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床上，张雨辰摆弄着两个都是集团公司为中层管理者配发的手机。一个进口机子，被他称作“杂碎”。这个“杂碎”是专用于服务集团公司董事会的，不能接听拨打私人电话。另一个是高智能的国产机子，被他称作“草根”，是专用于工作上的，也不准私用。思索了一会，张雨辰自己和自己微信聊起天来。

    他先用“草根”发给“杂碎”一条信息：“请问，快乐吗你？”

    接着，他用“杂碎”回复过来一条信息：“我当然快乐啊，每天都快乐的像猪八戒走进了高老庄。”

    停了片刻，他用“草根”再给“杂碎”发了一条信息：“你就真的忘记了吗？那可是刻骨铭心的爱啊。”

    这条信息一发出，他叽里咕噜地骂了句什么，接着拿起“杂碎”：“早忘记了，随便一挥手就能拉过来一条柔软的肉褥子，不一样的吗？”

    放下“杂碎”，他拿起“草根”：“不觉得自己在堕落吗？”

    放下“草根”，他又拿起“杂碎”：“你看我像吗？好歹我还穿着裤子上街，没裸奔啊？”

    他用“草根”问：“你不在乎人们看你的眼光吗？”

    再用“杂碎”答：“我可以在别人唾弃的目光里活着，只要有利可图，只要有权可掌，只要给我使剑的环境，为别人擦屁股也无所谓。”

    干脆，他左手敲打着“草根”的软键：“你真不要脸了是吗？”

    右手摁着“杂碎”的字母盘：“脸不就是一张皮吗？我要为自己活着，既然为自己活着，就得不要脸才行。”

    “张雨辰，你的脸皮够厚的，不是吗？”张雨辰拿起一个小圆镜，对着镜子里面的自己问自己。

    “这个世界是属于脸皮厚的，即便被人尿到头上，擦擦就是了。”他回答着镜子里面的自己，很是理直气壮。

    放下小圆镜，张雨辰在“草根”上发出了一句：“这就是你不要脸的追求？”

    歪着头想了一下，张雨辰用“杂碎”做了一个十分干脆地回答：“我可以恬不知耻地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因为，我已经懂得，只有不要脸的人，才能很轻松地驾驭自己所需要的人生。”

    “你真的放开了吗？你真的放开了吗？你真的放”“草根”的话还没敲打完，突然的一阵恼怒袭上张雨辰的心头，他用力地将那个“杂碎”手机狠狠地扔在地上。他仰躺在床上，张开大嘴干嚎了起来。因为，他实在是挤不出一滴眼泪了。

    被张雨辰称为“草根”的那个手机震动起来。

    张雨辰拿起来一看，是一条微信，头像是一个女性的后影。

    “你好吗？”发过来的第一条信息。

    张雨辰懒得搭理，正想再摔一次手机，第二条又发了过来：“如果没打扰您，聊聊好吗？”

    放往日，张雨辰早一个“你先洗白了等我来搞吧”就掐断了对方的七寸。可今天神使鬼差的他竟很客气的回了一句：“请问，你是……”

    “我是你隔壁的。”回信夹着一个笑脸。

    “隔壁的老王？太老了吧？”为对方的这句，张雨辰憋不住地笑起来，烦恼一扫而光。

    “如果是隔壁的梁红霞呢？”又一个调皮的表情包。

    隔壁的梁红霞？张雨辰不由一怔，随手发了一句：“你是梁红霞？”

    “是我，我是今天才搬进来的，没想到，刚好和您是邻居。”

    必是梁红霞无疑了，因为这座楼是公司的公寓楼，只能住本公司的员工。

    “缘分啊！”张雨辰先送过去三个字，接着发了一条：“要不是一墙之隔，我们就住在一起了。电话聊吧。”

    “张主管，您算是公司学历最高、也是最有才华的人了，以后我要向您多学习了，希望张主管不吝指教。”梁红霞随即把电话打了过来。

    “我还最有才华？”张雨辰在心里啐了自己一口，“像我这样的，连自己的幸福都保不住的人，能有什么才华？”他喏喏地回了一句，“是专门毒死人的野菜花还差不多。”

    “您比我高出云端了。我一个三本，在这个集团公司里要想长久的立足太难了，没背景，没资格，也没有实力。”梁红霞感叹着。

    “想讨怜悯呢还是寻怜爱啊？”张雨辰话是这么回过去了，可心里那个阴影突然被放大起来：你立足太难，至少是在立足，我呢？我可是立住了，却是在别人的裤裆下蹲着立足的，比你更悲催。

    “我每天总是觉得心里十分空虚，总有股不踏实的感受。”梁红霞的语气里带着难言的伤愁，“说有收获，我的收获只是写在工作简历上的那个最丰富最苦涩的工作经历。虽然得到了前辈所传授的职场走道经验，可我学不来。我来到这集团公司里，收获的就是学会冲买咖啡，学会了复印，学会了日复一日地贴单据和迎来送往的像您一样的上司们。即便已经很小心了，仍免不了遭受责罚，总担心随时被炒。咳。”

    “正所谓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这才叫经受磨砺，才叫一步一个脚印。”张雨辰不自主地说出一句人话来。

    “谢谢张主管您的鼓励，可我总感受不到前途。”

    张雨辰原想接着说：“每个人的生活本身就不易，必须从一点一点小事做起。”可舌头一转弯，说出来的话就变了，“呵呵，怎么，你也和我一样堕入到无望又无聊之中了吗？”不羁的放荡和卑鄙的骚动又回到张雨辰的身上，“需要一个能享用彼此滚热身体的伙伴吗？”

    说完这句话，张雨辰自己都为自己感到不堪。

    “张主管，您为什么要这样说话呢？这其实是在作践自己，我以为您能听我所说心里的苦素，可是，您却这样。张主管，您不应该是这样子的。”梁红霞的语气更加沉重。

    “那我该是什么样子？要不，你过来咱们亲亲密密地验证一下？”

    停顿了有一分钟。

    “张主管，我看您最近一直心事重重的，可能是工作压力太大了，也可能心里有太大的承负，要保重自己，多出去转转，适当为自己减减压。”

    梁红霞的话让张雨辰的心一暖，瞬间又结上了冰。

    “所谓的压力，大概是生理上的额外需求没能得到满足所致吧。”无耻已成了张雨辰的本质，任何时间任何地方，他都会表现出像马戏团的小丑的状态，油头滑舌且又肮脏可耻。

    对方又停顿了一会。

    “我是不是打扰您了，张主管？不好意思，我找错吐诉对象了。那我收机了，您早点休息吧，明天还有许多工作等着您。”

    “没打扰，我正需要一个性伙伴解决一下我的无聊呢。”张雨辰自己都感觉自己像个街皮泼赖。

    梁红霞的电话没再回音。

    等了片刻，张雨辰放下手机，无聊地又用左心和右肺对起话来。这是他解决自己最不开心时候常用的一种方法，挺见效。

    他用左心问右肺：“梁红霞可是一个好女孩啊？”

    又用右肺答左心：“她不也曾经是一个好女孩吗？”

    左心很尖锐地问道：“你真的就这样在毫无羞耻的堕落下去吗？”

    右肺很洒脱地回答道：“那又怎样？难道没心没肺地活着就不是堕落吗？我不这样子麻痹自己，我还能活到今天吗？”

    对话到这里，张雨辰腾地一下坐了起来：“你他吗真就是一个不知廉耻的大混蛋！”他恶狠狠地骂了自己一句，扬起手掌，“啪”的一下抽响了自己那像猪皮一样厚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