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青从林场回到县城己是腊月二十八日，尽管他是一个人住在院子里。但过年在即，山城里家家户户都在准备过年，他也要把院子里里外外打扫于干净净。总把新桃换旧符。图个来年大吉大利。他常年不在家，房子大门虽然紧锁，但屋子里的灰尘还是布满了旧家具，窗台，镜框。他从昨天回家那刻起，就忙着打扫卫生，洗涤衣服，晾晒被子，院子里挂得花花绿绿。太阳洒在院子里，暖洋洋的像春天和煦。

    今天早晨，他一醒来落在屋上喜鹊’’喳’’’喳’’叫个不停，一双喜鹊飞走了，另一对喜鹊又在屋顶上欢闹着。罗青心想，今天有客来吗？是谁呢？难道是女儿雅姿回家跟爸过年？这一连串疑问在脑海里盘旋。女儿回家过年不可能呀！素芳在信中从未提过，她知道我现在处境，他被受到不公正待遇，下放到茫茫的林海与世隔绝。想到女儿雅姿，他己经有六年没见到她了，她长得怎么榉，出落像个天使吗？她聪明，美丽，活泼，乖巧，讨人喜欢。他想到女儿心里暗自笑了。她是他精神唯一支柱，他又想起素芳这个鬼丫头，为了报答他对她过去的帮助，把雅姿带到身边，她自己也生了两个孩子，她无私地给雅姿母爱，视为己出。她的这份深情大恩，罗青是没齿难忘的，无以回报。

    喜鹊欢叫不休，是罗媚今年回家过年？罗媚怎么会从上海跑回来呢？她已经有了自己的幸福小家庭。那年她大学毕业前一期，我在－中教书，兄妹俩在家一块过个年。她分配之后，谈了对象，这里已是被遗忘了的角落。弟弟一家在省城长沙，一家和和睦睦，幸福安乐。他们也不会回到这电灯都沒有的山城来，品赏这种低端的艰难生活。家里－个个亲人在他脑海里像放映电影掠过。每逢佳节倍思亲，他特别思念远方的亲人。

    罗青脑海里突然冒出阿山姝，这个苗家妹子，思想单纯，纯朴，善良，勤劳，她心灵手巧，能缝制一身好衣服，还会绣花。那天，她离开时，剪了一绺秀发放在他身边保存，足见她纯真，对他感情真挚深厚。她怕回到寨子里就被烦恼和琐事羁绊，担心徐爹把她和他暗结同心说到寨子里去，怕寨子里人反对，阿爹从中阻挠。姑娘的芳心有属，她会勇敢地追求自已的爱情和幸福吗？明天就是大年了，不知她怎么样？他盼着她一块来过年。

    那天，她回到寨子里会遇到什么事呢？罗青后来听徐爹讲，阿山妹回家时，邻居告诉她，她的阿爹在她离开寨子时在冰雪中又冷又饿已经死在床上几天了。等到阿山妹回去时入殓出了殡，还是寨子里公家给她阿爹置办的棺椁。可怜的阿山妹孤独的一个姑娘，她为什么没来林场找找呢？事情已经过去半个月，他对山妹的近况一无所知，他昨天回县城时，还想作出决定去苗寨走一趟探个究竟，但他还是克制了自己的冲动，倘若他去找山妹被寨子的人知道了，俩人都別想走了。他不但带不去山妹，反而害了她，也搭上了自己往火坑里跳。山妹要来找我，我己经告诉了她我住在县城地址。县城只有这么大，山妹若登门一定会找上他。

    罗青在家里一边擦着家具上的灰尘，一边作种种猜测。今天是个大好的晴天，天气出奇地暖和，强烈太阳光洒在院子里，屋内温度升高了。罗青脱下外面的罩衣，摘下挂在墙壁上相框在檫灰，镜框里相片都是黑白照，有他全家的合影，他与素凤抱着刚满周岁女儿雅姿，也有他与素凤结婚照。还有他们的兄弟姊妹合彰童年照片，也有他父母照片。另外还有他姑妈家的合影。这些照片中有黄埔军校的全班同学毕业合影。这些照片都记录了不同历史时期发生的感人至深的故事。他仔细端详着这些照片中与他有过交集不同凡响感情纠葛的几个女人，从白玉霜，秦珮，汤美琴到刘素凤她们每个人都在他人生轨迹上碰撞出火花。每个女人所经历的命运都不一样。他擦着灰尘看到那渐渐褪色变黄的黑白照，如纤纤玉指抚过他心灵的琴弦，她们都成了他人生路上－道远去了的风景。

