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 他盯上了那女人

    像鬼使神差般，章吉帮自从那天又见到吴凤兰，还与财旺争吵几句后，心中就生出了一肚子妒火，一方面对财旺恨不能将其赶走，一方面又对吴凤兰念念不忘，而且还神情恍惚起来，夜里也翻来覆去睡不了一个安稳觉。一天见不到吴凤兰就像掉了魂儿一般，在心里总要时不时喊几句；凤兰！凤兰！你在哪里？还晓不晓得有个人总在记着你。每日饭后，他总是有事无事要到村子里晃来晃去。其名是看看庄稼，看看各家各户最近有何思想动态。眼睛却直勾勾盯着吴凤兰家那三间土砖房，一看到吴凤兰的身影，内心就翻江倒海般燥动不安起来。只是他强忍着，不露声色，只在心里暗暗诅咒，谁想要占有她，我就叫谁难看。这骚娘儿，怎能让财旺那小子白白占有？他配吗？难怪这小子在这里办点，整日晒得一身墨黑，舍生忘死卖力地干，原来还是想得到这俏娘儿。想得倒好，我会让你得逞么？原来他只打算来这里想方设法捞点政治资本，把这里分田搞单干的事摸到一点情况后，向齐先枫去汇报，干出一点成绩，为后段升迁打下一个基础，他的目的达到后就拍屁股一走了之。谁料想这偏辟的小山角落里还藏着这么一只金凤凰，整日搅得他心痒难耐，再也平静不下来了。特别是看到这俏娘儿和与财旺进进出出，亲密无间的情景后，他心里嫉妒得整日阵阵发疼。他那敏感的神经倏忽之间就全神贯注到了这上面。他不想让财旺就这么白白将一个他想得死去活来的女人抢走，他内心的私欲突然一下就急剧澎胀起来，就如他好容易捡到的一件稀世珍宝，又另外有了主儿，而那主儿又好像是言正名顺。那怎么可能呢？见者有份嘛。他章吉帮哪点不比你强？就凭区干部这身份走出去也响当当的。在乡村大会小会上，谁不恭恭敬敬把他待为座上宾？还要他作这指示那指示，在餐桌上，杯杯酒都要向他先敬过来。章干部，章主任，甚至还有人喊他章书记，这正是他所希望的，这座位迟早会要让他坐上的。喊一喊又有何不可？财旺他算什么？一个乡里吃背米、拿工分的小农技员，谁又会把他看在眼里？只有他这个拿国家工资的干部在群众眼里才是正儿八经的官，走出去才光彩照人，也很吸引那些姑娘们的眼球。虽然他也是一步步从农技员那个位置上爬上来的，还有他妈那层羞于启齿的裙带关系，由齐先枫一手暗箱操作，是顶着财旺的名额几经周折折腾上来的。但章吉帮每每向人提到那些往事，总是振振有词向别人大谈自己的升迁经是凭本事，是凭造化，凭机遇。当然，关系谁会没有？现在的干部又有几个没关系？像财旺这号角色，有本事又如何？谁叫他同领导对着干？现在虽然凭孟觉豪的关系搞了一个农技员，但他早跟他算好了八字，只要齐先枫还在那个区长位置上，他就永远也别想再翻身。章吉帮每每看到他在那个吨粮田里忙上忙下的时候，就暗自冷笑，你就这本事，就凭这点，你还能怎样？

    这天傍晚，章吉帮早早洗了澡，一身换得崭新，身上还打了香水，在小路上迈步，眼睛又直勾勾盯上吴凤兰家的土砖屋的时候，不禁眼睛一亮，吴凤兰恰好也洗了澡从屋里出来了。边走还边跳着欢快的步子，眼睛里也洋溢着幸福的目光，嘴里还哼着一首正流行的歌曲《我们的生活充满阳光》。歌声虽并不动听，还有些走调，但在章吉帮听来，却格外悦耳，比歌星唱的还好听。就加快脚步向她走了过去。

    “凤兰，什么事这么高兴？能不能告诉我，让我也分享一下。”章吉帮笑着问。

    吴凤兰就站住了，格格地笑着说：“好事呀，你莫还不晓得？有电影看呢，我刚才碰到春坨，他说乡里电影队已到我们村大队部来放电影了，你去看不看？”

