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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火热的会场

更新时间:2023-01-09 07:19:08 | 本章字数:4330

    81  火热的会场

    章吉帮赶到阁老乡的时候,乡政府正在召开村、组干部、党员大会。乡政府因为没有礼堂,只有一间吃饭的食堂,平常几十百来人的小会就在食堂里召开。人一多,食堂里挤不下,就安排到乡政府前面操坪里。今日由于会议规模大,好几千人,乡政府有始以来还没召开过这么大的会,操坪里坐不了,只好把后面陆续赶来参加会议的社员安排到乡政府对面的一个杉树林里,在一棵大杉树上安了一大喇叭,虽然杉树林里也坐得拍满,大喇叭一叫,里面也听得清清楚楚。乡政府操坪里早已坐得水泄不通,黑压压一大片人。会场前面摆着一张书桌,上面放着一个麦克风,那个叫孟觉豪的党委书记正坐在书桌前,声嘶力竭正在为大会作报告。不知是已讲久了,还是有点伤风感冒,他声音有些嘶哑,但仍然一句一句铿锵有力地大声吼叫着,把麦克风也震得呜呜作响。从高音喇叭里传出来后,有一种使耳朵发麻的感觉。虽如此,大家都竖起耳朵听得津津有味,生怕漏掉了里面某一句话。末了,只见孟觉豪猛地把手一挥,站起来大喊了几声:“搞土地承包责任制,分田土到户,大家怕不怕?”

    “不怕!”下面像惊雷似的也大吼了一声。还报以热烈的掌声。

    “不怕好!”孟觉豪又挺起胸,昂起头大声说:“坐牢我带头坐。只要下定了这样一个决心,不怕坐牢,不怕杀头,不怕开除党籍,下定决心,一定要把承包责任制进行到底,我们还畏惧什么呢?我们正在做前人没有做过的事,责任承包这个新生事物全国暂时还没有首例,我带领大家开了这个先河,是冒了很大风险的。但我不怕,我这次主动从县里要求来蠡山岛任职,就是抱着一定要把这个改革进行到底的决心来的。也作好了随时去坐牢,开除党籍的准备。党中央现在已吹响了改革开放的号角,我相信,分田到户,进行承包责任制这是我们农民走向富裕的必由之路,全国广大农村不久也必将走上这条康庄大道,我们不过先走一步而已。只要大家搞承包责任制后能走上富裕道路,我个人受点委屈算不了什么。早一向,有个自称叫鸱夷子皮的老者给我来信,他听到说我要把田土分到户,高兴得几个晚上没睡好觉。还痛哭流涕,说他日盼夜盼,总算盼到了这一天。他在外已流浪了好些年,一直不敢回来。回来又会把他当作资本主义、投机倒把分子整呀。虽然他想把这些年辛辛苦苦赚来的钱投资家乡搞建设,为广大父老乡亲造福,但怕又像先前那些年一样,被整得死去活来,只好还在隐名埋姓,不敢出头露面。我说,你回来吧,现在没人敢歧视你,打击你了,我还要开大会欢迎你回来呢。你没有做错,你为搞活经济立了大功,你是有功之人。谁敢再打击你,我第一个饶不了他。”

    台下会场里,杉树林里立刻又掌声雷动,经久不息。还有几个村组干部、党员、群众都忍不住站起来大声叫好。

    有人在台下还嘻嘻哈哈议论:“什么鸱夷子皮?怎没听说过这么个怪名字?是哪里人?外国的?”

    有懂得的就说:“鸱夷子皮不就是春秋战国时越国大夫范蠡的小名么?怎么现在又钻出个鸱夷子皮来了?”

    “那一定是范蠡转世投胎来了。听说这些年赚了大钱,还要捐款呢。那会要捐多少?”

