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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更新时间:2020-10-04 21:30:05 | 本章字数:3036

    夜晚,风伴着雨夹着雪子将窗户敲得咚咚响。玉湘已经入睡,张春梅两姐妹躺在床上说话。张春梅说:“雨夹雪,半个月。这天气怕一时半月不得好,也不知道你姐夫什么时候能回来。”

    “又想姐夫了?姐夫在家时你有事没事跟他吵,想着法子与他闹,这还没出几天门你又念着他,这又是何苦呢?我听人说, 喜欢念叨丈夫的不是,对丈夫横挑鼻子竖挑眼,会使丈夫六神无主,不吉利。”张春霞说。

    “呸!死妹子,尽说糊涂话。”张春梅心中一直担心着李一辉的安危,她打断了张春霞的话叹了口气又说:“你姐夫是个真正的男子汉,有担当还顾家,人缘也不错,我不是挑剔他什么,只是觉得如果你不讲点他的不是,不说点他的毛病,不谈点他的缺点,怕他就不在乎我。”

    “姐,你这是什么强盗逻辑啦,明明在说人家的不是,对人家的不满意,还要人家在乎你?”张春霞反驳。

    “这是妻子与老公相处的技巧,你现在不懂。”张春梅侧过身望着张春霞转过话题说:“讲讲你的事,老大不小了。”

    “我的什么事啊?”张春霞故意问。

    “找男朋友的事呐,都是老姑娘了呢。”

    “老就老,又不要你要。”

    “你这个死妹子,还嘴硬。”张春梅用手去挠妹妹的痒,张春霞带着咯咯的笑声躲闪着。

    “说说看,你要找一个什么样的人?要不要老姐出马?”

    “老姐出马,一个顶俩。给我找一个,你还留一个。”张春霞说完哈哈大笑。

    “你个死妹子说不说?说不说?”张春梅又伸出手要去挠张春霞的痒。

    张春霞在床上翻滚躲闪着道:“我说,我说!我要找就学姐姐,找姐夫一样的,哈哈哈……”

    ……

    窗外漆黑一团。风声、雨声、雪子声给张春梅增添着莫名的烦恼。事就是这样,你不去想它就一切安好,你一旦去想就会越想越多,越想越复杂。张春梅天天晚上做梦,梦中都是她以前和李一辉无理争吵时自己固执与傲慢的情景。她好后悔, 好想当着李一辉的面认个错,说声对不起,为他倒上一杯酒,递上一杯茶。她知道这时的李一辉肯定在森林里,那里没有电话有的只是牵挂。“一辉,你好吗?我想你了,你想我吗?”张春梅在心里呼唤着。

    瀑布之地是黑熊常年饮水之处,当李一辉发现笨拙又有几分惹人喜爱的两只黑熊时,跑已经来不及了,这时阿财他们也发现了黑熊,身子禁不住打起颤来,不知所措。李一辉低声严肃地说:“当心,熊来了!不准叫,不准动,原地站着!”两只可爱又可恨的黑熊大摇大摆地走到瀑布前,低头饮了一阵水, 抬头望了望四个一动也不动赤条条的汉子一阵后,恩恩爱爱回到森林中去了。目送黑熊走后,他们急忙上岸穿衣快速离开了。李一辉总结说:“森林中灾难无处不有,我们要更加细心和谨慎。”吴有胜他们连连称是,意识到有更多的挑战在等着自己。

    身在森林中,白天有鸟儿在头顶上飞翔,梅花鹿、野兔等野兽在面前奔跑,更有一棵棵让他们惊喜和喜爱的名贵树木让他们欣赏、记录、测算价值,甚至在心里盘算着能够打造出什么家具或什么艺术品来,时光便在不知不觉中度过。

    最难熬的是夜晚。森林里的夜就像一口倒扣的大铁锅,漆黑一团。漆黑的夜恰是野兽最喜爱和出没的时间。每当夜晚降临时,李一辉就选定高大粗壮的大树,带着几分惧怕、惊吓和无奈的心情在树的四周生起火堆在树上睡觉。狼的嚎叫、熊的出现,每个风吹草动都让他们心惊肉跳。人在孤独、寂寞、害怕时最想念的是亲人。李先利想到的是同张春霞在一起喝酒, 吃洞庭湖的烤鱼,在家时一条鱼、一杯酒、一条板凳随处可见,是那么的微不足道,而眼下却是可遇不可求。他体会到越普通、越平凡的生活是越珍贵越有意义的;李一辉想起女儿玉湘,这个季节三湘大地应该是白雪皑皑了。他想起去年大概就是这个时候,玉湘扯着他一起堆雪人,他拿着一把大铁锹不多时就堆起了一个雪人,玉湘用她胖乎乎的小手为雪人画了鼻子、眼睛和嘴巴,并捡起几根稻草做胡子,说这就是爸爸;接着又要堆个妈妈,留着长发的妈妈堆好了她又吵着说没有她。李一辉按照玉湘的要求堆着雪人,张春梅和玉湘不时地指点着,他故意做错让她们急,情急之下她们就上前帮忙做个鼻子捏只耳朵。大雪天他手冻得僵硬身上却汗流浹背,人辛苦但心里幸福着、甜蜜着。什么是幸福、是甜蜜?现在他明白了幸福和甜蜜是一个概念,它靠感知而得出,随着特定的条件而改变。此时的李一辉觉得有一把椅子让他靠下腰、有条板凳让他躺下、有个地方让他闭着眼,不要想起山中的老虎豺狼而害怕,就是让妻子骂都是一种幸福、一种快乐和甜蜜。

