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痛失爱子

    范刚为了救二弟，争着要去楚国，范蠡开头本不想要他去，想要小儿子范强去，范强舍得花钱。范蠡知道，这个社会，想不花钱就能办成事，那是痴心妄想。且二儿子又是犯的命案，就更应该花钱了。谁料大儿子范刚死活要去，还用自杀来威胁，范博也说要范刚去，范蠡没法，只好依了他，让他去了。临走，范蠡拿了二万四千两黄金给范刚，一再嘱咐，这钱是救你二弟的救命钱。到了楚国，你就去找庄先生，庄先生是我的老朋友，他听说是我的儿子，会要楚王网开一面的。不要舍不得花钱，该花多少就花多少，少了就回来拿。范刚看到这么多黄金一下要全送给人家，心中像针剌般的疼。在路上还边走边埋怨：二弟呀二弟，你凭什么要犯下这滔天罪行？害得爹要拿这么多黄金来换你的命。如果不犯这件案子，这么多黄金我们子子孙孙都花不完，用不完。爹说了，只要能把你救出来，花再多的钱他也舍得。爹把钱财看得如粪土，平生赚的钱大多疏散给了贫苦老百姓，唯独这次他为了救你，不得不让我带上这些黄金去楚国活动了。你如能放出来，一定要好好珍惜，切莫再犯这个大法了。想着想着，也心一横，不就是几万两黄金吗？只要能换回二弟的命，也管不得这么多了。

    到了楚国，几经周转，总算找到了庄先生。庄先生是楚国的近臣，平时楚王对他言听计从。那次楚王听说范蠡已从越王勾践那里不辞而别，心中暗喜，就对庄先生说，范蠡一定是看出勾践那人口密腹剑，必定会做出兔死狗烹的不义之事，所以就有了先见之明，提早溜之大吉了。他做得对呀，那个文种不听他的劝告，不是遭到勾践的毒手么？范蠡是天下难得的奇才呀，你一定要给他委以重任，俸绿也要比越国多两倍。庄先生说，他怎会来呢，有好几个国都要委他重任，俸绿出的比我们还多，他都没有动心，只一心去做他的生意去了。他觉得做生意远比当官好，赚的钱却又没跟子孙留着，全疏散给了贫苦的老百姓，谁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呢？

    楚王说，听说他的爱妾西施也是楚国人，西施出生的苎萝村大半都是他的亲戚朋友，他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也要为他的西施想想呀。人才难得，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如果能把范蠡请来辅助我楚国，我楚国必将成为天下第一强国。统一江山也易如反掌。你要不惜花一切代价把范蠡请来。如能请来这尊神，你就为我楚国立下了赫赫战功。庄先生说，我再去试试，不过他这个人很固执，一旦认准了的事，九头牛也拉不转，能不能把他请来，我心里还没把握。

    正在这时，范蠡的大儿子范刚找上门来了，向庄先生递上了他爹写给他的信说：“庄伯父，我二弟犯下了命案，现正关在楚国大牢里，为救他一命，我爹特地要我来楚国向您求救。还带来了二万四千两黄金，你都收下吧。只要你能救下我二弟，再多的钱我爹也会花的。”

    庄先生看完信大喜，暗想，正要去请你这尊神呢，你倒派儿子找上门来了，还要求我救你的儿子，只要你肯出山辅助楚国，那还不是小事一桩。就对范刚说：“此事好办，好办。你爹现在哪里？我想见见他呢。”

    范刚说：“他现在正在越国做生意，忙得很。西施也在越国郊外开了个馆舍，日进千斗。”

    庄先生说：“你先回去吧。跟你爹说，救你二弟的事，不用他放在心上，只要他按我上次对他说的来楚国为相，一切都好办。黄金你暂时放到这里，我不会动你一分一毫。你现在就回去吧，把我的意思向你爹说说，他如果愿意照我说的办，你二弟马上就可以放出来。放出来后，你也不要问什么了，你放在这里的黄金我会收藏好，等把事情办好了，我会完璧归赵，全部还给陶朱公。这黄金我也对夫人讲了，这是陶朱公的，我们不能动用他的。你快去吧，我等你的信。”

