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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这一夜

更新时间:2023-01-15 07:20:48 | 本章字数:6087

    87    这一夜……

    阁老乡是蠡山岛最南端的一个小乡,沅水、澧水全省最大的两条河流从全岛东、西两侧绕岛而过,因而全乡河汊甩亩比别的地方要多,拦洪坝也比别的乡多,旱涝难以保收,每年夏季洪峰一到,拦洪坝大多摇摇欲坠,堤毁失收的现象年年都有发生。虽然与县城和其它湖乡只一河之隔,但经济差异很大,是全县有名的贫困乡。虽然贫困,但风景优雅,山清水秀,又是处于洞庭湖的正中央,有两条水系绕岛而过,直通长江,水运方便,是洞庭湖有名的黄金水道。解放初期,这里因水运交通方便,风景好,还有明朝阁老杨嗣昌墓。据传,明朝阁老杨嗣昌因看中了这里这块风水宝地,见这里因朝庭腐败,灾害连连,民不聊生,极力为老百姓鼓与呼,采取了一系例有力措施,使这里经济终于起死回生,又出现了繁华景象。后因镇压农民起义军不力,得罪了朝庭,遭到五马分尸的酷刑,老百姓为纪念这位为民请命的阁老,极力将他的一个头颅抢了回来,葬到了这里临近水道的一个河边,故取名叫了阁老乡。这里有杨嗣昌和其他古代名人传下来的种种传说和故事,人文景观十分丰富,来往船舶、客商较多,久而久之,这里就形成了一条店铺林立的繁华老街。把个小岛闹得沸沸扬扬,蠡山岛曾因北有龙嘴老街、南有阁老老街闻名于世。当地老百姓依托这块黄金宝地,经济一度十分活跃。但后来因极左路线横行,大批资本主义,这南北两条老街都无形中消失了,来往船只、客商也改道走了其它地方,绕道而行了。岛上村民失去了这个优势后,又过起了整日在黄土地里刨食吃的农耕生活。因长久是搞大呼隆,吃大锅饭,这里多年老百姓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只能勉强混个肚儿圆,吃饭靠返销,用钱靠抠鸡屁股,放着一块好好的风水宝地,日子却过得紧巴巴的。

    孟觉豪就是因为看准了蠡山岛南北都有黄金水道,南有阁老墓等人文景观,北有范蠡庙,有范蠡、西施留下的足迹和传奇,认为这里大有可为,可利用南北杨嗣昌、范蠡这两个古人的精神,为发展蠡山岛的经济作出贡献。同时还可利用蠡山岛特有的人文景观,自然风貌,大搞旅游业,做好旅游经济这篇文章。但要做到这一点,首先就必须冲破传统观念的桎梏,把广大农民从束缚着的土地上解放出来,冲破那些限制生产力发展的条条框框,把田土承包到户,这是关健的一步,也是非走不可的一步。

    孟觉豪从县里调到阁老乡政府当第一把手那天起,就反复把他的这些想法向所有的干部和群众都和盘托出,而且毫不顾忌地说,我就看准了这个宝岛有这么多丰富的人文资源和得天独厚的地理条件才下定了这个决心的。蠡山岛只有按我规划的这几步走下去,是一定大有发展前途的,而且会变得越来越富饶美丽。古时尚且有那么发达,现时为何我们就做不到?现在党和国家又在搞改革开放了,政治环境已越来越好,我相信,有党的好政策,有全体蠡山岛劳动人民的努力,这个目标是一定能达到的。

    孟觉豪就信心满满,抱着在这里把责任制搞到底的决心,走马上任了。他知道阻力还很大,刚才开群众大会,虽然拥护的占了大多数,但唱反调的也有,那个蛮绊筋康有余就在个别领导干部的授意下,开了第一炮。还有区里派下来蹲点的干部章吉帮也阴阳怪气说了一些反对的话。只是他没把他放在眼里,看在他是区里派来的,是同洪正清一起蹲点的干部,有时他对他又不能不另眼相看。还是嘱咐乡长钟力农对他在点上的吃住问题作了妥善安排。晚上睡在乡政府的事就交给钟力农去管了,还说,晚上可安排章吉帮到他房间里来,他同他在责任制承包上的一些思想隔陔问题他想同他好好谈谈,毕竟都是国家干部,思想不达到统一,又怎能共同把这个工作搞好呢。

    钟力农也有同感,说,他会跟他好好谈谈,晚上他就同他一道来吧。接着就找到章吉帮,把他带到一个信用社干部住的房间说;“这个信用社的干部已回家了,今晚你就睡在他的房间里吧。”

