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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五章       原来如此

更新时间:2023-03-05 07:27:51 | 本章字数:4575

    135     原来如此

    出乎意料之外地是,洪正清这次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可怕,见到他时,老远就笑眯眯走过来同他握了手。嘴里还说:“小章啊,这一段你辛苦了,工作还干得不错嘛。我特地到点上来一趟,想听听群众对我们干部的反映,那个康有余队长就夸你工作扎实,始终坚持社会主义方向不动摇,特别是在与各种歪风邪气作斗争上,立场坚定,爱憎分明。你看,你看,那个也在这里办点的财旺,不好好工作,竟然还乱搞起男女关系来,这是绝对不能允许的。我们派你来这里蹲点,你就要处处起模范作用,树立一个好榜样嘛,正如你在材料中所写的,不打击歪风邪气,整顿好干部队伍,不能正已,焉能正人。我们区委经过研究,决定采纳你的意见,把这个害群之马清除出去,毫不手软,以防止下次又发生类似的事件。孟觉豪听到这个事后,还很有意见,跑到区里质问是谁出的主意,把一个他好不容易才请来的杰出人才给开除了。我当时就没给他好颜色看,还对他拍了桌子,你孟觉豪自己在这个问题上也没严格要求呢,一个成小妹就闹得满城风雨了。就因为你自己放松了思想改造,你的下属才敢如此肆无忌惮嘛。对于他的问题,暂时因为放汛抢险,还没惊动他,但我不会放过他的,齐先枫同志说了,他的问题已经很严重了,左市长也再三强调,他的问题要作个结论,不能再拖了。区委的意见,还想再调查了解一下,齐先枫区长要你马上赶到区里去,还写一篇证据确凿,有说服力的材料上报市委,你马上去吧,齐区长在区里等你哩。”

    天!原来还是这么一件事。章吉帮心里那块石头咚地一下就落地上了。

    连夜,他就马不停蹄赶到区里去了。

    齐先枫果然在他的房间里等他。他正在书桌上挥毫泼墨,龙飞凤舞书写墨笔字,写了就对地下一丢,整个房间空余的地方差不多被他写的墨笔字占据了。字虽然有点歪歪扭扭,既没形,又没体,不仔细看,还以为是哪个道人在上面画的桃符。但齐先枫并不讲究这个,要它写得好看干什么,只图个爽快、高兴,自己欣赏欣赏,又不送给别人看。诗明志,字也一样,也是表达内心感受的发泄之举,余暇,别人去看书、看电视,他在报纸上挥毫写几个墨笔字,又有何不可?这是他的老习惯了,每当有了一个决策要果断去执行,一激动,就铺开了一张报纸,在上面抒发自己的雄心壮志。或者,对某一恨得咬牙切齿,非给他点厉害瞧瞧的下属,此时笔下流露的就是那些达到了,解决了,解恨了,我不会放过他,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等等诸如此类的字,旁人看了有些不解,他当然不会吐露心迹,只笑笑,把笔对桌子上一掷,说:“不用猜,我的字虽然写得不怎么样,也没想过要当什么家,但文如其人,只求字能直抒心胸,明其心志,排忧解难,奋发向上,这就够了。听的人一头雾水, 也不多作解释,让你自己去啄磨。章吉帮准备提干,送去进党校那阵,他写的是,后起之秀,着意栽培,必成大器。财旺被开除那阵,章吉帮发现他咬着牙写的是,心头之患,除恶务尽。章吉帮当然心领神会,果然不久,财旺就被开除了。掌握了他这个规律,章吉帮每次来区里找他汇报,不看别的,就只看他是不是又在挥毫泼墨。如是和言悦色在写,必定有好话对他说,如果是咬着牙,肯定又是谁要在他手里遭殃了。章吉帮就可从地上报纸上那些歪歪扭扭的字上端详出个大概来。

    这次他赶到区里,走到齐先枫房里时,他又在报纸上写字,地上丢了一满地,章吉帮仔细辩认,那上面居然又写了,到时候了,该动手了,事不宜迟,恶必除尽等字样,就估计他又在想干什么了。

    果然,齐先枫见他来了,忙把正在写的:弓在弦上,不得不发,除恶务尽,志在必得等等一些字全摆在地上,把毛笔对桌子上一扔,对章吉帮说:“吉帮,看看,我这几个字写得怎么样,有点进步吗?”