    范刚说：“庄伯父，那我就先回去了，救二弟的事，就拜托您了。回去后我会对爹说的。至于他会不会来，就全看他的意思了。”

    庄先生说：“他不会不管儿子的。接他来做官，还能救儿子，只有傻瓜才不会干呢。”

    范刚回来了一趟，把庄先生的意思向他爹说了。范蠡听说楚王想请他出山，只鼻子里哼了一声说：“做什么鬼官？你跟庄先生说，先放出儿子了再说。我拿了这么多黄金给他，他还能不给我面子？这个庄先生啦，我怕他是鬼迷了心窍，既然已收下了我的黄金，就要为我办事嘛，怎么又提当官的事？范刚，你再去一趟，要他先把你二弟放了。”

    范刚只好又来到楚国。到楚国后，他没有去庄先生那里，为怕庄先生不可靠，送的那些钱打水漂，送钱起不了作用，为保险起见，他在楚国又用私带的钱去贿赂楚王身边的大臣，并租用了一间房子在楚国住了下来，随时在那里探听消息。

    庄先生为了救范蠡的二儿子，本想等范刚的信，如范蠡愿来楚国，楚王只要一声令下，范二公子立马就可以放出来。但他左等右等，并未见范刚送信来，就长叹一声说：“这小子又骗了我，等了这么久还不见他的身影。眼看范二公子行刑的日期快要临近，再不想办法就来不及了，看来他只能另想办法救范二公子了。又等了几天，还没见到范刚，庄先生心急如焚，只好找个机会对楚王说：“大王，你知道吗？昨晚我看到有颗新星突然出现在西北角上，楚国刚刚恢复元气，又遭大洪水，百姓在纷纷逃难，哀鸿遍野。这对楚国很不利呀。”

    楚王说：“要怎样才能避害为利，救我楚国于水火之中？”

    庄先生说；“要使楚国富强，要救百姓于水火，就必须先向天下大施恩德，大赦天下，以此感天地，泣鬼神。我楚国必以德行自立于天下。”

    楚王说：“好啊，你说得对。我也正在考虑这件事呢。那就照你的办，准备大赦吧。”

    楚王身边那几个得了范刚钱财的臣子听到这个消息，欢喜若狂，忙将此事告诉了范刚，对他说：“你二弟有救了，楚王已准备大赦了。”

    范刚一听，又喜又惊，喜的是二弟总算要放出来了，惊的是，早知如此，他何必将二万四千两黄金白白送给庄先生，这不是花的冤枉钱么。这钱他无轮如何得要回来。

    就来到庄先生家里。庄先生见他来了，忙欣喜地说：“啊呀！你总算来了，我天天在家里等你的信呢。你爹答应了没有？”

    范刚吱吱悟悟地说：“我还没回去呢。”

    庄先生说：“唉！你怎么还没回去？楚王已问过几次了，只要他来，你二弟立即就放人。”

    范刚只记着他那二万四千两黄金，见庄先生说要等他爹来了就放人，暗想，你还骗我？明明楚国就要大赦了，我还求你干什么？就说：“我爹这阵生意忙不赢，没时间来楚国。我听说楚国已准备大赦了，只要大赦，我二弟肯定会放出来。就不麻烦你了。我今天是特地来向你辞行的，明天我就回越国。那二万四千两黄金您看……”

    话虽没说出口，但庄先生懂那意思，是想要回那些黄金。就鄙夷地说：“我不会落你这笔黄金的。你这小子说话不作数，我天天等你的信，要你向你爹说说，你却一直躲在楚国，像你这样的人能干什么大事？是个活脱脱的守财奴。好！黄金你马上带走，你二弟的事也没人管他了。”