    打开房间一看,里面显得很窄小,一铺一桌一柜,几把椅子就占据了大半个房间。床上、桌椅上还有一层厚厚的灰尘。见章吉帮皱了皱眉,钟力农就解释说,这个信用社干部家里离乡政府较近,开个铺只是做做样子,平常都是睡在自己家里。说着自己就动手拿了块抹布帮他擦了擦。

    章吉帮说:“算了吧,反正只睡一晚,要那么讲究干什么,有点灰等下我自己来擦擦。你有事就忙你的去吧。”

    钟力农就笑笑说:“我们这里是个穷乡,地方又偏辟,也没什么娱乐活动,区里听说还置了一部电视机,那玩意儿科学得很,一打开,里面就放小电影,夜晚也不感到寂寞了。只是我们乡还没那个条件,一到夜晚,到处都黑灯瞎火,死气沉沉。乡政府的干部离家近的就都跑回了家,同老婆睡热被窝去了,离家远的呢,就只好待在房间里或看书报,或互相聊聊天,要不就玩玩游戏,孟觉豪还发明了一种绳索下逃人的把戏,还蛮有味的。玩过好多次。不管你如何用绳索捆他,他都能从你眼皮底下逃之夭夭,不信你可以找他试试。嗨,怪得很,我还亲自捆过他,捆得铁紧,最后还是让他跑了。一夜就这么打发了。你晚上如果没味,就到我房间来,或者到孟觉豪书记那里去聊聊,他刚才还说了想找你聊聊呢,你去不去?”

    章吉帮因在白天开群众大会时,没发上言,孟觉豪没给他面子心里一直不舒服,就摆摆手说:“我没那个面子呢,高攀他不上。还是早些睡吧,明天一早我就下村去。总不能老待在这里呀。好,你忙去吧,等下,我洗了手脸再到你那里聊聊。”

    钟力农走了后,章吉帮在房间里待了一阵,想到白天大会上那一幕,心中总觉不是滋味。书桌上虽有一些书报,但大多是信用社的一些报表之类,有几本发黄的小说,他翻了翻,也引不起什么滋味,想倒头就睡,脑海里老是翻腾着白天大会上的情景,以及齐先枫在区里一再嘱咐他的话。是呀,睹气也不是个办法呀,还是要找他们多多了解一些情况,孟觉豪那里他当然没什么兴趣与他交谈,钟力农他可不能对他疏远,这个人看样子同孟觉豪有点貌合神离,是不可小视的,他还有很多话想找他谈谈呢,就急忙走了出来。

    刚走到走廊里,昏黄的灯光下,突然走来一条人影,老远就喊:“是吉帮吧?这里是不是太寂寞了?又想老婆孩子了吧?要不,到我房里来坐坐。”

    章吉帮定睛一看,原来是孟觉豪,就笑笑说:“想他们干什么,我是常到外面奔波的,有时一连两个月不回家,早已习惯了。这几年回家的时间更少了,又是党校学习,又是干部培训,在机关也要时常下乡,在家的日子已少而又少,早就不把那个家当回事了。堂客在家里除了每月等我给她那点工资,也并不指望我天天同她们待在一起,我还想着回家干什么。”

    “那你堂客是在守望门寡了。”孟觉豪也笑笑,“现在的女人讨了干部呀,别人还羡慕讨了一个端铁饭碗的,吃穿不愁了,其实还当不得天天守在一起过清贫日子的农民。我呀,就想通了,只希望讨个情投意合天天都能看得见的。”

    “哦!你是……”章吉帮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临出门时齐先枫曾同他讲过孟觉豪正同一个叫成小妹的女人有暧昧关系,莫不是真的有了新的苗头?就说,“孟书记,你还没解决个人问题?”

    孟觉豪摇摇头说:“谈过一个,还是一个县官的掌上明珠,要文凭有文凭,要长相有长相,背后还有靠山,算得上是县里的一枝花,无奈娇生惯养惯了,我侍候不起……”

    “不想谈了?”章吉帮正想探个究竟,孟觉豪一声长叹,又摇摇头说;“一言难尽,没缘分嘛,还说她干什么。还是到我房里去坐坐吧。清茶还是有喝的,我买了一斤新茶,去尝尝如何?”

    章吉帮不好推辞,只好跟着他走进他房间。房间里也是一床一柜一桌,两把椅子。活动空间也只二三米。但那床上的被子叠得整整齐齐,桌上也一尘不染,书桌上的书报杂志也放得井井有条,墙上也按顺序挂满了报表、文件。

    孟觉豪为章吉帮泡来一杯浓茶,问:“钟乡长安排你到哪间房睡?”

