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1  交锋

    市里三级干部会如期召开后，市里由左佳负责主办的市报也紧跟这次会议，用整版的篇幅报道了这次大会是传达贯彻中央三中全会精神而及时召开的一次具有深远意义的会议，是解放思想，全党全民总动员加强农村改革，全面推行承包责任制的动员大会。市报在报道会议盛况的同时，还用整版的篇幅报道了阁老乡走在全省、全市的前列率先分田到户，搞责任制，使全乡出现了前所未有的翻天覆地变化的事迹。最突出的先进典型人物是章吉帮，在市委、区委的正确领导和支持下，章吉帮深入阁老乡的王家坳队蹲点，率先在这个点上推行分田到户，联产承包，把这个队搞得先声夺人，由一个贫穷落后的小山村变成了富裕之乡，而且还带动了全乡革命生产澎勃发展。还恢复了在动乱年月被拆除的集市老街。修葺了荒芜多年的名胜风景阁老墓、方孝儒、墨氏等古墓，道路也全部硬化，还建好了一座船码头，来往船只如梭。昔日的日有千人拱手，夜有万盏明灯的热闹景象又得到了重现。另外还有范蠡游过的十里荷塘，香炉山、樟抱腊等景点都已修整一新，游人如帜。由鸱夷子皮和佛教协会投资数百万元的范蠡庙恢复筹建工作，也在紧锣密鼓进行。通过改革，搞责任制后，蠡山岛正呈现出一派欣欣向荣的大好景象。今后这里也必将成为洞庭湖规模最大的生态旅游区。二千多年前范蠡偕西施来蠡山岛定居后的原生态风景，不久也将成为现实。

    左佳为全市登载这篇长篇通讯可谓煞费苦心，特地安排那两个在全市有铁笔之称的笔杆子记者熬了几个通宵，率先在全市推动这次改革的主角章吉帮发挥了不可估量的作用，是这次改革的关健人物。他含着微笑的照片就登在市报头版最显眼的位置上。还有他深有体会的讲话摘要。

    章吉帮一下就在全市大红大紫了。

    左市长指示，章吉帮是个不可多得的典型，切不可等闲视之，要蠡山岛区委在这次会议之后，要重点培养，要安排在一个重要工作岗位上。

    在分组的讨论会上，讨论进行得相当热烈，各组都以三中全会以来开创的新局面畅所欲言，广开言路，一致认为，中央对农村实行的改革，为农村农民注入了一种新的活力，一定要把握好机遇，把推行的联产承包责任制以阁老乡为榜样，要在全蠡山岛、全市掀起一个向阁老乡学习的新高潮。说着说着，自然而然又说到了章吉帮身上，都觉得这个人物分外神奇，一个悄无声息的年轻干部，为何突然就大红大紫了？有人暗地就抱怨平常对他接触太少，也有人趁机附炎趋势想方设法想去巴结。张三说，吉帮我早就知道是个非凡之才，阁老乡的分田到户，搞责任制他是付出了辛劳汗水的，他的功绩是应该肯定的。李四又接着说，没有他，阁老乡怎么会列入全市的先进行列，他是功不可没的。王五说得更大胆，章吉帮就是我们区改革的第一大功臣，要载入史册。还有刘六、陈七、一个比一个说得更肉麻，更大胆。见大家言必说章吉帮，颂扬之词溢于言表，齐先枫喜形于色，章吉帮是千里马，他当然就是伯乐了。是先有伯乐，然后才有千里马嘛。章吉帮就是他从小一手培养大的，就像他的儿子一样，他还能不喜上眉梢。讨论会一下就成了颂扬会，越议越热烈。如此热烈的场面，使一些过来对章吉帮心存疑虑，有不同看法的人有些始料不及，也无可奈何。只好也随身附和跟着吆喝了。可就在这时，洪正清却站出来说话了。他像弊了很久，一直坐在角落里听大家发言，说一些违心的赞美之词，气不打一处来。就站起来大声吼道：“说得好，说得好，还有说的吗？章吉帮就有那么好？责任制当真就是他率先搞出来的？你们拍拍自己的胸口问问？搞责任制那阵他在那个王家坳点上干了些什么？怕不是在搞责任制，而是另有所图吧。据我了解，这个人还有不少问题，我正在着手调查。对于这个人我看大家不要急于表态，等调查清楚后再作肯定不迟。我们不但要对他本人负责，还要对广大人民群众负责。到底是千里马，还是害群之马，我们还要先作作调查。”