    ‘’阿哥是住在这里吗？’’一声熟悉而又亲切，朝思暮想思念的声音打断了他邈邈的遐思。他的笫一反应是山妹来了，他又惊又喜连忙放下手中活计欣喜地迎出去。一眼就见到山妹背着背篓一身苗装站在院子里，他激动地高兴叫道;’’山妹，一路辛苦了。’’他从她肩上取下背篓，他分外高兴激动万分地把她让进屋。

    ‘’阿哥，你那天给我的地址，我牢牢记在心里，今天来没有找错。’’

    ‘’我还担心你不来呢？后悔昨天没有去苗寨里来接你，但想起你那天叮嘱我不要去寨子里见你，会遭到寨子里人的仇视，把我俩都抓起来侮辱，所以，只盼你来我家。’’他深情地抚摸着她红扑扑的脸蛋，柔声地笑着说。

    ‘’阿哥。我人虽在寨子里，却心在你身边。’’多情的山妹抱着罗青，激动得眼泪簌簌而下。

    ‘’阿妹，你回寨子受苦了，徐爹己把你阿爹不幸的事告诉了我，我无能为力为你排忧解难。请你原谅我。让你一个姑娘承担起这么大的责任。’’他帮山妹拭着眼泪安慰她。

    阿妹哽咽着;’’我阿爹去世后，按照寨子里的规矩，要在家守孝三个月，才能与自己心上人相会，但我想到阿哥你一人也太孤独，心里惴惴不安。我祈祷阿爹原谅我，今天清早沒被寨子里人发现，偷偷跑来了。’’她声情并茂，像一股暖暖春风沸腾他的心，他亲了她一下。

    ‘’山妹，阿爹在天有灵会原谅你，保佑你，你走了这么远的路一定饿了，先休息一下，我先去做饭。’’他径下厨房做饭去了。

    山妹笫一次来到罗青家，好奇地四处看看，她被镜框里的照片深深地吸引着。她只认识罗青，他年轻时英俊又帅气。他在黄埔军校穿着笔挺的军装；魁梧威武，她摸着照片爱不释手。她又看到他前妻和女儿的照片，心里吃醋酸溜溜的。看到在他身边的女人一个个都漂亮，她想自己是少数民族姑娘，在寨子里是个美女，但与这照片里女人比起来，好像要逊色。她看了一会照片，又仔细观察这客厅宽敞明亮。她好奇心起从卧室，书房，一间间看过去，她家的房子在寨子里过去数一数二的，自她阿爹卧床不起，阿娘过世，家境败落，房子多年失修，己是破败雨天像瓜棚，晴天太阳光从瓦隙里射过来映在地上斑斑点点，已经不宜居住。这里比起她寨子里舒服，最后她来到厨房，像这里的女主人，掌锅炒菜。

    ‘’阿哥，家里的房子挺大。我寨子房子虽然很大，多年失修已破烂不堪。’’

    ‘’这里你喜不喜欢？喜欢以后你就別走了，住在这里。’’

    ‘’难道你不去林场了？’’山妹惊疑地问。

    ‘’这与去林场有什么关系，你住在这儿，我常回来看你呀！’’罗青笑道。

    ‘’不，你这里就是皇宮，你不住这儿，我也不住这儿，我跟你走。’’山妹语气坚定，斩钉截铁。她边说话，边冼手接过他手中菜刀在砧板上切菜。

    两人吃完中饭，罗青对山妹说;’‘明天就是汉族的旧历年徐夕，我们习惯过年穿新衣裳，预兆一年比－年生活幸福美好。我带你去买两匹布，你缝两套新衣服过年穿。’’

    山妹望了望自己身上穿的衣服疑感地问;’’我穿这身衣服不好看？’’

    ‘’好看，你这衣服是你苗族服装，但你要随乡还俗，在这里你要穿我们汉族服，回到你苗寨穿苗装。’’山妹想了想说;’’好吧，我们苗乡姑娘也很羡慕汉族姑娘身着，但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缝制汉服？’’她担心地说。