    范刚也不做声，见庄先生把那二万四千两黄金拿到他面前，二话没说，拿着就走了，连句道谢的话也没有。

    庄先生看着范刚远去的背影，不禁大为愤慨，忍不住一声长叹：“逆子呀！范家二公子杀人犯了死罪，想不到大儿子也是个庸才，守财奴。好！你就等着看吧。”

    庄先生接着就到了楚王那里，对楚王说：“大王，你还准备大赦么？”

    楚王说：“你不是要我德行天下，以德服人，大赦天下么？我当然照你的办。”

    庄先生说：“我听说这次大赦天下完全是因为陶朱公二儿子的缘故，你想以此感动陶朱公，想要陶朱公自愿来楚国为相。”

    楚王说：“当然，我一是为天下施恩德，二是为争取陶朱公。只是不知这陶朱公是不是受感动，愿不愿意来楚国。”

    庄先生说：“你就别作指望了，我知道那人的脾性，他不会轻意来的。现在又听说你大赦天下，就料到他二儿子不会被杀了。”

    楚王一听大怒，脚一顿说：“他真不愿来？那好，就先杀了他二儿子，我们再大赦。”

    即日，范二公子果然被绑赴刑场，刽子手手起刀落，就将他斩首了。杀了范二公子，楚王这才宣布大赦天下。

    范刚将二弟的尸首放在小船上，运到越国国都郊外。他向爹范蠡哭哭啼啼诉说完这一切后，范蠡不但没有半点悲伤之情，反倒说：“我早就知道会有这个结果的。儿子呀，我晓得你并不是不爱你二弟，而是你太珍惜这些钱财了。这些年你一直同我打拼，深知钱财来之不易，把钱财看得太重。如果你不把那些黄金从庄先生那里要回来，又何至于会让你二弟丢掉性命。当初我想派你三弟去，不要你去，就是知道你三弟舍得花钱。为了救你二弟，他会轻意舍弃财产，这一点你无轮如何也做不到。好了，死就死了吧，你赶快去把你二弟厚葬了吧。”

    范博闻讯也气冲冲地赶来说：“范蠡，楚国既然对我们如此不仁不义，还对我侄儿下了毒手，我们凭什么还拿这么多钱财去救助他国家的灾民，依我看，不如就送给越国吧。”

    范蠡说：“哥！你不要因个人恩怨就置洞庭湖的灾民不管了，还是照我说的办吧。越国也是该支助的，但越国现在已慢慢在恢复元气，人民已丰衣足食了。且他们没有受到楚国洞庭湖那样的大灾，我们不能因丧子之痛而置那些灾民不管，这些钱还是拿去救助他们，为他们建房、买粮。你快带人带钱去吧，不要再耽误了。”

    范博带人刚刚开船不久，突然听到不远处尘土飞扬，人喊马嘶，一队人马已气势必汹汹杀过来了。范蠡一看大势不好，忙对西施说：“快！快收拾收拾。可能是越国的人马已杀过来兴师问罪了。我们快收拾行李，准备逃到齐国去。陈劣牛你也跟我们一道走吧。”

    陈劣牛也惊出了一身冷汗，战战兢兢说：“我当然要跟你们走，我也回不去了。想不到，如果逃不脱，只怕会要死在这里了。”

    “不怕。”范蠡说，“现在战事频繁，我是常要跑来跑去的。等把这趟生意做完了，我们就到赤山定居下来，西施也不要再出来了。”

    就匆匆带西施、东施、陈劣牛等人逃到河边。那里正弯着一只帆船，船老大早候在那里等候了。

    范蠡喘息未定进了船舱，对船老大说：“我早知道会有这一着的，就通知你们把船候在这里等，你看，不就真追来了。自从我派西施来这里后，越王就得了信，早已派手下盯在这里了。先前没下手，他是希望我们把收到的钱给一部分他们充作国库，现在见我要范博全给楚国灾民运去了，他们怎会甘心。”

