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头拐子有个叫李文进的人，他老婆在“公社化时期”饿死了。从此他就与大乖二乖两个“乖乖”相依为命。李文进做点小营生，走街串巷，换针换线，就凭着他那张“油舌打花”的嘴，甭管到哪儿，担子一挑，破嘴一张“稀大六缸”，也能日进分文。

    有一天，在路上碰见一个老熟人，打老远俩人就乐呵呵的往一块凑，待到跟前，那人说“我正想找你嘞，可巧你就来了”。李文进把货担子往旁边一搁，拉住那人手，说：“啥事啊？”

    “老李啊，有个大喜事儿哟！”

    “大喜事？”

    “嗯，飞龙镇秦家厍有个秦寡妇，人叫她秦三娘，男人去世三年了，家里就俩闺女陪她，眼看着闺女大了，快找人家。这闺女要是嫁出去了，家里不就剩下她一人了吗？”

    “咋地？想找个男人？”

    “对了，前几天她放出话来，说要找个人陪她过日子，我想来想去，觉得你最合适，你看呢？”

    李文进听着听着真有点激动，可一想到自己一条腿不便，高兴劲立马就烟消雾散了，那人似乎猜出了他的心事。忙指指李文进的那条瘸腿说：“嗨！这不算什么事儿，人家就要个会说话、会逗乐、能说会道的伴儿。”

    李文进一拍大腿说：“成！我去试试，如果事儿成了，我请你喝酒！”

    第二天一早，李文进穿上过年衣服，头上查了桂花油，梳得滑贴贴的，苍蝇都站不住脚，挑着百货担子，摇着货郎鼓，一路吆喝到了飞龙镇。

    按照约定老熟人与李文进一起来到了秦三娘家门前。秦三娘看看李文进这长相和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衣着，感觉还不错，于是把俩人让到屋里，又是茶又是烟的招待他们二人，那老熟人眼看着“有戏”，说了两句客气话，找个借口匆匆的走了，这穿针引线的“媒人”走了，屋里就剩下这李文进和秦三娘了。

    李文进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秦三娘脸上的“风彩”。这位半老徐娘穿衣是很考究的，她身上穿的衣裳是用米汤浆洗过的，起棱起角，整洁、合身，把女人的曲线勾勒得山是山，水是水。眉毛绞得细细的，像初三的月牙。头发呢，一律往后梳拢去，梳得一丝不苟，水滑油光，在脑后一圈圈一叠叠地盘成个螺髻，再插上一根镶着红花的银簪，让那一抹嫩红点缀其间。他看着看着，眼前秦三娘的螺髻幻化成了色彩斑斓的“蝴蝶”。“蝴蝶”们翩翩起舞，轻盈、矫健，洋溢着青春的活力。

    “你真漂亮。”李文进情不自禁地笑着说：“你将是我唯一真爱的女人。”

    ………

    印度有句俗语说“降服女人靠嘴巴”。的确，甜言蜜语是打动女人心的最好方法，最终李文进凭着三寸不烂之舌降服了秦三娘。李文进于当天晚上就在秦三娘家“安营扎寨”住了下来。

    这一住就是一月有余，李文进是乐不思蜀，“直把杭州当汴州”。别看李文进在秦三娘家里的小日子过得有滋有味的，其实他心里还真有点“打鼓”。怕啥？怕他那两个乖乖儿子，万一他们不答应老爸在飞龙镇倒插门，凭他俩那犟脾气，那肯定会“孙悟空上天宫”闹翻天啊！

    李文进的两个“乖乖”，一个都不“乖”，不是省油的灯。从五六岁开始吧，小哥俩就没有一天不闯祸的，没有一天不让人找上家门的。俩孩子除了不会杀人放火，什么坏事都敢做。这李文进天天给他们搞得焦头烂额，天天给人陪笑脸，赔不是，讲好话。有时候，李文进心里想，自己到底是那辈子作孽了，咋生出这俩个“祸害”，这俩个冤家对头呢？害得自已天天为他们提心掉胆，生怕哪天，两个小祖宗一个不小心把天给戳个窟窿，老子又要倒霉！

