个弱弱的声音喊着我:“恬恬,你不能去,本来她们跟你关系就不好,你这么一去,以后你自己的日子都不会好过。”

    是啊。现在她们就老是针对我,厨房一直霸占不放算了,还联手霸占浴室,只要我晚回来一步。肯定是最后一个睡觉。她们三个轮流着不是浴室就是厨房。

    在厂里也是,记得那天下班后。轮到我倒垃圾,我将满满一筐烂菜叶拖着倒进垃圾区。回来时,车间的灯已经熄了。透过路灯的余光,我看到筐边还沾了些许烂菜叶。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我将筐放好,也准备下班。

    谁知道,她们三个人站在门口拦住了我,让我回去将筐里的烂菜重新倒一遍。我没听。因为我看到那些菜筐基本都是沾满烂菜的。何况现在下班了,明天再清理也行啊,而且我的垃圾筐是最干净的了。

    我推着自行车回家了,她们却在我耳边一直唠叨,非要我重新回去倒。我没说话,回到宿舍,她们还在继续唠叨。还说我事情没做好丢了她们的脸。当时我就火了,我让她们去看看,垃圾筐是不是我倒的最不干净。她们说,不管反正看到我的垃圾筐不干净就不行。孔兰竟然用手指着我说:“你给我们八期生丢脸了,倒个垃圾也倒不干净。”听得我火冒三丈。我对她说道:“你以为我愿意做八期生啊。”没有和她继续争辩。

    一天的工作已经让人散架了,我洗洗准备睡觉。谁知,张伶俐又加入批评我的队伍,和孔兰一说一唱地说着我的不是,仿佛我不回厂里她们就会誓不罢休地说一夜。

    我讨厌别人用命令的口气跟我说话,也讨厌别人说话指着我。看着那两个女人越说越有劲。心里有太多的委屈和不满,我彻底被她们揭怒了,冲着她们大吼:“你们别说了,要倒你们自己去倒,我是不会再回去的。”说完,我就夺门而出。我不晓得此刻怎么了,脑海中一直闪现两张扭曲的脸。

    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被人这么指责过。不知道跑了多久,只有风声在耳边呼呼作响。此时,日本的街道冷清黑暗。我从马路的尽头拐着弯走进一大片荒田,泪已经流满面颊。远在海那边的亲人啊,我好想你们。

    路边的一个小草棚在风里呜呜歌唱,我蜷缩着身子,依着草棚而坐。漆黑的夜。远处传来声声犬吠。我惊恐地缩紧身体,痛苦和无助已经将恐惧挤到天边。我抱头放声痛苦,在这异国他乡,我是一只被抛弃的流浪小猫。有家却不能回,有泪躲起来哭。也不知道哭了多久,直到一位日本妇人从田间经过,关心地问我:“怎么了?需要帮助吗?”我摇着头。心里的痛似乎缓解了一些。

    想起曾发生的一幕,我的心微微颤抖着。我该不该去说一句呢?我再次问着自己。隔壁的争吵声却更加激烈。“明天我去找周姐,我要换宿舍。”我听到新人很不开心的说。紧接着听到了她的轻微抽泣声。

    “她哭了?”我的心又是一颤。因为刚才的思绪飘离,所以没听到她们争吵的内容。直到听到九期生的那句无奈的话语,我才从遥远的回忆中走了回来。我决定拉开门。

    “现在已经很晚了,你们可以睡觉了吧?这样吵下去有意思吗?工作了一天你们不累,人家赶了一天的路也累了吧。”我说完不等张和孔回答就拉上了移门。

    “我们吵到你了,不好意思。”只听到张伶俐阴阳怪气的回了我一句。却没见着关灯的动静。我钻进被窝里。准备我的梦乡。工作累和这帮女人相处也累。

    第二天,九期生真的找了周姐要求换房间。但是周姐说,房间就这么多没办法给她调,只能让我们内部调整。在大家都沉默的时候,曾秀丽却主动提出愿意换房间。

    于是,九期生跟我一个房间了。她叫唐爱梅,是我们邻镇的人。她嫂子是第一批来三水的中国工人,回国后也就介绍她来了三水。我们就这么成了一起上,下班的伙伴。我终于有了说话的人。她后来曾几次向我表示感谢,感谢我那天晚上帮她说话了。她真的很高兴,在异国他乡能够得到帮助。我没好意思告诉她,其实我的内心是经过一番挣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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