    章吉帮虽然看不上眼,本想说,啊噻,个个字都写得不错嘛,都是墨黑的。这当然是检来的一句笑话,笑那个字写得不成形体,又想讨别人一句恭维话的人,问别人他的字写得好不好。偏有个大字不识的人大声惊呼;写得好!写得好!这人就问,你说好在哪里?那人就自作聪明地说,个个字都是墨黑的,当然好啊。这句笑话如果笑一个普通人,并不伤大雅,但对于这个一直在栽培他的恩人,又是上级,就有点不合时宜了,甚至还可能遭来白眼。章吉帮还不至于愚蠢到这个程度。听到齐先枫问他,他立即就击掌叫好:“呀!齐区长,想不到你的字进步这么快,个个字苍劲有力,龙飞凤舞,还有点像毛体呢。字如其人,齐区长办事果断有魄力,字也像猛虎下山呢。”

    “你这小鳖崽子,别拍我的马屁了,我知道我的字还上不了档次,还处于启蒙价段,怎敢跟毛主席的字比。坐吧,坐吧。”齐先枫就指了指旁边的一把椅子,“这么晚了,还赶来了,不错,不错。还有点像当年我们搞土改、斗地主、拆范蠡庙的那个劲头。是洪部长通知你来的吧?”

    “是呀,他到我蹲点的那个队走村窜户还调查了,对我在那里的表现作出了肯定,说我还搞得不错。嘿嘿!我在那里还能为区里抹黑,为了你齐区长脸上添光,说句不怕丑的话,我起早贪黑,竞竞业业,一心扑在工作上。”章吉帮不无得意地自吹自擂起来。

    “好嘛,区里正在考察你,还想把你安排到更重要的位置上去呢。你可不能在这个关健的时候出什么岔子,使我失望。”齐先枫亲怩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吉帮啊,我是看着你长大,又亲手扶助你走上工作岗位的,说句心里话,从小我就把你当亲儿子看待了。我自己那个崽还没有你看得重呢。现在他干了什么,就当个小电工,没多大出息,我也管不得他了。唯有你,我是一步一步牵着你走过来的,从读书到当农技员,到上党校转国家干部,还安排到区里,哪点我没有为你付出心血。你不知道,你妈还会不知道?她是一清二楚的。现在暂时把你安排到阁老乡去蹲点,是一个过渡阶段,也是想把你放在那里去锻炼锻炼,顺便把孟觉豪的情况及时向我们反映上来,除了你,其他人都不大可靠,我信不过,就是这个洪正清,我也觉得他是个两面派,这次如果不是你反映了孟觉豪的男女关系问题,他决不会反应这么快的。我们就要抓住孟觉豪这点,让他吃不了兜着走。这次就看你写的这份材料有不有力度了。左市长说了,阁老乡的班子肯定要换,孟觉豪已不适宜在那里工作了。如果问题严重,还会要严肃处理。搞得好,等这次对你的考察一完,马上就会有新的更重要的工作等你走马上任,这次你千万要把握好这一次机会呀。“

    章吉帮不禁精神为之一振,仿佛即刻就看到了辉煌的曙光。他何偿不日思夜想,他挖空心思搞财旺,搞孟觉豪,就是为了迎合左市长,齐先枫,想飞黄腾达,青云直上。没这两个人,他想爬上来,不费九牛二虎之力别想爬上来半步。虽然区委书记、洪正清的话也能起关健作用,但这两个人会把他看在眼里么?洪正清虽然也表扬了他,但那是暂时的,事久哪有不露点蛛丝马迹的?洪正清这个人他不可不防,在他面前,他还要小心谨慎,对他的话,也不可不听。好在洪正清因深恶痛绝孟觉豪与成小妹的关系,他已站在齐先枫同一条战线,一同来反对孟觉豪了,他还能等闲视之,他也要不遗余力了。

    章吉帮见区委齐先枫、洪正清都对自己刮目相看,不禁欣喜若狂,大有受宠若惊之感。连忙从手提包里拿出一条要开后门才能买得到的大前门过滤嘴香烟递了上去,还把这些日赶夜工写出来的有关孟觉豪与成小妹,还有与万佑云的暧昧关系等等一叠厚厚的材料送到齐先枫面前。齐先枫接过材料和烟,立时眉开眼笑,又故意责备说:“吉帮呀,我说了多次了,不要为我买烟了,看,又买来一条,这一条不少于二三十块吧,你一个月工资才多少?岂不是一下就送掉了你大半个月的工资?下次可不要这么干了。”

    章吉帮说:“区区一条烟算个球,齐区长对我是恩重如山呢。从小是你扶着我一步步走出来,到现在你还在为我操心。我孝敬你一条烟也是应该的。以后我还要侍候你养老送终呢。”