    ‘’你这么聪明手巧，我给你试样参照，你一定会做。’’罗青对她有信心坚定地说。

    ‘’我就试试做吧，什么时候去买布料？’’山妹满心高兴地问。

    ‘’现在就去买，明天就过大年了，正月初一你穿上新衣服正式成为我汉族的媳妇。’’他笑逐颜开爽朗地对她笑着。

    罗青引领阿山妹来到县城，街上不少人眼光瞟过来，一个大男人领着一个苗家年轻姑娘，穿街过巷，街上有人认得罗青，故意走过来与他打招呼，问山妹是谁。罗青只说是自已的朋友。山妹听了不高兴，说他在人面前没有说她是妻子，脸上飘浮阴霾一路上没有说句话。

    回到家罗青小声地问;’’你告诉我，有什么事不高兴？’’

    ‘’我是苗族姑娘，没有你以前婆娘漂亮，所以，别人问你，你不敢承认我是你妻。’’

    ‘’哦，是这件事让你不高兴呀！我俩还没有正式登记结婚，现在抓得很严，若男女之间非法同居，国家是不允许的，要受处分。’’罗青向她解释，她才释怀转优为喜。

    ‘’那我们什幺时候去开结婚证？’’山妹饶有兴致地问。

    ‘’春节之后，我俩就去领结婚证。不知你寨子里会不会同意？’’罗青心有余悸地问。

    ‘’我们已生米煮成熟饭，阿爹走了，我到了婚嫁年龄，谁能强迫我？’’她不顾一屑地说。

    ‘’好，你去裁剪布料做衣服，我去把卫生搞干净。’’他俩分了工。

     山妹高兴地去为自己量身制作，山妹的身材与罗媚差不多，罗青把妹高中毕业时留在家里的衣服拿出来给她做参照，山妹便把布料剪裁起来。

    罗青把家里卫生搞了一遍，把相框依然挂到墙壁上，忙到天黑时才忙完。吃了晚饭后，山妹洗了澡换了衣服，便坐在油灯下缝制衣服，家里有现成的针线，都是当年素凤留下来的快十年了；罗青很少动用过，山妹来了要缝新衣服，他把做针线活的东西都拿出来。山妹娴熟地穿针引线，动作熟练麻利，一针针缝制。罗青怕她晚上冷，生了－盆木炭火放在她脚旁。罗青拿着书在看陪着她做手工。时间渐渐地进入更阑，罗青便对山妹说;’’你今天赶了这么远的路，辛苦了早点睡觉。’’

    ‘’我走这几十里路还不算辛苦，想见到阿哥浑身都是劲。’’山妹很坦率脸上笑得非常灿烂迷人脸上现出两只酒窝。

    ‘’山妹，你也让阿哥挂念心都碎了，今天你若不来，我也不知道这个年一个人怎么过。今天你来了给我带来了最大的惊喜，我格外的高兴。’’他发自肺腑之言。

    ‘’阿哥，我见到你心情也特别的激动。那天，我与你分别，我还怕再见不到你，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她是个感情专一的姑娘，双眼都湿润了。

    ‘’那天你回到家时，阿爹已经’’他话说一半咽下去，怕勾起她的悲伤。

    ‘’是呀，我一回到寨子里，我走了第三天，邻居就发现阿爹在床上撒手归西了。一直等我回去才入殓出殡。我愧对阿爹，他临终时我不在阿爹身边，我沒尽到一个做女儿的孝心。’’她说着声音哽咽，泪水潸然。

    ‘’山妹，死者已矣，阿爹己入土为安。你要快乐幸福地生活，今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我们都坚定站在一块永远不分开。他情不自禁地抚摸她年轻白皙美丽的脸蛋。山妹突然放下手中针线说;’’阿哥，这段时间我在家里给你做了一双布鞋，你试穿一下。’’她提着油灯从背篓里拿出一双崭新布鞋。罗青接过后，拿在手里看了看，鞋面是蓝色灯芯尼布，鞋底很厚，针线又密又匀称，式样就像店里买的－样更加结实。罗青满心欢喜称赞;’’这鞋子做得太好了，怎么做得这么快？’’