    李文进正“想着曹操，曹操就到”了。

    这对小哥俩，一晃一模一样的穿着，一模一样的脸盘，一样的精神抖擞，一样的精灵古怪……小哥俩骑着一辆自行车，到了飞龙镇秦家厍的路道，停在一个岔路口。坐在自行车后面的老二说：“哥，咱问问人呗，不能瞎摸啊，这万一摸错人家，还不得闹出笑话来？”

    “嗯！”老大答应一声，摘下墨镜利索的往领口处一挂，随手摸支烟，嘴上一叼，老二“啪”的一声打火机打火递过来了，完了给自己也点上一支，俩人扬着脸同时冲着天空吹了一口烟雾。只一口老二就把烟灰随手一弹，烟灰在空中划了个优美的弧线，然后落入荒乱的草叶间。

    “问不？哥！”

    “问！”

    刚巧路边上有一个打瞌睡的老人，老二跳下车三两步就跨到老人跟前：“大爷！大爷！您醒醒！给您老烟，我给您点上啊。”

    老大爷揉揉睡眼，愣愣地看着这小哥俩，问：“干啥呀？”

    “问您个事呗，大爷！在你这里，最近是不是来了个外乡人啊？五十岁不到，瘦高个，那个…腿脚有点不方便。”

    “有…有…有！就……就在前边拐角的那家。”刚刚梦游回来的老人有点儿激动，说话结结巴巴的：“孩子啊！你们是谁啊？”两个孩子顾不得跟他啰嗦，跨上自行车脚尖一点地，飞快地到了拐角的这家门口。

    两个孩子骑车到了秦三娘家门口，都不下车，直接从院门进去了。自行车的铃铛声惊动了屋里的人，从厢房里挤出来两个小姑娘，年纪不大也就二十岁左右吧，小模样长得还挺清秀的，忽灵灵的大眼睛似惊似喜地看着这对从天而降的小哥俩。原本这哥俩是来找茬的，可是也奇怪了，自从第一眼看见这两位小姑娘，这哥俩的态度就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特别是“火毛性子”的老大，就像是遭了灭火器一样，一瞬间就息火了。

    只见他话头一转，声调低了八度，他冲着从正屋里出来的老爸说：“那个…爸！家里麦子成熟了，我跟老二过来问问您，你啥时候回家去？”

    “嗯，这个……”农田刚分到户，孩子们根本不懂收割栽种。李文进看着两个孩子，心里一激动，三寸不烂之舌竟然讲不出话来。

    “您什么时间回去收麦子，回头告诉我们，我和老二来接你。”

    李文进看看俩孩子这回的态度，真是喜从天降啊！他忙把一颗扑通扑通乱跳的心按了又按，然后稳了稳心神说：“嗳！我说妞妞她妈，让咱儿子回屋里坐会儿吧，你看外边怪热的。”

    “啊啊！……行……行行，”这秦三娘一见到两位“小帅哥”心里也慌了神。她急忙一手拉着大妞，一手拉着二妞，直往屋里拽，拽到屋里交代俩闺女，说：“妞啊！去去，你哥来了，赶紧去镇上给你哥买菜买酒去！”

    “嗳！知道了！”俩姑娘倒是听话，一溜烟跑出门了。妞妈又隔墙喊了一句：“顺便买个西瓜回来！”

    话先拐回来，说说李文进的大乖、二乖这两个儿子。这“两乖”的学习都“不胎嗨（不认真）”，他俩并不是“笨驴”，而是从小没有娘管教，生性贪玩。李文进当爹做娘，只管吃穿，学习上他是从来不问的。

    读书，这条道走不通，李文进没法就拜托做瓦匠的家兄，说：“兄弟这俩孩子交给你了。你爱咋地就咋地，他们跟着你混，不求别的，有口饭吃就行，不听话了你尽管打，你哥我保证不护短。”家兄看看两个像小牛犊子一样的壮，心里边偷偷的乐了。他巴不得“带徒”呢，那时候，农村正大建房屋，生意红火，就这样，两个孩子就去了工地。两人自从去了工地，到还老实，不老实也不行啊，遇上“硬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