    “这人肯定有不少钱,一定多得没地方放了。”

    “要那个人回来,现身让我们看看。”

    会场里听到这个消息后,一下就乱了套,闹哄哄的。有猜那人是张三,有猜是李四,大家把近些年在外面闯荡江湖的都翻了出来,猜来猜去,没个结果。孟觉豪只好站起来,向大家挥了挥手说:“都静静,不要东猜西猜了,这个人不久就会现身,因暂时还有压力,他还不敢公开露面。只经常暗地传递一些信息给我。前不久他又跟我联系,只问我哪些地方急着用钱,只要给他一个信,他会无偿提供,暂时就先跟他保保密吧。我说了,要钱的地方还多呢,几个学校建校要钱,修路、架电,还有许多福利事业基础设施都还是一穷二白。他又问,那个范蠡庙呢?还有阁老墓呢?不能让它们就永远这么毁了啊。这都是我们蠡山的名胜古迹啊,是我们蠡山的名牌风水啊。他说,只要重修,他都认,只问要多少钱。我的天,我说,那是个天文数字,只怕你负担不了。他说,这算不了什么,只要不像先前那些年那样极左路线横行,动不动就把你当资本主义整,他不会在乎。这个人口气这么大,你们说他会有多少钱?”

    会场里又像突然点燃了好几挂万字鞭,又轰地炸开了,有说有几千几万的,有说有几十万的,也有人麻着胆子说有几百万的,但话刚说出口,一些人又哄地笑起来,除非这人真是范蠡转世,是神仙下凡,不然,哪会这么有钱?大家一下就被这个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神秘人物一下就惊得不知所措,也被孟觉豪描绘的那个前景激发得热血沸腾。只希望快些把责任承包制搞下去,已分到田土的在津津乐道,还没有真正执行的已等得急不可耐,只催孟书记快些落实到户,不能再拖了。孟觉豪说,不是我不愿落实,还要拖啊,而是有个别干部还在徘徊犹豫,这些人思想观念陈旧,走惯了老路子,还在怕这怕那。对这些人还要对他们猛喝几声,有些人光喝还不解决问题,还要在他们背上猛推几掌,不然他们不敢越雷池半步。不是不想啊,而是不敢啊。话刚落音,下面又有人哄哄地闹起来,还有人大骂,全是一班蠢猪,他们是被绳子吊惯了,猛然一下帮他们解开绳子,放他们的生路,总说这也不行,那也不可,怕这怕那。只有继续还用绳子吊着,他们才会觉得这才是一条让他们活下去的路。不知道吊久了,终究除了死,不知道还有不有其他活法。这种人实在可悲。光猛喝又怎能使他们醒悟?那几个还在犹豫不敢放开手脚的村干部就叫屈,哪里不想呢,由于区里齐区长、县里左县长把了信,谁要是走出了这一步,后果自负,区里、县里没人会跟你们担担子,有本事你们就走出这一步试试看。你看你看,区里县里都没人敢担担子了,村这一级谁吃了雷胆?虽然有乡政府孟书记敢担担子,但到时他屁股一拍调走了,吃亏的还不是我们这一拨人。说着说着又有人骂起来,说来说去还是怕掉了你们头上这顶乌纱帽,你们怕就滚到一边去!老百姓还怕什么,大不了去坐几年牢,坐就坐,这么多人都愿坐,还靠了你一个。就都劲鼓鼓的高喊着要孟书记作主,老百姓都愿跟你走。孟觉豪就带头鼓起了掌,说,有了你们的支持,你们只管放心,我会一杆子撑到底,生死会跟大家站到一起的。

    章吉帮走进会场看到眼前这一幕,不禁惊得目瞪口呆。耳闻不如目见,他开头来调查时,只走访了一些干部群众,只听到他们都在议论,而没有见到是否真正在行动,以为只是在偷偷摸摸的瞒天过海,不敢明目张胆。现在他算是亲眼见到了,这里是实实在在雷厉风行了,而且还是在以政府名义召开全乡的动员大会。可见他们胆大妄为已到了何种程度。难怪区里齐先枫等领导人已急如烽火召开了紧急会,商讨对策,立即派下一批干部当作救火队员下来救火,要赶快采取灭火措施把这股邪火扑灭在萌芽状态,决不可任其自我蔓延,不然将会造成无法挽回的严重后果。齐先枫那种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的模样也并非没有来由,原来他们真的已到了这种无法无天的地步。如再不想办法制止,那就真没办法控制,区委这一班人也将受到连累。这个孟觉豪也太胆大妄为了,在没有取得上级的支持,特别是区委的首肯下,他就自作主张,带领党委、政府一班人在轰轰烈烈开展分田到户了。

    章吉帮没有直接进会场,把单车放在走廊里锁好后,提着行李卷准备找个地方先放放,但在外面转了一个圈,不知进哪个房间好。正茫然不知所措,这时有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干部走了过来,过细瞄了他几眼,笑嘻嘻地瞄着他说:“你就是区里派来的章干事吧?我早上就接到区办公室打来的电话,说区里有几个干部要来我们乡办点,洪部长早就来了,正参加会呢。来!先把行李放到我房间里去,等下等会散了,我同孟书记商量一下后,再跟你作安排。你还认不认得我?”