    阿妹眉开眼笑;’’日夜赶呗，阿哥穿阿妹做的鞋，不管走到哪里，都像阿妹陪在你身边－样。阿哥以后走阳光大道，步步高升，阿妹也跟看享福。’’

    ‘’山妹，谢谢你了，你的这份情意比山高，比海深。阿哥以后与你永远不分离。’’罗青穿上新鞋试着脚，穿得非常舒服。他站在起来，在客厅里走了几步试试。

    ‘’你感觉怎样？’’山妹一边缝衣服，一边关心地问。

    ‘’我穿得很暖和，感觉非常好。’’罗青高兴地回答。山妹暗自欢喜，脸上露出微微笑容。

    ‘’明天穿吧，我有很多年没有穿过这么合适的布鞋了。’’罗青咧嘴坦然笑着。

    山妹在飞针走线地缝衣服，她与罗青说着话思想走神，一不小心：用针刺了一下手指’’噫’’地露出痛苦表情，手指头已经流出血;’’怎么啦，用针刺伤了？’’他忙拿起她的手指头上的血抹去，在患去轻轻揉着，山妹的脸上荡漾着幸福的神彩。她温情脉脉地赏受着罗青的疼爱和抚摸，眼前这个成熟，甚至有点老的帅男，是她生命中值得信赖和依靠人，也是这个世界上她唯一最亲的人。他对她的爱既有丈夫对妻的亲昵性爱；又有父亲对女儿般的亲情无微不至的关爱。这种感情是非常纯洁，真挚，丰富的。

    客厅里非常安静，火盆里木崁发出昏暗紫色光。一豆的油灯火苗微弱，屋内的桌椅凳子模模糊糊，墙上的镜框和陈年的画屏隐隐约约。屋外四周也是静寂，阒无人声。

    ‘’山妹，夜已深了，你今天也劳累，睡觉吧，明天再缝衣服。’’

    这时，火盆里炭火也渐熄灭了。她放下手中的针线活，坐到罗青膝上撒着娇。亲了亲她站起来，她双手搂着他脖子，他一手提灯，一手抱着她的纤腰向房里而来。

    这间房子是当年罗青父母睡过的正房，已经室置十多年了。当年，他和素凤结婚时没有睡过这间房，俩人是睡在他儿时与弟罗强的房子里。他与素凤结婚五年，但在这里住的时间很少，妇随夫唱，主要跟随他在学校住。现在这间正房腾出来，白天进行了打扫整理，他还买了两张新年画，一幅是毛主席穿着草绿色军装，站在天安门城楼上阅兵。另一幅画是抓革命促生产工农兵的群众画张贴在墙壁上，给房子增添喜庆热闹气氛。床上摆设的被褥虽不是新的，但也洗晒得干净，摆得整齐像新房。

    他抱着山妹进了房，山妹放开手从罗青怀里跳下来。她望了望雕龙镂凤的雕花凉床，床上摆放有条不乱摆设，又看到房里的衣柜，梳妆台一有尽有。比起她那寨子里的家徒有四壁，这算得上殷实富庶的家境了。她像投入窝里燕子一般，亮开双臂在床上躺着，她惊喜地叫道;’’哇，这张床好大，阿哥，将来我给你生一大堆儿女。’’她已脱下衣服与山妹滚在一块，山妹的衣服也脱了，俩人像两条泥鳅－榉滚到被子里，熄灭了灯。

    这年的徐夕，天出奇的温暖。清早太阳露出一张饱满容光焕发的笑脸。外面的鸟声清脆嘹亮，还响起稀疏的爆竹声。阳光涂鸦在窗户上，今天过年了。罗青自女儿离开后，每年的春节他都是孤独地过，别人是盼着过年一家亲人团聚，他是孤零零的形影相吊，黯然神伤。他害怕过年，徒增烦恼。今年山妹来了，两颗孤独的心撞击出绚烂的爱情火花，找回了家的温馨。他看到睡在身边的山妹，红润润的脸蛋，一头浓密密黑黑的秀发，五官端正，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红红生动的嘴唇，苗条的身材，他在她脸上亲了一下，惊醒了她。她抿着嘴唇微笑着，又侧过身子。罗青轻声细语问;’’山妹，今天过大年了，你想吃什么我去买？’’

