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大庙传人

    这日清晨，天刚蒙蒙亮，范蠡庙主持向圣和尚刚刚打开庙门，只见一个蓬头垢面，穿一身湿漉漉褴褛土布衣衫的后生正坐在庙门前的台阶上。就问：“你是谁？怎么一大早就来了？”

    见到向圣和尚，后生跪倒就拜。

    向圣忙把他扶起问：“施主！你来自何方，有何事这么早就来庙里了？”

    后生说：“长老，我叫章伯仲，家住上乡，跟清朝名将曾国藩是同乡。父亲曾在曾国藩手下湘军里当过兵勇。那年太平天国军来蠡山岛滥杀无辜，范蠡庙那次也遭他们毒手，毁于一旦，是我爹他们湘军英勇奋战，拼死博斗，终于把长毛赶出了蠡山，后来朝廷又拨款重修了范蠡庙，范蠡庙才有了今日的风光。我爹要我们兄弟二人来蠡山寻找风水宝地，我听说蠡山庙宇众多，想来这里修行磨道。到蠡山后，我们各奔了东西。我不想寻找什么龙脉福地，封妻荫子，只想一心皈依佛门，做一个虔诚的佛家弟子。我家出身贫苦，家无立锥之地，一家六七口只能靠租种财主家的几亩薄地养家糊口，贫穷无奈，爹就叫我们来蠡山。我兄弟二人还有几个老乡走投无路，就爬山涉水，不远千里找到这里来了。到了蠡山后，我哥劝我去寻找福地，找个有钱人家去投靠，我没有听他的，就只身寻到这里来了。来这里一看，这里果然气势非凡，是个佛门圣地，就下了决心，一定要在这里出家。长老如肯收留，感谢不尽。我愿在这里做最苦最累的活，只求在这里有我安身的一席之地足矣。听说长老玄虚大师也是个大慈大悲，心地善良之人，不知我能否见到他一面？”

    向圣和尚瞄了瞄这个面黄肌瘦，穿一身破烂衣衫的后生，说话谈吐还文质彬彬，不像是个邪恶之徒，心中就有了恻隐之心。就凄然道：“善哉！善哉！施主，小庙乃佛家净地，一心向善，施主如有心来此，我们也不好将施主拒之门外。施主如真心想修行，我们这里正缺人手，只是只有砍柴、挑水、种菜这类粗活可干，你若不嫌太苦太累，工钱低微，就在本寺住下干几日试试，不行，你还可另谋高就。玄虚大师是这里远近闻名的大师，这类小事，你不必求他，只要我答应了他也会同意的。”

    “多谢大师！多谢大师！我愿干，愿干！”章伯仲倒头便拜。

    “不用谢，不用谢。以后你就住在庙后柴房里吧，那里有个煮饭的老和尚，你就同他住在一起吧。以后你就叫法名宁宗。”

    “好，以后我就是宁宗，是个佛家弟子了。”

    “是的，只要心中有佛，便是佛中之人。既使是砍柴、挑水、种菜也是佛家弟子。你先在那里干吧，我们这里凡进佛门之人，就必须先苦其心志，炼其筋骨，先从小事做起，只要你确实已达到佛的境界了，你就可以剃度传戒，正式出家了。”

    宁宗又倒头便拜，谢恩不尽。

    自此，宁宗便在柴房里住下，开始了他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辛勤劳作。每日照常天未亮就起床，不用人吩咐，就先把几大缸水挑满，把厨房里的柴准备好，然后就背把锄头去庙后开荒挖土种菜、施肥浇水。他本是农家出身，虽经历了一段军旅生涯，但农家本色依然，抛粮下种，砍柴挑水，哪样不做得头头是道。那年庙里又要大修，他又自告奋勇要去挑土、抬石，从早做到黑，从不休息，也不同人交谈，只默默埋头干活。干久了，别人还以为他是哑巴，就常笑他：“宁宗！你怎么总不说话？不会是哑巴吧？”

