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体版 繁体版

二十四

更新时间:2020-10-04 21:33:28 | 本章字数:4384

    李一辉认为办印刷厂是一件光荣、伟大的事业。一车车的白纸进来,经过他的手就能印出一本本厚厚的小说、散文、诗词,或历史的、地理的、天文的、法律的、中文的、外文的等等书籍;可以印出学生写的作文本、数学本、语文本、英语本、日记本等等,这一本本书或本子可以变成钞票。他是个没有多少文化的人,能够做出这种有文化的事是他最高兴、自豪和骄傲的,他认为这是至高无上的事业。拆走了他的机械就破灭了他的梦想、毁灭了他的希望。躺在病床上时他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他有客户、有业务,银行为什么不贷款他办厂,他转行搞房地产开发,银行却反过来找上门来放贷,这是什么原因。李先利劝他莫想那么多,有钱就好办事,只要银行放贷就行,房地产要搞厂子也可以办。李一辉觉得这话有道理,便以搞房地产开发的名义在银行多贷了些款,准备房地产和印刷厂双管齐下,大干一场。

    事业发展的思路是清晰的,而感情的困扰常常影响他的心情,让他情绪低落,有时甚至怨恨自己的命运。李一辉若有所思走进奇幻咖啡屋,把自己放在靠窗户的一张双人沙发上。熟悉的地方,熟悉的味道,眼前呈现出熟悉的身影。头天晚上就在这咖啡屋里,他与胡老师见面了。胡老师单刀直入,让他感动,让他内疚,让他不知所措。

    李一辉与胡老师相对而坐,胡老师品了一小口卡布奇诺咖啡后直入主题:“我们不是年轻人,我们没有时间花前月下,我们也不需要绕弯子。我对你的情况很了解,你符合我的条件, 我们都希望我们的后半生幸福快乐!”

    “是的。”

    “但是你现在的情况让我很难理解,听说一顿乱烤的老板易青青是你的初恋?”

    李一辉心里一惊,想胡老师搞情报比他这个侦察兵不得差,便直接回答说:“是的。”

    “还听说你的姨妹子前两天把她店里的桌子掀翻了。”

    “是有这回事。”

    “你可不能乱搞。”胡老师加重语气说。李一辉抬起头望了一眼胡老师,眼光里带着某种不满。胡老师接着说:“对不起!是我用词不妥,现在你的面前至少有三个女人,这中间包括我自己,我得善意地提醒你,这是对你负责也是对我自己负责。”

    李一辉一时感到无话可说。胡老师讲的是实情,她的观点他完全赞同。日子谁都希望过得快乐,生活谁都希望充满阳光,爱情谁都希望得到甜蜜,特别是婚姻的过来人,面对自己再次的姻缘想得会更多,行动起来自然更加小心和谨慎。自己不就是这样吗?现实,现实又是什么呢?正如胡老师说的一样,他的面前确实有三个女人:初恋情人易青青,追求他的姨妹子, 他看中的胡老师。难道这就是现实吗?不是,这只是表面。真正的现实在他的内心里,只有他自己知道。易青青明确地拒绝了他,他坚决地拒绝了姨妹子张春霞。他心中打定的主意是好好和胡老师谈场恋爱。但胡老师信吗?真实往往受到怀疑,受到怀疑的真实是最大的悲哀,是天下第一大的冤屈。

    “我要回家,我要爸爸!”玉湘吵着娜娜。娜娜拿出一粒糖剥开糖纸喊着:“啊!”玉湘紧闭着嘴。娜娜说:“湘湘听话,吃完糖听姑姑讲个故事后,姑姑就送你去见爸爸,好不好?”玉湘点头张开小嘴,娜娜把糖放进了湘湘的口中,让她扑在怀里吃着糖。娜娜讲起了故事:“从前,有两个姐妹,她们的爸爸妈妈要去一个亲戚家做客晚上不能回来,出门的时候爸爸交代他们要把门关好,谁敲门都不能开。特别是山上的红毛野人敲门更不能开。可是到了晚上呢,她们都想爸爸妈妈了,这时正好有人来敲门。姐姐隔着门问:‘谁呀?我的爸爸妈妈不在家, 他们交待说谁敲门都不能开。’妹妹也帮着姐姐说:‘是的,你回去吧,别敲了,我们是不会开门的。’‘你们真是爸爸妈妈的好孩子,听爸爸妈妈的话。’敲门的人在门外说:‘我是你们爸爸妈妈的好朋友,就住在你家的后山上,我长着红头发可漂亮呢,大家都叫我红毛野人,你们知道不?'‘不知道。'姐姐说。 ‘我也不知道。’妹妹摇摇头说。‘真的不知道?你们说谎话。是你们的爸爸妈妈要我来看你们的,他们去你们的外婆家吃好东西去了。快开门吧,我给你们带来了松子呢,香香的,可好吃了。’”