    一下就像油锅里滴进了一滴水，语惊四座，会场里立刻就沸腾了。到底他是何许人？大家都面面相视，不知所云。齐先枫一听就猛地站起来，不满地摇着头说：“老洪啊，我们不要对新生力量太求全责备了，金无足赤，人无完人，谁又会十全十美？我们要看大节，看主流嘛。你老洪就没一点缺点？如果只盯着你的缺点，对你横加指责，甚至把你打入另册，你会想得通不？章吉帮被树为全市的典型，一面旗帜，这是我们全区的骄傲。我们谁不为涌有这么一个典型而感到高兴、自豪？偏你……唉！我不说了，你还是克制克制一下自己吧，不要个人意气用事啊。你不要再说了，有什么意见，我们会后再来议议。”

    洪正清又气愤地说：“会后议议？那不过是走走过场，不管如何，这个问题我要先提出来，还要向市委反映。我只代表个人意见，你们听也罢，不听也罢，我是在尽一个区委委员、共产党员的职责。”

    正在兴头上的章吉帮，正飘飘然，已差点被赞扬之声冲昏了头脑，突然钻出个洪正清当头向他泼来一瓢冷水，就气不打一处来，恨恨地顿了顿脚，他想辩驳，想反击，甚至想讽刺一下洪正清，但最后还是忍住了。只暗暗在心里骂，老东西，我会叫你知道我的厉害，会叫你死得难堪的。

    正想着，那边有几个村参加的讨论会已激烈地争吵起来，原来以万佑云为首的几个村村干部见把孟觉豪说得一无是处，把章吉帮捧得上了天，气愤异常，大声反驳、辩论之后，就一个个冲出了会场，连喊：“太不公道了，太不公道了，孟觉豪死不瞑目啊。他辛辛苦苦干出来的成绩被人剽窃了，我们要上告。”

    万佑云甚至痛哭失声，大喊：“孟觉豪！孟觉豪！我们要为你伸冤啊。你不该死呀。你在天之灵好好睁眼看看吧，他们把你糟蹋得什么样了，简直黑白不分了呀，害群之马被捧作千里马了。”

    主持讨论的区委书记赵世杰连忙招手：“不要吵了，不要吵了。有话好好说，有什么问题总会搞得清的。不要冲出去了，还是继续讨论吧。”

    人们哪会有心思讨论，都一哄而散，跑到会场外面去喊、去骂了。

    章吉帮偷偷跑到了公共电话亭里，电话打到了航管站，找到了何良才。何良才接了他的电话，问有什么事？章吉帮说，你把王菊花找来吧，我有重要事找她谈谈。一阵，王菊花果然来了。章吉帮就在电话里悄悄说：“菊花，机会来了呢，这里正开三级干部会，洪正清就睡在招待所我这一层楼的隔壁，你可以趁这个机会大闹狮子楼啊，还怕他这次不跟你离了。不离，你就拿出你的本事来。他那个心脏病看样子已越来越不行了，拖不了几天了。还能再经你这一闹？不离他也拖不久了。不过他口气还很硬，想继续跟你拖呢，你是想继续拖，还是想当机立断，快刀斩乱麻？”

    王菊花就在电话里报怨；“哪个想跟他拖？我不早跟你说了，你跟我找个机会，我要闹他个翻天覆地。老不死的东西他想拖死我呢。我倒要看看谁拖死谁。他不想成全我，我就要成全他。我马上赶过来，你可得配合我呀，我一个女人能有多大能耐，跳起来也屙不到三尺高的尿。”

    章吉帮笑着说；“这次就让你屙到一丈高试试。快过来吧，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这次是个好机会。他的命根子都掌握到我手里呢。那个救心丸就在我手里。”

    王菊花问：“那是怎么到你手里的？”

    章吉帮说：“防汛那阵，我为了监督孟觉豪，也在巴山垸防汛指挥部待过几天，同洪正清床抵床睡过几晚，那瓶药还不轻而易举就到了我手里。没了这药，他那病一旦发作，就显功效了。哈哈！”

    王菊花说：“我一闹，他准发作的。我马上就来。”

    放下电话，章吉帮忍不住哈哈一笑，暗地说；“洪正清呀洪正清，我就等着看你的好戏了，看你还能横行到几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