    “嘻嘻!你这孩子,算我没白培养你一场。好,不错,这份材料很有价值,我要好好看看。你坐吧,坐吧。”

    就戴上老花眼镜,逐字逐句过细看起来。看到孟觉豪同万佑云在阁老墓前两人拥抱那一幕,齐先枫就霍地站起来,在桌子上狠狠拍了一巴掌,大骂:“畜生!这还像个当领导的样吗?难怪有人喊他作流氓书记了。他是借改革之名,行勾引女人之实了。他搞分田到户,搞倒退,想复辟资本主义,就已罪不可赦了,现在又头脑发昏,想开发阁老集市,要修阁老墓,搞复古,抬出那个封建亡灵来,借尸还魂,到底是何目的?”

    章吉帮接口说:“他是想在那里搞风光旅游,吸引外面的人都到那里来游山玩水,吃喝玩乐。”

    齐先枫说:“我看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女人之间也。这边一个成小妹的风流韵事还没搞清,那边又钻出一个万佑云,他是想在两个女人之间左右逢缘了。我看他是开发阁老集市搞风光旅游是假,搞女人倒是他真正的目的。那个鬼地方,除了几座古墓,有什么可开发的?是想借古人之亡灵来对抗我们的社会主义建设么?又想把早已扔进垃圾堆的这些封资修检出来搞复古么?嗨!吉帮呀,我是这里的老革命了,蠡山岛的山山水水哪个地方我不了如指掌,那几座古墓,全是封建官僚、剥削阶级的亡灵,宣传不得呀。就说那个明朝阁老杨嗣昌吧,就是一个残酷镇压农民起义军的刽子手,最后因贻误战机,死得不明不白,他的尸首也被人四分五裂,身首异处,渔村那里不过是埋了一个头。有人说他有两个墓,这里有一座,那年搞大跃进,坟墓周围的树木全砍光了。我要连墓也掘了,谁知那里的老百姓见我们派人来掘墓,早拿了棍棒把那里围得严严实实。那个为头的万佑云她爹万玉柱还高喊:谁要掘墓,就让他死无葬身之地。见到那个气势,派出掘墓的那些人只好灰溜溜地回来了,我也因此气得七窍生烟。好家伙,连个古墓也掘不了,还谈什么摧枯拉朽,将无产阶级革命进行到底呢?这墓虽然没有掘掉,但一直是我们的一块心病。后来又听县博物馆的张馆长说,这是文物古迹,要保护,也就不了了之。保护就保护吧,谁还会把它当回事。久而久之,那里就荒草凄凄,墓被淹没在一片荒草、杂树之中,阁老墓边的墓碑都被人盗走了。这个孟觉豪身为一乡之长,不好好抓革命促生产,一来就搞分田到户,还要修庙、修古墓,恢复那条早已被拆掉了的集市老街,我看他完全是头脑发昏。特别是乱搞女人的问题,我们区委对这个问题很重视,作了认真研究,决定对他采取果断措施。今天要你来,我就是想进一步对他近段的情况作深入的了解。你材料上写的都是千真万确的?”

    章吉帮得意地笑笑:“齐区长,这都是我特地深入到那个渔村,千辛万苦调查到的第一手资料,还是我亲眼到阁老古墓边看到的,我为此事还与孟觉豪发生了激烈的冲突。他把自己标榜为改革的英雄,把我们这些有不同意见的诬陷为绊脚石,还不把你齐区长看在眼里,说你根本就不配待在蠡山岛区长这个位置上,把蠡山岛搞得满目苍夷,民不聊生,还有……”

    “够了!不要说了!”还没等章吉帮说完,齐先枫又霍地站起来,在桌子上狠狠拍了一巴掌,大骂,“这狗鸡巴日的,居然还在我背后戳我的烂窝子了。好,老子会有你看的。左市长正等着我的这份材料呢。吉帮,你把门关上,我还同你谈一件事。”

    章吉帮本想还编造更剌激点的话来,不料他还没听完就已脸气得铁青,越听越火直冒,这阵又要他关上门,知道会有更大的事就要发生了,就忙不迭把门去关上了。齐先枫就神神秘秘,又是鼓眼,又是冷笑,还像害了牙疼病似的哼哼着,可见他已气得不轻。果真他接着就向章吉帮说出了使他冒出了冷汗的一番话来,章吉帮又惊又喜。同齐先枫谈了大半夜,二人在夜半时,还要食堂里的炊事员为他们炒了几个菜,二人还喝了大半瓶烧酒。

    章吉帮临危受命,第二天又匆匆忙忙从区里赶到王家坳点上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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