    “红毛野人是什么样的人?真的很漂亮吗?”玉湘天真地问娜娜。

    “红毛野人就是长在大山里的野人,专门吃人的人。”娜娜说。

    “吃人?我怕!”玉湘说完把娜娜抱得更紧了。“可不是,后来啊,妹妹还是把门打开了,最后呢红毛野人把她们两姐妹都吃了,骨头扔得满屋都是。天黑了,红毛野人也下山了,有可能就守在我们的门外呢,你要去找你爸爸你就去开门,我是不敢开的。”娜娜说。

    “我怕,我怕,我不去找爸爸了,不找爸爸了!”玉湘害怕得把娜娜抱得紧紧了,娜娜的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赵惠兰在四处寻找李先利,她骂着李先利是个坏东西,不知躲到什么地方去了,她太想他了,急匆匆找娜娜打听消息。娜娜看见赵惠兰心急的样子,心想李先利还只出去了两天就来找,把李先利也太放在心上了吧。她一本正经地说:“李总啊,他的事可多了,我有时几天都看不到他的人。再说他是我的上级,到什么地方去也不会告诉我啊,会不会跟别的女孩子约会去了也说不准呢。”“娜娜姐,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你不是说先利是个很本分的人吗?你向我保证过他的人品的……”赵惠兰显得更急了,两只眼圈红润了起来,眼泪禁不住哗啦啦像珍珠撒落一地。这个傻丫头真信了,娜娜不忍再骗赵惠兰了,便说:“我的傻妹子,你的先利哥到乡下找地去了。你未来的伯父啊舍不得那几台旧机器,要再选块地办印刷厂呢,最多两三天就回来了,你就这么等不及?”

    冷静一想,李先利还只出去了两天,自己觉得仿佛一个世纪没有看见他了,难怪娜娜笑话她。得知李先利出差很快就回来的确切信息后,赵惠兰低着头静静地笑。

    李先利接了个美差,要征地办厂。消息传开,熟悉他的找上门,不熟悉他的通过多种途径也找到他,一时他成了各地争抢的对象。请他吃饭的、喝酒的、同他攀亲戚的、以给他介绍女朋友为名想接近他,让他应接不暇。李先利心里明白,伯父交给他的这项工作是大事、是难事。找他的人都是奔着他口袋里的钱,要选一块交通方便、综合成本低廉的地并非易事。这几天谁请他、找他他都热情对接,到实地认真考察,五天的时间他察看了六个地方,他再根据地域、土地价格、当地关系与风土人情把六个地方的优缺点一一整理出来向公司汇报。

    汇报会由李一辉亲自主持,参会人员除张春霞说身体不舒服请假外,其余的人员全部到齐。李先利把六处意向性选址的地方客观地做了详细汇报,大家各自发表意见,李一辉釆取少数服从多数的原则进行表决,否定了四处,留下两处让大家讨论。一处是近郊离城约10公里,交通方便,面积约5亩,但有三栋房屋要拆迁。另一处在远郊,面积大有足够的发展空间,离城约35公里,但道路不畅。两地一比较,近郊的地方综合造价高,但有交通优势,如果城市发展快还会遇上国家征收,投资可以立竿见影;远郊呢,综合成本肯定低,但是要修路,加上水电设施不配套,建设工期要长。主张选址近郊的提出借银行支持的东风快速建设印刷厂,受益快;主张选址远郊的则认为银行支持是好事,贷款把印刷厂的面积扩大点,有了地就有发展的空间,建厂的速度可以慢一点,先集中精力把房地产的项目搞好,赚了钱再来建工厂。双方都有数据分析,都有充足的理由,争论激烈。