    正说着，果然为首的那位坐在战车上的大将手拿一柄长矛直冲了过来，大叫：“范蠡！你想往哪里跑？乖乖跪下投降吧，饶你一死。你在越国赚钱做生意，我们跟你提供了诸多方便，你反倒胳膊肘往外拐，把赚来的钱全运到楚国去了。越王听后勃然大怒，已下令要杀了你这个吃里扒外的家伙。上次你丢了相印偷偷跑了，越王正要找你问罪，这次老账新账一起找你算。杀呀！谁先捉住了范蠡，赏黄金二两。”

    “杀呀！杀呀！别让范蠡跑了。”

    一时，只见尘土飞扬，几百部战车直朝河边滚滚而来。范蠡哪敢迟疑，手一挥，一声大喊：“开船！”扯满了帆的小船立即像箭似的向河中心冲去了。

    小船刚驶出河口，前面就是宽阔的长江河。只要到了长江，就像鱼儿进了大海。范蠡、西施等人又可扁舟五湖，遨游七十二峰之间了。范蠡正同西施谈笑风生，飘飘然规划着此去的路程，突然又听到前面一声大喊：“范蠡老贼！乖乖跪下投降！不然就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陈劣牛从船舱里探出头来对外一瞄，不禁大惊失色，前面河面上又黑压压来了大批战船，已将他们前进的水路堵塞得严严实实。

    就大喊：“不得了！不得了！妈呀！这次我只怕真的回不去了。”

    范蠡见了也不禁愕然。但随即就镇定下来，手佛胡须淡然地说：“不怕！不怕！老夫自有办法。”

    就吩咐船老大先将船弯进附近的避风港，再作商量。可能这是一伙强人，是专冲他的钱而来。范蠡拍拍放在船舱里的黄金说：“这伙人好对付，给了钱他们自然会走的。这样的事他已经过多次了。

    船刚开进避风港，靠近码头，突然从岸上跳上来一群手持利刃的壮汉。为首的那人指着陈劣牛一声大叫：“此乃何人？为何衣着谈吐与我们迥然有别？一定是哪里钻出来的妖孽。先把此妖孽捉上，押上岸去砍了。”

    就拥来几个刀斧手，将陈劣牛一绳子捆了，把他从船上推了下来，范蠡要上前去拦阻，被一壮汉推翻在地。

    陈劣牛流着泪说：“范大圣人，此一别还不知能不能再见到你呢，你好好保重。也好，同你走了这一趟，我心无遗憾了。只是我还有一个九十岁的老母，还有妻儿。还要麻烦你替我把个信他们，嘱咐他们不要再惦记我了。人终有一死，只是我不该死在你们越国啊。”

    范蠡也痛哭失声，忙安慰他说：“怎会死呢，他们只是要钱么，我有的是钱，等下我就带钱上岸来赎人。”

    “老实点！你这妖孽，有钱也赎不回。我们大王说了，只要人头不要钱。范蠡，你私通妖孽，等下连你也一并砍了。”

    为首的壮汉手持一把砍刀，架在陈劣牛脖子上，陈劣牛腿一软，就瘫在了地上。壮汉就挥起亮闪闪的砍刀对准陈劣牛的脖子，狠狠砍了下来。

    陈劣牛一激灵，大叫一声，突然就醒了。

    睁开眼睛一看，原来面前正站着伍长和他老母、妻子。就摸着脖子说：“我还没死呀，明明见那砍刀砍下来了呀。”

    伍长说：“我此时还不来救你，你就真回不来了。”

    母亲、秀娥见他终于醒了，就喜得大哭：“唉呀！你去哪里了呢，快把我们急死了。快起来，去嗽洗吃饭去吧。”

    陈劣牛摸摸肚子，也好像真感觉有点饿了。就忙爬起来，跟着他们下了楼。

    一顿饭下来，陈劣牛就把他几日在范蠡那里所经历的事一点一滴都说给伍长听了。

    伍长高兴地说：“你大开了眼界嘛，你的经历还没完呢，你就等着看吧。”

    几天后，陈劣牛突然又从蠡施村失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