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小姨，快来看，快来看，下雪了！下雪了！ ”玉湘兴奋地在雪地里乱跑，跟在后面的张春梅和张春霞笑嘻嘻地喊着：“慢点，慢点！”张春霞快走了几步，在地上抓起一把雪捏成团向玉湘的身上抛去，雪团在她的背上乐开了花。玉湘口里说着小姨坏，手里早抓起了一团雪向张春霞还击，小雪团在离张春霞还有丈多远的地方落下了，玉湘不服气抓起一团雪干脆朝张春霞的身边跑来，张春霞笑哈哈地说：“湘湘坏！坏湘湘！” 却并不躲闪，让玉湘拿雪团打她。看见雪团在张春霞的身上开了花，玉湘开心地笑了。

    李一辉离开她们有几天了，白天玉湘只要有吃的和玩的并不吵闹，与张春霞的关系也相处得十分融洽，张春梅暗自高兴。到了晚上玉湘便常常念起爸爸，有两次晚饭时她坐在桌上不肯吃饭，拿出李一辉常常喝酒的杯子要等爸爸回来了一起吃，让张春梅和张春霞都很伤感。玉湘想李一辉，张春梅和张春霞两姐妹在一起也常念起李一辉的好。进商场只要是两姐妹喜欢的东西他都买单，直到把身上的钱用光为止，有什么好吃的也总是想着她们。张春梅说李一辉好是好就是有时太武断、脾气大, 张春霞讲直话，说姐夫的脾气是不好，不过姐姐你的脾气也好不到哪里去。张春梅怪妹妹胳膊朝外拐了，俩姐妹就嘻嘻哈哈你一拳来我一拳去。想起他在老挝，开始张春梅没有感觉到有什么不好，李一辉跟她结婚以来，他国内到处跑是常事，每次都是说走就走，说回就回，唯有这次出门前他在她房间站了好久，说了好多话，让她有种怪怪的感觉。两姐妹一分析起来, 想要砍伐红木必进原始森林，那毒蛇猛兽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不禁吓出一身冷汗，为李一辉担心起来。

    “妈妈，爸爸今天会回来吗？我要和他一起堆雪人。”玉湘问。张春梅不知如何回答，张春霞走上去抱起玉湘，在她冻得冰凉的小脸蛋上亲了两口说：“等明天雪大了，小姨带你堆雪人。”

    “不！我要爸爸，我要爸爸帮我堆雪人!”玉湘哭了起来。玉湘一哭姐妹俩的心就乱了起来，李一辉和李先利还好吗？去了这么久电话也没有一个。他们此时在干什么呢？原始森林好进吗？遇到毒蛇、豺狼怎么办？她们又开始担心起来。

    李一辉一行向原始森林进发了。到了老挝，吴有胜就把方向盘交给了阿财，李一辉开始还对阿财的开车技术有点怀疑，山路陡峭、崎岖曲折，阿财忽左忽右打着方向盘，人坐在车上也随着他左右摇摆不停，有几次他看见车几乎压在悬崖的边上，心在扑通扑通地跳，头也有些昏了，阿财两眼紧盯前方聚精会神地开着车，次次有惊无险，李一辉服了，慢慢心里也平静了下来。窄窄的山道，两边是绿色的屏障，一棵棵高高的树木在眼前一闪而过；连绵起伏的山脉，一眼望不到边的山林，汽车似乎是穿梭在无边无际的崇山峻岭中，不时有蛇、野兔在汽车前大摇大摆地爬行、奔跑，鸟儿在汽车前飞翔，似乎在欢迎他们又似乎在为他们引路，森林中的神秘让他们欣喜又好奇。

