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初来乍到

    一．夜行

    八月底，赵利出发去林城了。三天前赵利和李芳通过电话，约好了在林城火车站会合，再一起去单位报到。赵利坐的那趟火车下午3点到林城，李芳的火车要晚1个小时到。赵利在火车站附近的商店转了会，然后去火车站的出站口等李芳。

    赵利看到李芳出站了。李芳扎着马尾辫，穿了件天蓝色的短袖衬衣，黑色长裤，背着一个旅行包，走在出站的人潮中。赵利觉得李芳和走在她身边那些拖着行李被褥来林城打工的农民工一样，看起来寒酸又土气。他想起了张晓敏，觉得自己比赵杰又差了一截。

    李芳看到赵利了，她高兴地叫了赵利一声，然后挥着手跑了过来。李芳满脸笑容地问赵利：“你等了很久了吧？”

    赵利接过李芳的旅行包，回答道：“还好。我在附近转了转。”

    李芳挽上赵利的胳膊，说：“刚才火车不知什么原因临时停车了十分钟，我还担心会晚点呢。还好准时到了。”

    他们从火车站广场坐公交车到达平安路的公交中心。之前单位人事处通知报到时间的时候，赵利打听过去单位的公交路线。从平安路的公交中心有一辆直达学校的公交车。

    可是公交中心里空无一人，停了很多趟车，却都是空车停着，没有要开动的迹象。赵利向公交中心站附近小卖店的老板打听，“大叔，去云河镇的公交车在哪里坐啊？”

    小卖店老板说：“你们是外地来的吧？这里的车都是开往郊区的，6点就停开了啊。”

    赵利看看手表，已经6点半了。李芳着急了，说：“那怎么办啊？唉，学校怎么也不事先告诉我们一下呢？”

    小卖店老板好心地说：“公交车是没了。不过你们往前走五十米，那边路口有私人开的中巴车，去阳明镇的，会经过云河镇。三块一个人，比公交车稍微贵点。”

    赵利和李芳连连谢谢小卖店老板，然后两个人赶紧赶到中巴停放的路口。路口停着两辆中巴车。一个小伙子正靠在一辆中巴车门边，看到赵利他们走过去，便吆喝着招揽起生意来：“阳明镇，阳明镇，三块一个，马上走啦，要上的赶紧啦。”

    赵利走过去问小伙子：“我们去云河镇，你的车到吗？”

    小伙子答道：“到的，我们会经过云河镇。你们下车后，走一段路就到了。”

    赵利问：“那远不远？走的路多吗？”

    “不远不远，走个十来分钟就到镇里了。”小伙子催促道：“没有公交车了哦，赶快上吧。”

    赵利和李芳便交了钱上了车。车上的座位已经坐满了乘客。小伙子拿了两张塑料板凳，放在车里过道上，赵利和李芳挤着坐下了。又等了十多分钟，又等来两个人。过道快坐满了，车上的人催着小伙子，小伙子才不甘心地开动了车子。

    车子出了城向郊区开去。开了半个小时，天色慢慢黑了下来。一路上不再有高楼大厦，不再有喧嚣的人群，路边开始出现一块块的农田和一座座的农村民房。赵利心里感觉越来越不妙。虽然之前知道学校的地理位置比较偏远，可是没想到这么远，甚至连晚上的公交车都没有。李芳的表情也有些紧张，她紧紧依偎着赵利。

    车开了近一个半小时，在一个路口停了下来。司机通知赵利他们下车。赵利和李芳下了车，眼前一片漆黑，马路边连路灯也没有，只能隐约看出树木、农田和山体的轮廓。赵利赶紧问司机云河镇该怎么走。司机指指远处山上的灯光说：“你们也别去镇上了，你们要去的中专学校在那边山上。”然后又向路边的树林指了个方向，说：“树林那边有条路，你们一直朝着灯光走就可以了。”说完，司机就开车走了。

