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寻找孟虎

    宁宗不放心，把情况向玄虚大师说了，玄虚大师微闭双眼，静默片刻，手捻念珠，面色凝重地说：“你哥大难将至，不可迟疑了。”

    就在一张纸上写了几个字，交给宁宗说；“你快去送给你哥，要他见字而动，切莫迟疑。”

    宁宗连夜赶到碾房。此时章伯桃正偷偷摸到了腊香房里，正与腊香行云雨之欢，宁宗知道他哥此时已到了腊香房里，二人已如胶似漆，是不想有人来打扰的。就在窗外敲了敲，喊了声大哥，就将纸条从窗格子里塞了进去，还千叮嘱、万嘱咐，要哥好好看看纸条上的字，见机行事，千万不可延误。

    章伯桃接过纸条，见上面写有：走为上！莫贪恋财色，去找捣江龙。

    找捣江龙？章伯桃一听就冒火，又让我去当土匪？他爹滚地龙那年也诱我当土匪，差点没死在张大贵、罗大棒棒手里。幸好腊香为我指点迷津，我才躲过那一劫，现在他又要我去他的儿子捣江龙那里，这不是把我往火坑里推吗？我同腊香到张大贵那里告了密，捣江龙孟虎会饶过我吗？我在这里生活得好好的，身边有女人、儿子，儿子暂时虽没名份，但迟早会要认我，我就只等张大福早日登天了。

    就从腊香身上滚下来，对窗外的宁宗说：“你走吧！我不会走的，我凭什么要走？我走了腊香怎么办？她无依无靠，我就是她的主心骨呢。那个老和尚，还是一个什么大师，佛门中人，竟然还要我去当土匪，简直是天大的笑话。伯仲，不，你现在叫宁宗了，你告诉他，我不会听他的，你走吧！”

    宁宗就在窗外顿脚：“大哥！你不要再贪恋这里了，快走吧！不然你会有杀身之祸。”

    章伯桃不想再听，又爬上了腊香的身子，腊香用双手绕着他的腰说：“你怎么能走呢，你走到哪里去？丢下我们娘儿俩，我今后靠谁呀？那个鸦片鬼还不知能活多久呢。”

    章伯桃就安慰她说：“你放心，我不会听他们的，我怎会舍得离开这里，我还有一个大规划呢。我还想同你言正名顺白头到老呢，我还想看到我儿子升官发财呢。”

    腊香就在他肩上咬了一口笑道：“你还想看到你儿子登上皇位，登基当上皇帝呢。傻宝！快好好睡吧，我一身又被你搞疼了。”

    床上又咯吱咯吱擂得山响。

    宁宗不忍再听，叹息一声，悄悄离开了。

    果然不久惨案就发生了，章伯桃与腊香的奸情终于败露，章伯桃还是被张大贵派罗大棒棒抓到他家里去了。当捣江龙孟虎带领一班人马来到范蠡庙，将情况告诉了宁宗，宁宗又哭着找到玄虚大师时，玄虚大师仍一边手捻念珠，一边脸色凄凉地说：“阿弥佗佛！他不听劝告，只能自食其果了。这事我们也无能为力，只能靠捣江龙他们了。不是早已忠告了他，谁叫他执迷不悟呢？你找捣江龙他们去吧，他们也是一支救苦救难，劫富济贫的队伍，他们不会见死不救的。他们的人就在蠡山黑岩头，那里有他们与外界联系的一个秘密据点，你快去找他们吧。”

    宁宗连夜又赶到黑岩头。

    这是一个临近洞庭湖河边的一个山嘴，背靠延绵不断的大山，前面就是喘急的河水，河水过去不远，就是一望无际的芦苇荡。黑岩头这里除了有一个船码头，里面还有一个若大的内湖，是来往船只的避风港，山腰上还建有一排泥坯土房。先前叫救生局，是当地专门用来救助遇到风险的船只，只是后来这救生局虚有其名，没干过多少救生的活计，倒是被一些居心不良，见财起心的人所利用，干过一些趁火打劫的勾当。滚地龙带领一班同乡在蠡山岛起事后，首先就带领弟兄们夺下了这个虚有其名的救生局，占领了这块背靠大山，前有大湖和一望无际的芦苇荡、有优势地形的黑岩头，打家劫舍，扶危济贫，成为当地一霸，连顿一脚，蠡山都要抖一抖的张大贵也奈何他不得。倘不是那次他带章伯桃去抢张大福，由于腊香和章伯桃告密被罗大棒棒带领团丁抓住失利，滚地龙还准备拉出一支上千人的队伍去投奔湘南的一个游击队，那个游击队的头领曾许诺要封他为支队司令，谁料委任状还没送来，他就被张大贵派人将他和十多个弟兄捉了，死于非命。不过他后继还是有人的，他的儿子孟虎，人称捣江龙的也是个非凡的角色，二十朗当年纪就武功十分了得，到少林寺曾待过十多年，令人神秘莫测的是，他还到西北有个叫延安的地方跑过一趟，回来就向那些弟兄们宣扬一些穷人要组织起来，要自己当家作主的大道理，把一些正徘徊观望，最后心痒难耐也来投奔他的穷老乡和当地贫苦百姓拉进了自己的队伍。他爹滚地龙死后，他的队伍越拉越大，常神出鬼没在洞庭湖一带活动，遇上官兵围剿，就会在茫茫的芦苇荡中消失得无影无踪，或利用黑岩头和芦苇荡的有利地形，同官兵打游击，常把那些官兵弄得晕头转向，奈何不得。