    李一辉听到大家的争论发自内心的高兴,他认为大家争得面红耳赤,正好证明大家都在想事,把公司的事当成了自己的事,只有把公司的事当成自己的事的员工才是好员工。他喜欢这样的员工,他乐意听员工的争论。李一辉有些兴奋,带着几分激动的心情,用目光扫视着面前的每个人,熟悉的面孔中唯独少了张春霞,一丝不快涌上眉头。他清楚张春霞还在生他的气,但这纯属个人的问题,与公司的工作完全是两码事,公私不分明的人肯定办不成大事。开会研究建印刷厂是公司很大的一个决策,他怪张春霞感情用事不应该。

    人思想的宽度决定认识的高度,这几年张春霞也过得不易。姐姐的去世是她内心里永远也抚摸不平的伤口。看到玉湘这么小就没有了妈妈让她深深地自责。她一直在努力,想让玉湘从她身上得到母爱,想让一辉从她身上得到一个妻子的关怀,她努力地在想和做,想在李一辉和玉湘的心中取代姐姐的位置。尽管她百般宠爱玉湘,甚至拿出许多小白兔奶糖与玉湘做交易,要玉湘喊她一声“妈妈”,玉湘总是坚定地摇着头说:“不,你不是妈妈,你是小姨。”她同李一辉同在一个屋檐下,无论自己怎么暗示、表白,有几次她甚至借着酒精的力量有些大胆的主动,都没有让李一辉接受。以前她认为李一辉不接受她是心中 有姐姐,现在看见李一辉认认真真谈恋爱了,她才发现自己是大错特错。

    张春霞把自己与易青青和胡老师一一做了比较,她自信自己的条件最好,她搞不清楚李一辉为什么舍近求远,好坏不分。她想不通,她知道公司开会是决定印刷厂选址的大事,而且这事越早决定就越好,但是她不想看见李一辉,她恨他。在家里待了几天,她感到寂寞无聊,便出门想找同学喝酒,路上行人匆匆、车辆川流不息,张春霞脑袋昏昏沉沉横过街道,突然眼前一黑,一辆小车将她撞出两米多远,她从空中重重摔下来昏了过去。

    李一辉、李先利赶到骨科医院时,医院急救室里正乱成一团。

    “病人的家属呢?病人的家属呢?照片、缴费!”医生在大声叫着。

    “是医院里的急救车拖来的病人。”护士告诉医生。

    “又一个缺德鬼,撞了人跑了?”医生说。

    “怕是呢,怎么办?”护士问。

    “快把家属找来呀,没钱你给治病啊?”医生说。

    “电话早打了,家属正在赶来的路上。”护士说。

    “医生,病人又昏过去了,病人又昏过去了!”护士喊着。

    “快把氧气插上啊,看家属到了没有。”医生十分冷静。

    李一辉、李先利和公司全体人员都赶来了,缴了医药费, 医生开始对张春霞进行治疗。

    李一辉紧皱眉头心情沉重,车撞在张春霞的身上痛在他的心上。他心中清楚张春霞这几天的心情不好,以前他只知道张春霞在乎他,心中有他,那夜张春霞醉酒后的一席话让他才明白,她是实实在在、真心实意地恋着他。他怪自己太不理解张春霞的心,对她的爱拒绝太坚硬、太绝情,放在谁的身上都一时难以接受。千错万错爱没有错,张春霞没有错,要说有错就错在自己,是自己没有早点把话说清楚,是自己没有冷静、没有心平气和同张春霞仔细交流思想,让她能够理解自己、原谅自己。这样一想,李一辉觉得自己罪责难逃。公司处于发展初期,事业才有眉目,张春霞的伤情还不清楚,可恨的司机又逃逸了,怎么会遇到这种事情呢?真是太可恨了,李一辉巴不得抓住肇事者痛打一顿。

    张春霞静静地躺在病床上,鼻上插着氧气。赵惠兰拉着李先利的手,望着一动也不动的张春霞有些害怕,她是李先利请来照顾张春霞的。赵惠兰开始有些不愿意,毕竟她们不熟悉,这是李先利意料之中的。李先利做出若有所思的样子后对赵惠兰说:“你晓得我们是亲戚,伯父又要求我照顾张春霞,你就不想想,伯父未必这么糊涂,不晓得我照顾不方便,还不是他知道我们在谈恋爱,想考验考验你。再说这么大的一个事,你不帮我谁帮我呢?你不帮我,这事就落在我的头上了,我就得天天待在医院照顾她,你能保证不吃醋么?”这样一说,赵惠兰没有退路了,为了捍卫自己的爱情,她不得不挺身而出。
小提示:按 回车[Enter]键 返回书目,按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键 进入下一页。
评论本书
评论标题:
评论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