    汽车沿着狭窄的森林山路前行，两边的树更粗壮了，林更密集了，路上遇到的野兔、蛇和他叫不出名字的野兽更多了，万一有蟒蛇呢？有豺狼呢？遇上了老虎呢？李先利心里有些恐惧，他感觉到头昏昏沉沉的有些坚持不住，要阿财停车让他休息一下，阿财选择了一处平整的地方踩住了刹车。李先利下了车做着深呼吸，伸手、摇头、踢腿活动着筋骨，吴有胜手持双管猎枪警惕地站在不远处，李一辉目光平视前方密密的森林，突然看见林木在闪动，“不好，有野兽！”他喊着李先利转身就上了车，吴有胜紧跟在后关上了车门，阿财脚刹一松加大油门又出发了。

    汽车在森林中受到野兽攻击是常有的事，阿财早有预防。道路越来越陡峭、曲折，李先利调整着自己的心态，在太阳穴上擦了风油精，心里好受一些了。经过一天半的时间，他们的眼前终于呈现出一个小村庄，一栋栋矮小盖着树皮的房屋，一个个矮小黑黝黝的人在面前闪现。突然间一群人蜂拥而来，叫着喊着把他们的车团团围住了。阿财停住了车，李一辉警惕地望着车窗外的人群，李先利握紧了猎枪。阿财将车窗玻璃摇下, 与一个老挝人交谈了一会儿后慢慢地启动了车，那批人在车后紧跟着，阿财将车停在一户人家门口，一个光着上身的矮个子男人从阿财手里接过两包中国烟和一包糖果，向追上来的人散发着说了些什么，那批人就散开了。

    光着上身的男子是阿财的亲戚，他将阿财迎进木屋里。李先利要热水洗了脸觉得舒服多了，阿财邀李一辉等几个人吃饭。菜很丰盛，有鸡汤、野鸡、野兔、野猪肉，一个竹篮里装着几种李先利叫不出名字的绿色野菜，阿财带着他们生着吃。主人拿来了一瓶白酒，李一辉想着要进山怕出意外，便制止了大家。 香香的竹筒饭把他们的肚子填得饱饱的。阿财告诉大家汽车不能往前开了，要进他们去的那片原始森林，只能靠自己翻山越岭，不过还有一个办法就是骑大象。李一辉和吴有胜商量，为了节省体力和赶时间，他们决定骑大象去森林。阿财的亲戚熟 悉道路，他带着一名邻居和李一辉共6个人骑着三头大象就出发了。骑上高高的大象又有熟悉的人带路，李先利感觉到轻松、新鲜、好玩。大象走在曲折的山道上，不时有鸟儿从头顶上飞过，有树枝刮着他们的头发或耳朵，他们时而低下头时而左右躲闪，头和耳朵还是被树枝挂出了道道伤痕冒出殷红的血，有些隐隐作痛。李先利开始走近森林时心中的那种激动、好奇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害怕和恐惧。

