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日子，小麦每天在工地上忙碌，瘦了，也黑了，程少楠很心痛，好几次让她在办公室休息休息，他一走，她也走，拉都拉不住她。

    一天吃中饭，时间过去好久小麦还没有回来，程少楠问工人，工人说孟总监今天跟他们说了一些该注意的事后就离开了。程少楠忙掏出手机，果然有一条短信，说她出去找桑葚树。

    找桑葚树？她到哪儿找？怎么去找？走还是骑车？她应该跟他说一声，他可以开车带她去找。能开着车和她一起去找那该多好。程少楠懊恼万分，他怎么就没有听见短信提示音呢？听到的话他就可以这样建议了，只要是工作她是不会拒绝的，不是工作，也不会拒绝，最近他在她眼里看到了恋爱的味道，仿佛回到初恋的时候。中午吃饭，不经意间，他们会寻找对方身影，坐到一起，边吃边聊，谈笑自若。

    工地上没有了小麦，程少楠突然感到很寂寞。对了，可以去接她，她一个人去远了回来不安全，这是个非常可行的办法，程少楠马上拨通小麦的电话。

    “记得小时候清水港有很多桑葚树，可现在一棵也找不到，我去别村找找。”

    “傻瓜，网上什么订不到？”

    “不行，我要小时候的那棵。”

    “倔。找不到呢？”

    “不可能。”

    “好，告诉我你现在的位置，跟你一起找。”

    “我们不可以都离开工地。”

    “工地上我都安排好了，这里没有，估计偏僻的地方有，偏僻的地方我怎么放心你。”

    “就别瞎操心了，这一带我熟悉得就犹如是自家的菜地，在这个地方会迷路的只能是你。”

    “我不管，我出来了，怕我迷路就告诉我你在哪。”

    虽说程少楠有些不讲理，小麦听起来很是温暖。

    “我也说不清这是在哪里，乡下的路不像城里有标志性。”

    “那么，回来，吃好饭一起去。”

    “放心吧，一会就回来。”

    “你不吃饭了？”

    “带了面包。”

    “就吃面包？”

    “还有牛奶。”

    “就喝牛奶？”

    “罗嗦。”小麦挂了机。

    程少楠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等。

    大约四点多，小麦才回来，她的一脸沮丧已经把答案告诉了他，程少楠窃喜，这么说有机会跟她出去找了？看来创造了乡村的上帝还是眷顾他的。

    “饿坏了吧？我去把饭菜热一下，等着。”

    小麦拉住他，“我不饿，吃了一整袋面包。”

    程少楠忽然端详她：“你脸怎么啦？”

    “怎么啦？”

    程少楠伸手在小麦脸上摸了摸：“有些肿。”

    “是吗？”小麦忙摸摸自己脸。

    程少楠笑：“吃成了面包脸。”

    小麦恨恨瞪他一眼:“热饭去。”

    “尊命。”程少楠乐颠颠去了。

    第二天早上，程少楠一清早就堵在小木屋门口，他怕小麦一起来就走。小麦看见他吃了一惊，问道：“你——干嘛？”

    “等你呀，我们一起去找。”

    “找什么？”

    “桑葚树呀。”

    “不是跟你说了吗？我们必须有一个人在工地上。要不……”

    “什么？”程少楠充满期待。

    小麦狡黠一笑：“你去找，我留在工地上。”

    程少楠瞪眼看她：“你就不怕我迷路？”

    “你知道呀，那还跟我争什么。”

    到了工地，程少楠见边上没有人，又开始争取：“一起去吧，让我也看看别处的风景。”

    “怎么？还想在别处建度假村？”

    “如果满意，再建个分村也无妨。”

    “原来你是这么一个三心二意的人。”

    “美丽的风景处处有，谁都爱呀。”

    “美丽的姑娘也处处有，你也都爱？”

    “哪跟哪呀。”

    “那跟那。”小麦说完走得头也不回，程少楠僵在那里发愣。

    十点多，当小麦依然一意孤行想走时，程少楠终于发威：“如果再把我的话当耳旁风，我只能把桑葚树从七里香删除，你看着办。”

    “你什么意思？”

    “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去，要么把它删除，要么我和你一起去，二选一。”程少楠说完也走得头也不回，把董事长的架势摆得恰到好处。