    章吉帮过细瞄了他几眼,这才恍然大悟,说:“原来还是钟力农,哦!现在是钟乡长了,我是有眼不识泰山啊。”

    “啊呀,我这算什么角,混了十多年才混上个乡长,人家孟夫子从县里一调来就是一把手。你还记得我们那个时候搞文艺宣传队的情景吧?我们演沙家浜,安排我演刁德一,我可演得活灵活现,谁不说我演得跟电影里的没有两样。而安排你演那个沙四龙,仅有一句台词,你也差点演砸了,你连仅有的那句台词也忘记了你还记得不?”

    章吉帮一拍脑门:“记得,记得。难怪你在台下总有人喊你作老刁,说你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唉,也幸亏你脑子灵活,见公社齐书记也爱演戏,跟着他跑了几个月,把齐书记抓农业学大寨,大搞围湖造田,开荒种粮的事迹编成花鼓戏,在全县巡回演出,获得了齐书记的好感,一下就把你提了干。现在可没人敢喊你作老刁了。”

    “当面没人喊,背后还是有人喊的。孟觉豪就喊过我刁乡长呢。我也懒得跟他计较,刁就刁嘛,没我这老刁,你这着棋还转不活呢。我刁,还不是为大家都能搞到一碗饭吃。就说现在搞的这分田到户,责任承包制吧,我老刁不助你一把力,你还能搞得下去?”

    钟力农说完还向章吉帮做了个鬼脸,显出一副很委屈的样子。章吉帮也知道他也是被逼无奈,并非是他心甘情愿。有时他趁到区里开会,就常同齐先枫在房里聊一阵,齐先枫也向章吉帮谈过钟力农在阁老乡与孟觉豪不大合拍,但表面上还是同孟觉豪一唱一和。前一段,阁老乡分田到户责任承包搞得轰轰烈烈,县里左县长、区里齐区长曾来兴师问罪,社会上就有些闲言闲语,说孟觉豪马上就要被公安局抓走了,坐牢怕还脱不了干系,要枪毖的。刁乡长立即就站出来辟谣,说没这回事,搞责任制是我们乡党委、政府集体开会研究了的,要坐牢我们党委、政府这一班人集体去坐。那话说得铿锵有力,不但令村组干部、社员群众深受感动,连孟觉豪也动情地说:“别看钟乡长开会研究责任制时有不同看法,甚至还激烈异常,但一旦形成了决议的事,他总会站在党的原则立场上,极力维护党委、政府一班人的权威。有这样的领导班子,不信我们就干不出成绩来。”但过后他总有些狐疑,为何他的一些想法,刚刚在党委、政府会上一提出来,区委齐先枫那里立即就有了反应?而且还遭到他的迎头痛击。他是如何得到这一信息的?难道他手里有了遥控接收器,可随时收到从他这里传出去的任何信息?他百思不得其解。

    章吉帮还没反应过来到底是住哪间房里好,钟力农就把他的行李提到他房间里去了。然后要他坐在会场里去参加会。他望着章吉帮笑笑,有点诡谲地说:“刚才看了这一幕你感觉怎么样?你是区里下来的领导,等下你还要在大会上代表区里作作指示。”

    章吉帮说:“你不是说洪正清也在会场里吗?有他在那里,还要我作什么指示。”

    钟力农说:“这你就不知道了,你代表的是齐区长,他洪部长不一定能说出他想说的话。等下你就看得到的,他会见风使舵呢。该说什么你就说什么,没人会怪你。”

    章吉帮望了望他那阴阳怪气的脸,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只冷笑了一声说:“他会看风使舵,你就想把我使出去当出头鸟?你们都已先斩后奏了,还要我们来作指示,这不明明是想让我们来难堪。我们也只能看风使舵了。”

    说完就跟着钟力农到会场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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