    ‘’阿哥喜欢吃什么，我就喜欢吃。’’她言下之意随着他。

    ‘’好吧，你在床上还睡一会儿，我上街去了。’’罗青跳下床穿好衣服，从箱底里拿出钱放到衣袋里，提着一只藤包上街去了。

    山妹听到他开门走出脚步声，此时，她再睡不着了。想到要去做早饭，还有衣服没有缝制好，她还发现罗青衣服上破了两个洞，扣子也掉了两颗，她还没来得及给他补。她哪里还在床上赖得住？连忙起了床，把被子折叠摆放整齐：然后打扫卫生后，正在洗漱，罗青从集市买菜回来，他高兴地对山妹说;’’你喜欢吃年糕，我买米糕回来了。’’

    俩人吃完早饭后，山妹对罗青说;’’你的衣服破了，脱下来洗涤晾干我给你补好，还有扣子也掉了要订好。’’她从背篓里又拿出针线的笸箩放到桌上，罗青脱下身上的衣服，她拿到天井的盆子里，用水浸湿打上肥皂，一会儿就洗好了，晾到太阳下晒。

    她为他另一件衣服上订上扣子，然后，她赶制新衣服。她心灵手巧，针线工夫娴熟．把昨睥沒有缝好的衣服接着縫，她一会儿就缝好了。原来，她在苗寨里就是一个缝衣针绣能工巧手。逢年过节时，寨子里有人家做衣服都请她去。寨子里有个不成文规矩，帮谁家缝衣服没有手工钱，只是招待两顿饭。而寨子里苗家生活都很苦，有两顿饭招待就不错了。

    山妹做好衣服订上扣子后，罗青叫她穿着试一试。她脱下身上苗服，穿上亲手做的汉装。嗬，摇身一变，成了一个地道的汉旌漂亮美女。她腼腆地站在屋中央。罗青鼓掌欢笑地说;’’山妹，你穿这身衣服比苗装更美丽活泼青春。’’

    ‘’是吗’’她像孔雀亮翅开屏，张开双手在屋中央旋转，高兴得像个花枝招展活泼的小姑娘。一会儿她冲进房子，站在梳妆镜前仔细地欣赏自己的服装，对自己笫一次缝汉族女式服很满意。她又从房中跑出来满心欢喜说;’’阿哥，以后我就穿汉族服变成你地道的汉族妻。’’脸上绽开两朵花瓣。

    ‘’你回寨子穿汉族服也可以呀！’’罗青戏谑地笑着。

    ‘’那不行，寨子里的人会骂我数典忘祖。时间久了社会文明进步，苗汉通婚往来自由就不会有这些陈规陋习来束缚了。’’山妹开朗地笑着。

    ‘’你看苗服上的装饰绣制就够花费大量工夫，汉族服就简易多了。不过，你穿苗服也很美丽漂亮。’’罗青笑眯眯地眼光－直没有离开她。

    ‘’是吗？汉族过年有什么习惯，一定要穿新衣服？’’她好奇地问。

    ‘’我们过年是腊月三十日吃团圆饭，正月初一出行，串人家走亲拜年。’’

    ‘’我们苗寨里过年磨豆腐，泡糯米，打糍粑，跳苗舞热闹极了。’’她如数家珍。

    ‘’这习惯与我们是大同小异，我小时候在乡下过年也与你们寨子里一样磨石腐，打年糕，杀猪，捕鱼，也是热闹非凡。县城里沒了这一套，要吃什么到集市里买。’’

    ‘’家里有钱可以买，若没有钱呢吃啥？’’山妹在裁笫二件衣服的布料子，这布料是印有红花的蓝色布料，她一边裁剪，一边问着。罗青对这个非常简单问题一时都难以回答。是啊！住在县城若身无分文买什么东西呢？那境况比当农民还惨，就像当乞丐。

    罗青饶有兴趣地在一旁看她在縫制衣服，他倏忽想起往年过春节，这天气变化无常，风呀，兩，雪都凑到一块。这天往往像一张婴儿脸变化无常，今天是阳春三月，明天下起兩来唏里哗啦连绵不绝。有备无患防止天变下兩去山上砍柴回来。他对正在裁剪衣服妻子说;;’’山妹，以防寒潮来袭变天，我去山上砍担柴回来。’’