    他们骑着大象走了大半天才到达目的地，李一辉拿出地图仔细对照，与阿财和他的亲戚几个人共同确认无误后，就开始了转山，阿财和他的亲戚约定半个月后来接他们。

    用打比方的说法，所谓转山就像做人口普査，要通过走访家家户户进行人口登记再统计相关数字得出人口总数、男女比例、年龄结构等整套数据。转山也是通过人在山中的走动，把一定范围内森林中的大小树木、品种调査登记清楚，最后通过统计分析，估算出山中树木的总价值。原始森林都是沉睡了几百上千年的领地，各种野兽与森林相敬如宾，生活融洽，不愿任何人打扰，哪怕就是一种新的气味进入森林都要受到熊、豺狼等野兽的强烈反对。要把一片森林内的树木底子摸清楚，就要把森林翻个底朝天，不能遗漏一个角落、一根树木，与蟒蛇、豺狼等野兽窄路相逢是必然的事。李一辉同阿财在山顶选到一处适当的位置后，就挥舞着大砍刀开出了一条道，怀着激动又恐惧的复杂心情步入了森林。这是他们从未看到过的一种景象, 头顶上密密麻麻的树枝遮着天，看不见一丝云彩，阳光通过树枝树叶过滤进入森林，显得十分柔和舒适。扫视森林一棵棵圆圆的树木粗壮高低不一、拔地而起，是那样的苍劲有力，是那样的雄伟壮丽。大的树木要几个人合抱，小的也有十多厘米, 根根秀丽挺拔，让人欣喜。低头看脚下，或是厚厚的树叶覆盖着黑色的泥土，走在上面软绵绵的，或是荆棘满地让人不能前行，更有横七竖八倒在地上的枯树残枝阻碍着他们前行，潮湿中弥漫着一种特别的清香气味。正在他们扫视森林时，突然两声狼的嚎叫让他们毛骨悚然紧张了起来。按照事前分工，阿财走在前用大砍刀砍开荆棘，李先利断后负责警戒，防止豺狼、黑熊的偷袭，吴有胜和李一辉居中负责识别、标记、记录树木种类和大小。有经验的人凭借树木的叶子、清香与木质的纹路就能准确判断出树木的种类、材质和树龄。比如沉香木是常绿乔木，树高可达25米，树皮暗灰色，有白斑点，开伞形花结倒卵圆形果；檀香木则为常绿寄生小乔木，树高不到10米，树皮为褐色，中厚难剥离，花先为淡黄色后变为红紫色，结球形果；香権木则是常绿乔木，树高可达35米，树皮中等厚，为浅灰褐色且光滑，开雌雄花果似橄榄两头尖。李一辉他们根据这些常识，细心地看树叶、观树皮、用刀去皮看木质闻其味来判断每棵树的种类。第一天的下午，李一辉突然发现了一片桃花心木树，这种树材色红润，花纹美丽，强度高，曾用于制造飞机的螺旋桨。正在他喜出望外时，突然一条眼镜蛇昂着头，带着“呼呼”的风声向他们扑来。“当心！”李一辉提醒着大家, 随后一个侧转身往后退了一步，伸出左手抓住了蛇的七寸部位, 吐着红信子的眼镜蛇在那么一瞬间就被俘虏了，大家都吓出了一身冷汗，在心里佩服起李一辉来。接着是去头、剥皮、烧烤, 眼镜蛇成了他们的美味佳肴。森林里夜来得快，李一辉选定一棵三个人合抱的香樟树，他们在香樟树的四周生起火后就爬上树睡觉。漆黑的夜晚，躺在树枝上人就像悬在半空中，抬头望天，密密的树枝树叶把星星都遮住了，看不到一颗。放眼森林是一团漆黑，不时有豺狼的嚎叫声传来，让李先利身上冒出阵阵冷汗，他一夜不敢合眼。

    原始森林中的早晨就是一场优雅的音乐会。不知一只什么鸟唱起了悠扬的歌，接着画眉鸟、啄木鸟、野鸡、黄莺等知名不知名的鸟儿争相登场，先是你一声我一声像似在清嗓子，接着你一句我一句像是在互相问候。画眉鸟最喜欢模仿同类的声音，一只小画眉转动着机灵的小眼睛，时而飞到这棵树枝上学着啄木鸟拨浪鼓的声音，时而飞到那棵树叶下学着野鸡的高鸣声。其他的鸟儿似乎讨厌它不礼貌的行为，便各亮起自己的喉咙高歌起来，有的声音高昂，有的声音低沉，有的声音悠扬,有的美妙动听似泉水叮当，有的唧唧啾啾似笛声悠扬，有的清脆悦耳如余音绕梁……鸟儿们扑朔着翅膀在树上跳跃飞翔，远处一群可爱的猴子在相互取乐，有的在树上荡着秋千，有的在你追我赶闹着玩，有的小猴在猴妈妈怀里撒着娇，公猴在追着母猴诉说相思。眼前的情景让李先利心里舒畅了起来，他不觉得森林有那么可怕了。