    赵利和李芳站在路边，等眼睛适应了黑暗，终于看清了周边环境。四周一片农田，田里种着水稻。农田里的青蛙不时地“咕嘎”叫唤两声。农田边的小树林，树不高但是很茂密，在月光下是黑乎乎的一片。远处山上的灯光也只是星星点点地有几处，可以看到几幢建筑物的影子。

    虽然赵利在农村长大，对于这样的环境并不陌生，可是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走夜路，还是有些紧张。李芳紧紧抱着赵利的胳膊，半个人依偎在赵利身上了。

    赵利深吸一口气，一只手搂住李芳的肩头说：“我们走吧。”李芳点了点头。两人一起走上了林间小路。

    这条小路上铺满了沙石，走上去“哗哗”直响。刚开始李芳还一边走一边小心地四处张望。走了一段路后，离学校近了，灯光明亮了，可以看清学校里的建筑物轮廓了，两人的心情稍微放轻松了些。

    李芳仰头看着天，欣喜地说：“你看，满天星星真好看。”赵利抬起头，看到墨蓝蓝的天空繁星点点，月亮如钩般悬挂在云朵边。夏夜的风有些清凉，带着泥土的气息。

    晚上八点过，他们终于来到了学校的门口。学校外面是一条小河，一座三米多宽的石桥通到学校。桥头一座小房子，便是学校的传达室。传达室墙外挂着学校的校牌。传达室里坐着一个老大爷，正摇着一把扇子在听收音机里的戏曲。

    赵利他们走过去，招呼老大爷道：“大爷，我们是新来的老师。”

    老大爷热情地招呼他们：“新老师啊，好。欢迎你们啊。人事处通知过我有新老师来。对了，你们可以免费住到招待所里，等到学校给你们分宿舍后再搬走。”然后老大爷又指给他们去招待所的路。招待所还要往山上走一段路。赵利他们一路走来看到的灯光就是招待所的。

    赵利和李芳到了招待所。服务员给他们做了登记。一路奔波，赵利和李芳都很累了，便赶紧到各自房间里休息了。

    二．同年

    第二天很早赵利就醒了。赵利站在招待所的走廊上俯瞰校园。学校坐落在山脚，房子掩映在树林中。校园外有一条河，把校园和外面的农田分隔开来了。一块块的农田、农民房、水塘，树林那是昨晚赵利他们走过的树林。树林更远处隐约可见赵利他们坐车来的那条公路。

    早晨的阳光明媚灿烂。一只白鹭从河边的树林中飞起，盘旋了一圈，又消失在了树林里。赵利感觉自己便如这只白鹭，只是在这里偶尔落脚。

    赵利去李芳的房间找她。李芳正和同一房间的女子在说话。

    李芳看到赵利，便介绍说：“赵利，这是吴娟。她也是今年来的新老师。比我们早到两天。”

    赵利热情地向吴娟打招呼：“你好。”

    吴娟微笑着朝赵利点了一下头算是打招呼。吴娟一头长披肩发，齐刘海，两只眼睛大大的，瘦小的脸蛋瘦长的身材，有着浓浓的书卷气，真是个大美女。

    赵利热情地问吴娟：“你是哪个大学毕业的？”

    吴娟回答到：“我是上京师范大学毕业的。学中文的。”

    赵利带着崇敬的眼神看着吴娟：“上京师范啊？厉害！名校啊。哎，你怎么不留在上京呢？”

    吴娟说：“我老家是温河的。上京离家远，我爸妈不同意。而且我男朋友是林城人。我们就一起到林城了。”

    赵利问:“你男朋友也是今年毕业的？在哪里工作？”

    “嗯，我们是大学同班同学。他分到市政府办公室了。他爸妈市政府有关系。”

    “哇！市政府！”赵利掩饰不住自己的羡慕，“怎么不把你也弄去这种好单位去啊？来这么个破地方？”