    章吉帮说:“安排到信用社一个干部房里,那房里像很久没人睡了,厚厚一层灰呢。我也是随便惯了的,反正只一夜,将就着睡一晚吧。”

    孟觉豪不满地摇摇头说:“这些干部啊,本地干部基本上都是跑通学,有几个真正会睡在乡政府,制度倒是订了不少,只挂在墙上作作样子。倒是我们这些外地干部,离家远,跑不脱,只能在乡机关里睡了。你是本地干部,却不恋家,也还是件奇事。”

    章吉帮就苦笑一声说:“谁不想呢,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干部也有七情六欲呢。只是那个家不值得我留恋了。你孟书记如果这里不与县城隔条河,你还能待得住。”

    孟觉豪就收起了笑脸,一本正经地说:“隔条河就不跑?有些人为了一个小家,恋人,连刀山火海也敢撞呢。是工作重要,还是自己那个小家重要?既然你选择了当干部,想为老百姓办点实事, 那个小家就只能放在次要位置了。再说我与她早已没了情份,好!好!不谈那些没油没盐的话了,说点别的吧。哦!刚才你说什么自己那个家已不值得留恋了,是什么意思?”

    章吉帮像神经过敏一般,一说到这件事,就忙摇了摇头说:“刚才说到县里那个你也不想谈,为何要问我家里那个?也是没油没盐的话呢。”

    “哈哈!那就都不谈了吧。你嫌那间房里脏了些,今晚就睡我这里吧。”

    “你自己睡那里呢?你房里不就一张床么。”

    “你跟我睡呀,我正想找个机会就责任制承包问题跟你同床共枕好好谈一个晚上,你欢不欢迎?如果欢迎,晚上就同我一起睡吧。”

    “那……唉,我不大喜欢同别人睡,在家里同我堂客有时也分床睡的。对不起了,我还是睡到那个信用社干部的房里去。”

    章吉帮本不愿同孟觉豪涉及到那个责任制承包问题,话不投机半句多,他只想隔得他远远的,怎还会想到同他同床共枕,既使睡到一床也会同床异梦。

    正准备打转,突然听到后面一声响,一个人在后面喊道:“怎么,不打算跟孟书记谈谈了?这么早就想睡还会睡得着?打转吧,我同你到孟书记那里坐坐。”

    回头一看,原来是钟力农。钟力农手里拿着一根绳子,对章吉帮扬了扬说:“看,我这是带的什么?今晚我同你找孟觉豪又玩玩那个绳子捆人的把戏让你看看,只要你能捆住他,不让他跑了,我输一条烟你。”

    章吉帮觉得这游戏虽然有点残酷,不近人情,对一个堂堂的党委书记,怎能玩这种游戏呢?但这一夜还够长的,睡这么早确实也睡不着,自己也没有早睡的习惯,只要他孟觉豪愿意玩,也没有什么不可的。刚才他还要他同床共枕,他拒绝了他,何不通过玩游戏,同他拉近点距离,以后还要同他打交道的呢。玩游戏总比同他睡在一床听他上政治课好些。就连忙说;“这也是个稀奇事,我倒要看看他真的能不能从绳子下跑掉呢。”

    “不信么?我就跑给你看看如何?”孟觉豪从背后听到钟力农在议论他,就忙走了过来,从钟力农手中拿过绳子,使劲拉了拉说,“绳子还蛮结实的,不过我说的还不作数,要章吉帮自己还拉拉,看这绳子结不结实。不然他会怀疑我们有作弊的行为。”

    章吉帮说:“这明明是条尼龙绳嘛,我还怀疑什么,只要你孟书记不忌讳,我就亲自对你下手了。”

    孟觉豪笑笑说:“我忌讳什么呢,难道还会怕真会遭到有人暗算?我是作了这个准备的,如果有人暗算我,别说捆,就是上刑场也无所畏惧了。哈哈!来吧!到我房里去,让你试试看。”

    章吉帮就同钟力农走进孟觉豪房里,把门关上后,孟觉豪向章吉帮先说了一遍游戏规则,说,用绳子把他捆住后,你们两人暂时先出去,等一刻钟后再进来。如他捆住后到时间他还没挣脱出来,就算他输了。不见了人,到外面也没找到他人,就算他赢了。如果他赢了,章吉帮今晚就必须罚他听他讲两个小时的有关责任承包、分田到户的课,还要谈谈自己的体会,并向区委反映情况,切实做好区委个别领导的工作。如果了解还不透彻,还要继续补课,直到做通思想工作为止。把这个问题解决了,大家就齐心合力把这次承包责任制搞好。问章吉帮达不达得到?能达到,游戏马上就可开始,达不到,那就各回自己的房里睡觉去。