    想起张春梅,李一辉便感叹有加。其实张春梅并不常骂人,她只是喜欢怨人、恨人、气人。自生了玉湘,她就把全部的精力转移到孩子的身上了,忽略了对李一辉的感情。她不知道丈夫和孩子一样,都需要她的爱,其实对待爱无论是再大的人和再小的孩子都是同样有期望、有渴望的。李一辉说话语气重, 有时还凶巴巴,但回家了有一句问候、一杯热茶或一个温柔的眼神,他也就感到幸福和快乐,但这成了他的奢望。李一辉想起这些便默默地摇头叹息。他转眼又想,在这寒冷的冬夜里,有着身孕的妻子还好吗?玉湘还乖吗?这个胆小娇气有些任性的女儿就是他的晴雨表,就是他的开心果。李一辉夜夜都在思念着妻子和女儿,他计划着如何在设定的时间内完成转山任务, 赶回家过团圆年。

    这天他们在一个低凹的山沟里转,呈现在面前的是一根根褐榄仁,它们仿佛一个个钢铁战士威风凛凛地站在那里接受检阅。褐榄仁俗名叫乌木、黑木、黑檀、黑紫檀,为落叶乔木, 一般树不高,干粗壮。树皮是褐黑色,不易剥离,开穗状花结橄榄似的果。树叶大可长至20厘米以上,像倒立的提琴。这是红木中最名贵的树种,一次能见到这么一大片让李一辉感到心喜欲狂。胸围多大高有多少?吴有胜一棵棵丈量估算,在树上做着记号,在本子上认真记录着。吴有胜一边欣赏着树木一边同阿财说着话,有几滴雨点撒落在他们身上,他们以为是露水, 谁也没有意识到危险正在向自己凶猛地扑来。

    原始森林中因为树木遮天盖日,如果天上下雨是难在第一时间感觉到的。即便是感觉到了,也是天上下大雨林中落小雨,很难判断。两滴豆大的雨点落在李一辉的笔记本上,李一辉抬头之间瓢泼大雨已经来临。“下雨了,快往山上跑!”李一辉把笔记本放进事先准备好的防雨袋里,喊着大家撤离。森林面积大,山势又陡峭,一旦大雨流动那就铺天盖地比猛兽还凶。

    森林里下大雨了,李先利感到很新鲜,站在原地没有动。“快跑啊!抢制高点!”李一辉冲他吼道。李一辉在前,李先利在后,四人从低洼处向山上直奔,李一辉边跑边催着李先利: “跑快点,你想死!”

    李一辉边跑边抬头望山顶,只见哗啦啦的水已经到半山腰了。“快!上树!”李一辉带头爬上了一棵大樟树。李先利却还是掉在后面,要爬上同一棵树怕是来不及了。“先利,快上树, 山洪下来了,别追我们了!”李一辉几乎是号叫着。

    白花花的水带着咆哮迎头而来,李先利听着伯父的指挥爬上了一棵树,他再看树下已经是白茫茫的一片,混浊的水花夹杂着山中的枯枝、腐朽的树木排山倒海横冲直撞而来,比洞庭湖里发洪水还凶猛得多。他想起进森林之前,李一辉曾向他们说过,人在森林里是难以在第一时间发现下雨的,一旦遇上下雨必须抢制高点爬上大树躲避。他再往山下望去,刚才那片树林已被山洪淹得无影无踪,那片地已经变成了河床,他倒吸了一口冷气,心想好险啊,如果刚才不是听伯父的爬上这棵树, 怕自己早被山洪卷走了。

    头上是瓢泼的大雨,脚下是咆哮的山洪,李一辉他们与李先利相隔得并不远,却是谁也看不见谁。

    “先利!你怎么样?”李一辉声嘶力竭叫着。

    “先利!你怎么样?”吴有胜、阿财也同时叫喊着。

    “啊…… "

    只听见李先利一声尖叫。

    “怎么了?怎么了?”李一辉连声追问。

    “先利!”吴有胜喊着。

    “先利!”阿财喊着。

    他们谁也没有听到回答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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