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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大食堂里  父女俩偷粥吃

更新时间:2020-06-15 21:58:52 | 本章字数:1639

    由于办起了大食堂,各家各户的锅“夯锛锒铛”(全部)被收去大炼钢铁了。有些食堂不是一个生产队,而是几个生产队合并在一起。靠近食堂的生产队每一家都住了几户人,一起住一起吃,没有个人的私产,一句话“跑步进入了共产主义”。社员们的生活采取供给制,吃饭不要钱。当时的宣传口号是:粮食由我管,生活由我包。放开肚皮吃饭,鼓足干劲生产。

    在虎头拐子还流传着许多的顺口溜,我记忆最清楚的是:

    吃饭不要钱,

    想了几十年。

    如今来实现,

    快活似神仙。

    那些不住人的屋子,也被推倒墙头,土墼连同“千脚土”(屋子里的地面土)被当作肥料,全部运到地里垩田去了。秋天台风一到,到处是墙倒屋塌,断壁残垣的。大食堂开办的头几个月,还可以满足社员们统一在食堂里吃饱,后来,粮食越来越少。

    1959年春,在青黄不接的时候,由食堂统一煮饭,各家各户去食堂领饭回家吃。每天供应熟饭(大米饭和萝卜菜饭)的数量越来越少了。其主要原因大概是吃“大锅饭”、刮“浮夸风”、全民参加大炼钢铁、领导瞎指挥,又加上风灾、水灾、旱灾、虫灾等自然灾害,造成粮食欠收。

    在《镇志》材料搜集中,我走访了许多老人,其中我的堂舅张现开在回忆“共产风”时说:1960年秋末,他家六口人,每餐向食堂领半斤大米饭、半斤萝卜青菜饭(少量的米加上胡萝卜、青菜)。全家人每餐分到的熟饭数量还不够一个大孩子吃一顿饱。经常由孩子去食堂领饭,孩子领着饭在回家半途中就吃光了,当时的人只好吃树叶、青草、米糠等。由于饥饿,后来就出现了许多“黄肿病”人,村庄里天天死人……讲到这里张现开泪流满面,泣不成声。因为他的妻子和大女儿都在“饥荒”中,被“黄肿病”夺走了生命。

    后来的张现开还算幸运,在最艰难的时侯,他被选进大食堂里做了炊事员。

    1961年寒冬的一个早晨,雪花漫舞,寒气逼人。生产队食堂里照例煮好两大锅青菜胡萝卜稀粥,还未听到开早饭的钟声,张现开便在灶堂门口打起了盹儿。朦胧中他被“唏唏嘘嘘”的声音惊醒,睁开眼睛一看,只见锅台前有一个男子抱着小女孩。他一边用水瓢舀稀粥往饭罐子里装;一边朝嘴里猛灌,因为粥太烫,喝得太快,被呛得连连咳嗽,稀粥四溅……透过雾气,张现开看见男子抱着的小女孩一身翻絮露花的棉衣,一双露着脚趾的破鞋,一双没神的眼睛陷进“山坳”里,看她瘦骨嶙峋的模样,怪可怜的。还没等张现开站稳脚步,男子“扑通”一声跪在他的面前,结结巴巴地说:“大…哥,行…行好吧,我是…是找孩子她娘的…实在饿得没有…办法,才来偷吃的。我的老父亲已经几天没有吃东西了……”

    张现开看着眼前这个男子和小女孩,可怜巴巴的样子,心一下子软了下来。他什么话没说,拿起瓢把罐子里的稀粥舀得满满的,递给男子,让他们去活命!男子深深地一鞠躬,胆怯地走了。

    男子刚走出食堂门,就被生产队长碰见了。生产队长不问青红皂白,夺下男子的粥罐子,就往张现开的脸上砸,还恶狠狠地说:“来了一个逃荒的,你舀一罐子粥;再来一个,你再舀一罐子,难道你忍心让队里的人全都饿死吗?”

    小女孩被队长吓得哇哇直哭……张现开自知理亏,含着泪水没有说一句话。

    没有过多久,张现开“下岗”了,下岗的主要原因就是他“心太软”。这个决定是生产队委员会研究的,就因为张现开的“菩萨心肠”,使他们家失去了“锅上有人可乱端”的优越。从此,他们一家人更是饥饿难忍。

    张现开不因为“下岗”而改变自己与人为善的性格。他干脆与那男子一家三口,过起了同甘共苦的日子。

    那男子叫赵由平,他鬓角的头发略微秃进去一些,眉毛浓黑而整齐,一双眼睛没精打彩的,脸上有几颗“星星”,穿一件破旧青布棉袄。小时候,我叫他赵叔。后来,庄上也有人叫他赵麻子。

    小女孩叫赵萍,脸盘白白净净的,眉眼清清亮亮的。脖子上系一枚“太平钱”。一笑起来,嘴瓣儿像恬静的弯月,说话唱歌的声音,简直就是个“百灵鸟”,好听得很。我们都喜欢叫小女孩萍儿。

    张现开儿子张春,比我大些,我叫他表哥,有时也叫他春儿。萍儿比春儿只小一个多月。他们二人经常在一起捉迷藏、躲猫猫;一起掏萝卜,挖野菜……不多久,春儿与萍儿就成了一对形影不离的好兄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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