    吴娟有些遗憾地说：“很难啊。这种好单位盯着的人多，关系户也多。他爸妈能量还不够啊。所以我只好先来这个学校呆着，等以后再想办法调动。”

    赵利赞赏道：“这是曲线救国啊。我也是先来这里弄个户口再说。”

    赵利很高兴遇到新同事。他感觉有人和自己做出了一样的选择，大家便共呼吸同命运了。

    三．环境

    吴娟带着赵利和李芳去食堂吃早饭。

    食堂在山下很小的一座平房里，大概一百平方。食堂里摆着一排排的长木桌子和长木板凳，玻璃柜台上开了三个卖饭菜的窗口。食堂吃饭要用饭菜票，只有中午才卖饭菜票。于是赵利和李芳便从吴娟那里买了十块钱的饭菜票。赵利和李芳买了些稀饭、包子和榨菜，吴娟买了豆浆和鸡蛋饼。

    赵利觉得早饭的价格和味道还算可以。吴娟却抱怨说味道不好，说这鸡蛋饼没有上京的好吃。

    吃过早饭，吴娟带着他俩在校园里逛。吴娟说她这两天闲着没事，已经把校园逛遍了。

    “这个学校太小了！喏，这幢是教学楼，这幢是图书馆，这幢办公楼。那边还有两幢学生宿舍。就这么巴掌大点地方，还宣称是国家级重点中专！唉！”吴娟愤懑地说。

    赵利和李芳站在教学楼前的空地上，四周一望，确实就算遍览校园了。

    “还好吧。”李芳说

    “真的小。操场呢？”赵利问。

    “在后面。”吴娟带赵利他们往教学楼后面走，楼后面就看到操场了。

    “操场竟然没有铺塑胶。你们知道吗？这操场竟然是两百四十米一圈，笑死人了。还不如凑个二百五呢。”吴娟继续讥讽道。

    “不会吧？”赵利诧异地问：“你开玩笑的吧？”

    吴娟举起手指着操场围墙外的建筑说：“当然是真的。你看，围墙外正在修的房子，准备造这一带最高档的别墅区。本来操场是标准的四百米跑道。后来房产商把地划了一块去了。”

    看她说得这么肯定，赵利想是真的了。

    “听说卖地的钱，准备造教师住宅。招聘时，人事主任说除了林城户口，学校新房子造好，就会分房子。我想想也还好，弄个户口，再弄套房子，就同意来了。”

    吴娟带着赵利他们沿着河边往招待所走。小河里水绿绿的，水草茂盛。河边种着香樟、桂花和垂柳。河堤上本来种着兰草等绿化植物，但是有几处地方被挖掉种上了一些蔬菜，变成了一块块的菜地。

    “这根本就是农村啊。你看，绿化带里竟然种菜，小农意识！”吴娟嫌弃地说着。赵利听了心里有些别扭，三个人里就他是农村人吧。

    他们沿着河边走回到大门口。大门右边有一条路，通往生活区。吴娟指着两幢三层楼高的房子，说这是单身教师宿舍。围墙边有一排住宅楼，只有结婚的可以分到。最北边的山边有一圈施工的围墙，里面正在造两幢新楼。

    “喏，那边就是新造的教师住宅楼。结婚就可以申请分套房了。”吴娟笑看着赵利他们。一路上李芳都是挽着赵利的胳膊和赵利一起走的，可以看出他们很亲密。

    赵利问：“我们新来的也能分到房子吗？”

    吴娟说：“应该能的。听说房子很多。不过肯定要按资历评分排队，可能新来的轮不到新房子。不过腾空出来的旧房子肯定有份的。还有，你们两个都是老师的话，排名会很前面的，说不定运气好，能轮到新房子呢。”

    他们回到招待所没一会，人事处的老师便过来给他们送宿舍钥匙了，还通知说明天下午2点，校领导会去宿舍看望新老师，叫他们都不要出去，在宿舍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