    宁宗赶到这里的时候，后山树林里影影绰绰正有一干人在使枪弄棒，树上还吊有一些装满了河砂的布袋，上面画有嘴唇上留有小胡子的画像，一干人打着赤膊，腰上缠着一条红布条，正使劲朝那小胡子画像使命地拳打脚踢，一身汗涔涔的。宁宗知道，那画像上的小胡子不像中国人，想了想，他记起来了，他参加北伐军时，在一个城里见过，那是日本人，只有日本人才会蓄那样的小胡子。

    宁宗走到一个正打得起劲腮帮上长着一撮毛的壮汉面前问：“施主！那个捣江龙在么？”

    “谁？找捣江龙？好家伙，你这和尚为何这般放肆，连我们的孟司令也不会称呼？他是蠡山岛大名鼎鼎的孟司令，你还没闻过他的大名？”一撮毛壮汉不满的瞅了他一眼，又继续挥起拳头狠狠朝那布袋上的小胡子打了一拳。

    “我知道，他爹不就是被张大贵杀害了的滚地龙么？”

    “什么滚地龙，那是我们的大师父。你是哪个庙里来的和尚？来这里干什么？”

    “我是范蠡庙打杂的。想找孟司令有点事。”

    “哦！是范蠡庙来的。想找我们孟司令？走吧！我带你去。”

    一撮毛就将他带到一间草房里，喊了声孟司令，有人找你。接着从里面就走出一个二十多岁，腰里别着一把驳壳枪的后生。后生边走边用一条毛巾擦头上的汗，见是一个和尚来找，好像早就知道他的来历，就边擦边问：“你就是范蠡庙里的宁宗和尚，是为你大哥章伯桃的事来的吧？来迟了啊。不是早把过信你们，要你大哥早些离开那个鬼地方，跟我们来入伙，推翻那些地主老财，让我们穷人来当家作主。他贪恋财色，结果身陷绝境。这时候来找还有个屁用，你们准备去收尸吧。我听人说，他也像我爹一样，被罗大棒棒剜了心，抛尸野外了。我们曾派人想去救他，去迟了一步，那个吃人不眨眼的罗大棒棒早下了手。这个家伙，我把了信他，总有一天，我会要找他们算总账，他们欠下的那一笔血债也要用血来还的。”

    宁宗一听就嚎啕大哭。

    孟虎就鄙夷地哼了一声：“你大哥这个人不是条汉子，我爹那年见他千里迢迢来蠡山为了难，看在同乡的份上，又是刚从上乡来，一副可怜相，夜里走夜路，还差点被那女鬼吃了，救了他，还助他一把，要他同他们一起去劫张大福，顺便练练他的胆子。不料他骨头软，怕事也罢，还伙同张大福的三姨太偷偷跑到张大贵家去告密，我爹他们还没跑出张大福院子就被罗大棒棒带来的团丁团团围住，一阵乱枪，打死了几个，也跑掉几个，其余的人包括我爹全被他们抓走了。死得惨啦，十多个人全被他们一阵乱刀砍死了，我爹还被那个罗大棒棒剜了心。你大哥倒好，张大贵念他报密有功，还把他安排到张大福家当长工了，还勾搭上了张大福的三姨太腊香，生了一个他的野种儿子。日子过得有滋有味呢。你看，现在不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么，你大哥做梦也没想到，他也步我爹的后尘了，张大贵最后还是没放过他，罗大棒棒也剜了他的心。你这时候来找我还有个屁用，我们不是早把了信他么？”

    “你们就不会为你爹，为我哥去报这个仇？”

    “哪里没想报？张家那座占了龙脉的祖坟不就是我带人去掘掉的么？陈老六的儿子陈劣牛还是条汉子，是他为我们带的路，告诉了我们张家祖坟的地址。他们张家兄弟不是常在别人面前炫耀，说他家祖坟葬了风水宝地，他张家才人财两旺，有权有势，步步高升。我先把你的祖坟掘了，看你还旺不旺。”

    “就只掘了这座坟，真不打算去报仇雪恨了？张家那二兄弟还在横行乡里，称王称霸呢。”宁宗有些急燥，还想探个究竟。

    孟虎猛地顿了一下脚，不耐烦地大声说：“谁说不想报？时候未到，时候一到，一切都报。你少在这里哆哩哆嗦，有本事你自己去杀他个斩草除根，我们还有大任务呢，小日本打过来了，你没见鬼子正在那边大开杀戒，杀人如麻，是那个仇大还是这个仇大？湘南有一个大胡子带的部队要去北上抗日，今夜要从这里经过，我们还要为他们做好保卫工作，还要准备船只。这阵哪还有工夫管这些事，现在是枪口一致对外，那个账以后再算，他跑不了的。你最好赶快去救腊香吧，腊香如不赶快带儿子跑了，也会有性命之忧，她那个儿子也是你的亲侄子呀，你赶快去想办法把她们救出来吧。”

    宁宗一听，就慌忙又赶夜路去救腊香和福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