    章吉帮说：“有电影看？知道，知道。没什么看头，不是《地道战》，就是《地雷战》，再不就是《南征北战》，都看了八百遍了，屁味都没有。不如跟我去学单车。今晚有月亮呢，正好学，我来教你好不？”

    吴凤兰说：“还是去看电影吧，难得碰到这个机会，一年才看到几次，来了就不要错过这个机会了。听说这次来的是朝鲜片子《卖花姑娘》，还有一个加演片子《焦裕录》。财旺说，那个片子在全国都引起了轰动，好看呢，不看太可惜了。学单车急什么，等几天也可以学的。你去不去，你不去我就邀财旺去，财旺在等我。”

    章吉帮听说她要去邀财旺，脸上立即变了色，忙说：“别去，别去了，今晚电影要到万家村放，明天会到大葵村来。跑到万家村去，来回十多里地，一来一去脚都走软，难得跑，还是跟我学单车吧，我现在就去推单车来。”

    “你真的想教我？”吴凤兰有点动摇了，歪着头问。

    “不是真的，我还会哄你？你如果想学，那边村里有一个会我也懒得参加了，专门来教你，你到底想不想学？”章吉帮问。

    “那就学嘛。那我就不邀财旺了。”吴凤兰冲章吉帮甜甜的一笑，“我先回去吃了饭着，吃了饭再来找你好不好？就到保管室禾场里去学。”

    “好呀！”章吉帮对保管室禾场坪里瞄了一眼，那是一个偏僻的山坳，只单家独户有几间土砖房，前面有一个蓝球场大小的晒谷坪，旁边只住了一个叫胡瞎子的五保户，地方还算幽静，没人会来干扰。就高兴地说，“那你就快去吃饭，吃了饭快些来，我等你。”

    见吴凤兰真的回去吃饭了，章吉帮也忙不迭回到曹老倌家，进门就催曹婆婆：“饭熟了没有？快些！吃了饭我还有事去。”

    曹老倌很奇怪，忙问：“章干部从不催饭的，今日怎么就催了？太阳还没落山呢，我们山里人习惯吃夜饭。夜饭夜饭点灯吃饭，平常我们不都是刹黑一阵了才吃饭么，今天有什么急事？”

    “怎没急事，那边村里还有一个会呢。怕要到半夜才能回。”

    “哦！那不能耽误你，你们当干部的事重要呢，那要婆婆子快些搞饭。”曹老倌急了，忙大喊，“婆婆子！你怎么搞的？还在摸什么？快些搞夜饭，章干部吃了饭还有重要事去。”

    “好，就来！就来！”曹婆婆连忙丢下手里的活，手忙脚乱就往灶屋里跑。

    谁料饭只才开锅，外面就有一个银铃般的声音飘了过来：“章干部，吃了饭没有？我在保管室禾场坪里等你一阵了。”

    章吉帮知道是吴凤兰来了，连忙迎了出来，向吴凤兰使了使眼色，扯了扯她的袖子，避开曹婆婆，悄悄对她说：“怎么这么急呀，我还没吃饭呢。”

    说着又挤眉弄眼对灶屋里指了指。

    吴凤兰却没管这些，径直走进屋后，还格格地笑起来；“还神神秘秘的呢，我们又不是去幽会，怕什么。我回去就吃了一碗现饭，三扒两搅就吃完了。哪像你们当干部的，吃饭斯斯文文，一粒一粒扒进肚子里的。”

    章吉帮仍向她使了使眼色，要她到外面去说。吴凤兰仍然不当回事，站着没动，还寻了把椅子坐下了。

    章吉帮显得很尴尬，望了望曹婆婆，曹婆婆只冲吴凤兰笑了笑，说：“你是来找章干部有事？唉！他也忙呢，吃了饭还要赶到村里去开会。”