    章吉帮就呵呵一笑说:“我不信就捆不住你。但我也有言在先,如果你输了,我赢了,你这个分田到户的方案也要立即中止,我们还是照区委的指示办,你能不能办到,能办到,我马上就捆你。”

    孟觉豪毫不犹豫地说:“现在就开始吧,我说话从来就作数的,把门关上后,你就来捆吧。”

    章吉帮还有点犹豫,钟力农趁孟觉豪进屋去了,悄悄向章吉帮使了使眼色,说:“你就拿出你的绝招来看看。那年你捆那个资本主义分子陈劣牛时,他不是疼得哭爹喊娘,最后还把他的一条手臂都捆断了。陈劣牛那么顽固,像条劣牛,你也能制服他,还怕捆不住一个孟觉豪?你只管狠点,他不会在乎的。以前我也下狠心捆过他。怪不得我呀,是他自己要我这么干的。只是我们每次都败在了他手里,这次就看你的了。”

    章吉帮向他挥挥手说:“没问题,看我的吧。”

    正说着,孟觉豪在屋里喊:“准备好了没有?准备好了就进来呀,我只等你们下手了。”

    章吉帮进来又问;“如果你跑了,我们找不到你怎么办?”

    “找不到,还问什么呢?你就认输了呗。你就老老实实等我回来跟你上课嘛,还说什么呢。来吧,捆吧!哈哈!”

    孟觉豪像个孩子似的笑起来,脸上现出一副幼稚像孩童般的面孔,与他二十六七岁的年纪很不相称,也与他在群众大会上作报告时那种严肃刻板的表情相比,也判若两人。章吉帮年纪虽与他相仿,但章吉帮早已是一个有一个孩子的父亲了,孩子也能帮他上店里打酱油了。想到自己开头也与妻子甜甜蜜蜜,后来参加工作又分分合合,在外面眼光所及之处,发现世界竟有如此之大,而且如此神奇,女人竟像路边随处可见的鲜花,而妻子恍若那万花丛中毫不起眼、可有可无的一朵野菊。就不再觉得妻子有多大的吸引力了,回家的次数也愈加见少。无形中,就好像时光在迅速从自己身边悄悄溜走,有一种紧迫感在逼迫他时时要抓紧,女人、权力、金钱,人生这几项均是缺一不可呀。看着孟觉豪那副娃娃脸,他不觉为他婉惜,相比他章吉帮,他该有的应该都有了,前途已是一片光明,只要他紧跟着左县长好好做人,还会有更大更好的发展。而现在他却并不安份,竟然别出心裁要冒天下之大不韪搞分田到户了。甚至连左县长他这个未来的准岳父也没看在眼里了。他在打谁的主意呢?齐先枫说的那个叫成小妹的女人又是何许人?难道她竟有如此大的魔力,连孟觉豪这样的才俊也被她迷住了?

    “还站着干什么?你们都进来呀!我这次就要搞个惊险场面你们看看。”章吉帮正想着,孟觉豪又一声喊,章吉帮这才醒悟过来,急忙跑进了孟觉豪房里。钟力农连忙拿过绳子递到章吉帮手里,对他说:“你可不能手下留情,要像那年捆陈劣牛那样心狠手辣。但也不能捆得太狠,记住一定要跟孟书记留条胳膊哦。嘻嘻!”

    孟觉豪把两手反到身后,满不在乎地说:“随他,既然跟他打了睹,随你如何捆,只要我受得了,我是不会在乎的。赶快捆吧。”

    章吉帮就毫不迟疑把尼龙绳飞快而且十分熟练地只几下就将孟觉毫的双手捆得结结实实。边捆边还暗想,你这次搞分田到户,以后说不定也会这么捆一绳子,押到大牢里去呢。这次只是跟你做一次演习而已。过后又由钟力农检查了一番,在确认已无松动之处,而且较之先前还捆得十分到位之后,钟力农这才说;“好!你不愧是个捆人的高手,如果孟书记这次能从你手中跑掉,并不说明你绳子没有捆好,而是孟书记的技艺更加高超了。孟书记,你看呢?”

    孟觉豪不知是绳子捆紧了点,手臂已感到不舒服,还是嫌钟力农这人太圆滑,只皱了皱眉说;“好了,别说那些多余的话了,你们走吧,到外面去吧。把门关紧些。你们也走远一点,省得我的一些动作被你们看见了不好。”

    钟力农就对章吉帮用眼暗示了一下,说:“那我们就走吧,先到我房间里去坐坐。等下我们再来看看。”

    就带着章吉帮到他房间里喝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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