    太阳沐浴着森林，密密麻麻的树枝树叶、蔓藤争先恐后地伸展自己的身体，贪婪地吸收着阳光。这时的森林就像一个巨大的温室，数百上千年积淀下来的枯枝败叶腐烂的异味在水蒸气的作用下腾腾升起直扑鼻孔，李先利只觉得全身无力、口渴难忍，喊着李一辉要就地休息。这时的李一辉也是气喘吁吁, 他每前进一步都要观察周边的环境，辨别面前的树木，生怕遇上险境和遗漏登记一根树木。他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不能休息！必须快速穿过这片森林，这里枝蔓多，瘴气重，是人最容易犯困出事的地方！”四个人一人手拿一根木棍敲打驱赶着蛇类，慌里慌张往前行。连续几天在森林里的生活，衣服被荆棘挂破，手上、耳朵甚至头皮被挂得鲜血直流，他们已经习以为常了。

    在瘴气中最容易消耗体力，李一辉深知这不是闹着玩的, 人一旦体力耗尽就会身体疲惫昏过去，那后果不堪设想。“快！拿湿毛巾捂住鼻子，迅速离开这里！”李一辉断后催促着大家往前跑。在森林中奔跑是艰难的，荆棘、横七竖八的枯树枯枝阻挡着，毒蛇猛兽潜伏着，阿财挥舞着砍刀开路，吴有胜、李先利用木棍故意敲打着身边的丛林、荆棘，一为自己壮胆，二为驱赶毒蛇野兽。四个人几乎是连滚带爬艰难地前行，衣服破了，手上流血了，耳朵划出了口子，头被撞痛了全然不顾，好不容易冲出那片瘴气之地。

    灿烂的阳光照耀在一块约10余平方米的岩石上，四人上气不接下气坐在岩石上呼吸着新鲜空气。冲出了险境，逃过了一劫，他们内心里在暗暗庆幸着。被森林过滤了的太阳是温柔的, 李一辉等四人或坐或躺，只有经历了劫后余生的人才知道生命的宝贵，他们在贪婪地享受着森林里阳光特有的温情。这是个 温柔之乡，经历了艰辛的奔跑，消耗了大量的体力，如果一睡就怕再也起不来了，李一辉知道这个道理。他做了个深呼吸, 喊着大家快站起来，他们相视一笑，忽然间听到一阵阵淙淙流水声，抬眼望去，正前方有一眼清泉直下，晶莹剔透似珍珠撒落在地，放眼望去明亮清爽，天然的亲近感迎面扑来，顿时他们感到神清气爽，开始的恐慌疲劳已消失大半。他们迫不及待地想跳进瀑布之中，与她相拥相抱、与她嬉戏打闹、与她融为 一体。瀑布是从半山腰的悬崖中喷射而出的，水花飞溅发出天籁之音。一线线、一丝丝、一朵朵、一滴滴晶亮的水带着从容、 带着欢乐、带着笑意、带着几分娇贵和羞涩，似天女散花般飘落下来。瀑布下一潭秀水深若三尺，有几尾鱼儿在水中打闹嬉戏。水边长着红色白色的花、青青的草，多美的大自然啊！全身汗臭的他们脱掉衣服就跳进了水中，池中的鱼儿受到了惊吓四处逃窜。李先利怎会放过这美味，三条大点的鱼被他几下就抓住了。站在瀑布中沐浴在森林里，泉水淋在身上，开始受伤的皮肤有点疼痛难忍，一会儿后便感到泉水透凉，溅进口里清甜，放眼望去满目青绿，一片清静。这里就是他们四人的天地, 就是他们四人的世界，就是他们四人的天堂。在这里不用担心世俗的眼光，不用害羞异性的惊魂。不知是谁把内裤也脱掉了，接着他们都跟着脱去了内裤，赤身裸体沐浴在这天然的瀑布下, 雄伟的山、挺拔的树、满目的绿衬托着男性的阳刚之美，从未有过的放松、爽朗和畅快传遍全身，他们尽情地在水中嬉闹着、享受着，谁也没有发现两只黑熊正悄悄地向他们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