    章吉帮听后又向吴凤兰使了使眼色。吴凤兰这次清楚了，又格格的笑了笑。章吉帮望着她那带有两个酒窝，红朴朴的脸，像颗熟透了的樱桃，心中有些火辣辣的，恨不能伸过嘴在那上面咬一口。碍于自己是个蹲点干部，又是在住户家里，那念头只在脑子里像电光火石般闪了一下，想到财旺，那念头又倏地熄灭了。心中就像打翻了五味瓶，说不出个滋味。但今晚……他突然又心急火燎起来，就伸长脖子对锅里瞄了瞄，锅里炒着的豆角正滋滋的冒着热气，曹婆婆还在不急不慢用锅铲翻来翻去。

    章吉帮急了，说：“就吃这一碗豆角算了，那些菜就不要搞了。”

    “那如何要得？我还要煎两个鸡蛋，一碗小鱼子也要焖出来。不要太久，就搞熟了。”曹婆婆过意不去，忙去拿鸡蛋、小鱼子。

    章吉帮说：“那就快些烧火吧，不要搞得太晚了，我还要赶到村里去呢。”

    “真的是到村里大队部去？嘻！”曹婆婆瞄瞄章吉帮，又瞄瞄坐在旁边的吴凤兰，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又问，“章干部还没成亲吧？”

    “没……没，急什么。”章吉帮吱吱唔唔，就忙坐到灶边，对灶眼里塞了一把柴，不知如何回答，心里却在骂，这鬼老婆子，老子的儿子都能上代销店打酱油了呢，我会告诉你么？

    吴凤兰也睁大了眼问：“章干部是提倡晚婚吧，现在还没成家？你当干部的还怕找不到，一定是想挑个中意的吧？”

    “哪会。”章吉帮不置可否，只咧嘴笑了笑。还故作羞怯地说，“忙工作去了呀，就把这事耽误了，今年都二十五六了。”他故意瞒了三岁，说完还瞟了吴凤兰一眼，注意观察她脸上的表情。

    吴凤兰低着头，似乎在想什么心事，有时也悄悄瞟章吉帮一眼。

    “凤兰，你今年也过了二十吧？”曹婆婆问。

    吴凤兰说：“还等两个月就二十一了呢。”

    “哟！也不小了，也该找了，同财旺谈好了么？”曹婆婆有意探探她的口气。

    “嘻嘻！”吴凤兰不知是有些羞怯，还是当着章吉帮的面，不想捅破那层纸，只抿着嘴笑，“谈得好谈不好，那要靠缘分，谁知我同他有不有缘，我才不急呢。”

    “你是想另挑一个当国家干部的？”曹婆婆冲章吉帮一笑。还向吴凤兰使了使眼色。章吉帮也知道她那用意，就悄悄瞄了吴凤兰一眼，吴凤兰仍然眯着眼笑。屋里好一阵沉默，各人心里都好像在想着什么心事。

    为打破僵局，章吉帮又喊：“菜熟了么？我来端菜，吃饭吧。”

    “吃饭吃饭！莫碍了。”在禾场里做事的曹老倌忙丢下手里的活，一头冲了进来，埋怨说：“一餐饭搞了好久，莫耽误章干部了，他还有重要事呢。”

    “我晓得他有事呢，鬼老倌。”曹婆婆对她老倌使了使眼色，曹老倌却有些木然，并不理会她的眼色，坐上桌子后，端起饭碗自顾自的往嘴里扒饭。

    曹婆婆还是有一句没一句说些风凉话，章吉帮听了心里很不自在，觉得这曹婆婆人不但长得矮小，而且还精明，刁钻，爱管闲事。身体虽然畸形，思维却不异于常人，以后凡事对她还要提防着点。今日吴凤兰在这里一露面，立即就引起了她的警觉，不禁就暗暗责怪吴凤兰，这小骚娘儿，不是早跟她说了要她只在保管室禾场边等，她却偏要寻到这里来丢人现眼。今后一旦有了什么事，这曹婆婆还能不说出去？

    就闷着头急忙吃了两碗饭就放下了筷子。把单车推出去后，对吴凤兰使了使眼色，故意说：“凤兰，你不是要看电影吗？就跟我一道去吧，我要到村里去开会，顺便搭你一截吧。”

    吴凤兰懂他那意思，也没多说，就跟着他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