    小麦看着他透着威严的背影，只好放低姿态跟过去：“行了行了，听你还不行？七里香不能没有桑椹树，你不是说每一棵树都要有不同的个性，让游人有各自不同的回忆吗？桑葚树就是让我们回忆起小时候许多往事的一棵树，没有了桑葚树，感觉七里香就没有了童年的记忆，没有那种久违的感动了。”

    “那还等什么？为了久违的感动，出发！”

    “可是，我想不起来哪有。”

    “我们到别的乡村去找，到那些比这儿还要偏僻的乡村去找，那儿肯定会有，就为了游人那一声尖叫，走遍天涯海角我也要陪你找到小时候那棵树。”

    “说话算数？”

    “我有不算数过？”

    “自己想想。”

    “有吗？”程少楠当真苦思苦想，小麦见状，催道：“还不走？工地上都安排好了？”

    “一早就作了安排。”

    “带上面包？”

    “带，要肿肿俩。”

    小麦抿嘴笑。

    于是，俩人开车出发，去找小时候那棵桑葚树。

    他们去了一村又一村，虽然有桑葚树，但数量不多，于是接着去找，一路上他开的都是慢车，车内有他心爱的女人，窗外有明亮的风景，他舍不得开快。小麦找的是那棵树，他找的是和她独处。

    如此温馨的氛围怎么能没有音乐相伴？程少楠打开音响，放他的最爱——舒伯特小夜曲，一边观察着小麦的反应。她一定会有反应，他始终认为这首小夜曲舒伯特是为他俩创作的。

    小麦的表情果然很惊讶，她忽然想起麦田。

    “舒伯特小夜曲，你喜欢？”

    “是，不但喜欢，我还会唱。”程少楠说完就轻声唱起来：

    我的歌声穿过深夜

    向你轻轻飘去

    在这幽静的小树林里

    爱人我等待你

    皎洁月光照耀大地

    树梢在耳语

    没有人来打扰我们

    亲爱的别畏惧

    歌声也会使你感动

    来吧，亲爱的

    愿你倾听我的歌声，带来幸福爱情

    ……

    “喜欢吗？”程少楠问。

    小麦点头。

    “为什么喜欢？”

    “你又为什么喜欢？”小麦反问道。

    “舒伯特每一首曲子都是天籁之音，之所以最爱小夜曲，因他那忧伤委婉的音符每次听来都有一种心被揉碎的感觉。”

    小麦一怔，为何他说的话和麦田一样？他们真的太相像了，难道这些日子和麦田没完没了聊天是因为……是因为在麦田身上能捕捞到他的气味？所以她依恋？所以她不舍？或者是，她根本就把麦田当成替身？

    “我说得对吗？”程少楠问。

    “对，小夜曲……总是让人无端地伤感。”

    “这么说，你也喜欢那种心被揉碎的感觉？知道舒伯特是在什么情形之下创作的这首曲子吗？”

    “知道，有听人说过。”

    “哦？还有人也喜欢？”

    “舒伯特的绝笔之作不可能就你我喜欢吧。”

    “说的也是。”程少楠笑。

    麦田跟她说过舒伯特创作的缘由：一天，舒伯特的一个朋友为一位年轻姑娘生日创作了一首短诗，他请舒伯特谱支曲子，舒伯特对这位姑娘一无所知，随便涂下一些音符给他的朋友，然后抱歉地说：“对不起，眼下我没时间写更严肃的东西了。”他朋友把这支乐曲带回家，在钢琴上试弹了一下，非常喜欢它。于是他做了安排，请舒伯特在他们的一个朋友家里给音乐爱好者亲自演奏。当舒伯特弹完这支胡乱写成的曲子，不禁热泪盈眶的说道：“我不知道它是这么美。”

    这支曲子就是《舒伯特小夜曲》！

    麦田还说，好的音乐的魅力，当她款款地向你走来时，你的情感会不知不觉地就陷入其中无以自拔，根本没有力气抗拒！

    麦田还说……小麦一阵头晕，我怎么了？为什么和麦田聊天脑海里浮现的是程少楠的脸，而和程少楠在一起脑海里会浮现麦田头像？为什么随时随地这两个人就……就合二为一了？难道他们是……小麦看着程少楠的脸突然说道：“还有一个喜欢舒伯特的叫麦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