    宁宗仍只嘿嘿一笑，并不答话。

    那年，滚地龙的儿子捣江龙孟虎把了信他，说你哥哥章伯桃因同东家张大福的三姨太私通，还养了个私生子，被发现后，被张大贵家的警长罗大棒棒抓住，杀害了，还剜了心，已抛尸野外了。那个同你哥私通的腊香和她儿子福来也有生命危险。宁宗一听大惊，急得在屋里团团转，哥也是苦命人呀，好容易才在张家落了脚，有了个容身之所，也常来庙里看他，他还为他有了个好安身之所感到高兴，就对哥说；“大哥！在那里好好干吧，攒点钱成个家，有好女人就找一个，也有这么大年纪了，要成个家，娶妻生子了，将来也好有个盼头。”

    章伯桃就高兴地告诉他说：“伯仲，我们家这下好了，我已找到了一块龙脉地，就在张大福家的后山里，是陈劣牛伙同捣江龙孟虎为了报复张家兄弟，夜里偷偷把他家葬了龙脉地的祖坟挖开了，把他家祖爷爷、祖奶奶的尸骨抛到了外面后，我请假回老家把我爹娘的遗骨运了回来，偷偷埋在那块龙脉地了。这下好了，我们章家从此祖祖辈辈都会子孙发达了。只可惜你已出家，不能再娶妻生子，不然，有了子孙，不同样也可大发么？”

    宁宗一听就大惊，忙说：“大哥！祸兮福所依，福兮祸所倚，你要小心呀，到底是福还是祸，切不可贸然行事呀。我劝你，还是一心向佛好，也同我进山门来念佛吧。不要再想那个龙脉之地了。”

    章伯桃就呵呵笑着说：“你那胆子只一粟米大呢，怕什么呢，现在这世道撑死的是胆大的，饿死的是胆小的。开头踏上蠡山的大路时，我也是吓心吓胆，怕这怕那，现在不也闯过来了。我现在已尝到甜头，工钱也提高了，在碾房干一年，张大福给我的工钱由开头的十担谷涨到十六担了，吃穿已有余有剩了。将来成个家跟你娶个嫂子那是小菜一碟。不过我现在还不想娶，不瞒你说，我现在不但有了女人，还有了儿子呢。嘻嘻！”

    “那是谁？怎么没听你告诉过我？”

    章伯桃就在宁宗耳边悄悄告诉了他。

    宁宗一听，又大惊失色，忙顿着脚说：“大哥！你大祸临头了，还不赶快躲，就来不及了。现在见好就收吧，不要再贪恋女色、财富了。你现在就到庙里来，同我一道做事，念佛向善，我包你平平安安。不然，你会死无葬身之地。”

    “你别讲得那么吓人，哪会那样，哈！我会一直待在那碾房里碾米，张家已离不开我了，不怕，不会出事的。我不会同你念什么佛，我念什么佛呢？我同你出来，就是想寻找风水宝地，我现在总算有了个安身之所，还有了一个称心如意的女人，有了儿子。我以后的日子会越过越好，那个张大福是个鸦片鬼，他的日子也不会长了，只等他一死，我就同腊香正式成为夫妻，张家的财富迟早也是我儿子的。儿子福来肯定要分到一份，那是我的儿子呀，他以后还不会认我这个爹么。”

    “你别高兴得太早了，你认定那就是你的儿子？就算他是你的儿子，他就会是一个有用的人材？你能保证他不会干坏事？能好好做人？”

    宁宗说得铁面无情。

    “不会，我已将爹娘的遗骨埋在张家那块龙脉地了，他能保证我们的子孙后代都很兴旺发达，不信你就看，张家决计是搞不长久的。”

    章伯桃说完就一路哈哈笑着走了。

    宁宗在后面捶胸顿足，大喊：“你不要高兴得太早了，你会坏事的。大哥呀！还是趁早回头吧。”

    回答他的仍是章伯桃的哈哈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