    ‘’阿哥，我与你一块去上山破柴。’’她放下手中的剪刀和尺子。

    ‘’阿妹，今天是过年，你在家里把年饭做好，等我砍柴回来有热乎乎香喷喷的饭吃。’’

    山妹想了想说;’’好吧，你去砍象要快点回家，我在倣饭等着你。’’

    罗青不敢耽误，立即打扮停当。拿着刀和绳子挑柴竹竿便从家里匆匆出发了。过去，屋后的山上漫山的树木和樵木，现在山上树木凋零，山上的樵木也像剃头师剃光了头。砍柴烧要到更远的山里去，罗青顺着一条通往深山的路往山里走。这时，他看到有人从一条山沟里挑柴出来。他沿着挑柴走来的路往前走，走路的行人多了珞宽了，路有的坎坷，有的曲折峰回路转。他边走；边往山上四处瞅瞅。他下了一道坡，两旁青山夹道，山上树木茂密，椎木也丛丛密密，楠竹，油茶树，松树，杉树把山脚到峰峦厚厚的覆盖。罗青想在山林里拾到干柴回去烧，忘记了时间直找到一堆晒干的柴。他砍枝去叶捆了两把成一担，他挑到肩上沿路踅回。太阳渐向西山头下沉。他隐隐约约听到远处传来的爆竹声。罗青知道这是旧历年的团圆饭拉开序幕。他挑着柴，满头大汗，一步步地回赶，由于道路陡峭崎岖，他走得急，俩口子晚上新欢，体力过度，挑着担子双腿发抖，差点摔倒滑到悬崖下幸亏一棵大树拦住救了他，若掉下悬崖粉身碎骨，他吓得惊出一身冷汗，他镇静了神，挑着柴下山往家赶。

    山妹做好饭菜站在往后山的交岔路口等候罗青归来。一双盼望复杂的眼神，如－头等候哺孔牛犊渴盼。太阳己渐渐銜到山边，撒在地上夕辉愎慢收敛。向西高处阳光一片明媚，背阳处己经阴暗。山妹在路口边暸望－会，又垂头丧气地来回踱着步，焦虑不安。恰在这时，罗青挑着－担柴缓缓而来出现在她的视野里。山妹见了，大喜过望，一个箭步飞奔过去。她迎着他;’’阿哥，你终于回来了，让阿妹担心等久了。’’她说着把罗青肩上担子接过在肩。罗青怕她挑不起压坏身子关心地说;’’山妹还是我来挑，柴有这么重。’’罗青小觑了她。山妹苗条身村挑着七，八十斤柴脚步轻巧，快如飞燕。

    罗青紧跟在后边喘口气，他怕山妹压坏了单薄身子，他又接过肩上担子一口气挑到家。山妹忙把饭菜端上桌;’’阿哥，你一定饿了。’’罗青洗把脸，露出手上擦破的伤痕，山妹见了关心地问;’’你的手伤了，是不是摔了跤？’’她抚摸着他的伤口柔声细语。

    ‘’没什么，不小心檫破点皮。’’罗青露出一口整齐洁白牙齿，轻松地笑着。他紧接着说;’’今天是过年，一块喝点酒。’’他拿着酒杯，提着一瓶酒放到桌上启开瓶盖，他先给山妹斟满－杯，然后，给自己也倒上一杯。他端起洒杯;’’来，干杯，祝我们将来的生活一年比一年美好幸福，如美洒－样醉。’’俩人碰过杯，小酌慢饮。山妹在寨子里滴酒不沾，自遇上罗青，这是她笫二次喝酒，她饮了两口，酒像辣椒水火烧火燎，满面生桃花。她吐着舌头;’’阿哥，我不能喝洒。’’

    ‘’你去装饭吃吧。’’罗青笑着，他把她杯里酒端过来，一饮而尽。

    今天大年徐夕，屋内把油灯都点亮了。罗青想起前几年过年都是一个人独自过，孤孤零零，冷冷清清。今年山妹来到了他的身边，他才找回了家的温馨。

    他与山妹吃完饭，拿着一封鞭炮到前面院子里放起来，爆竹响得欢，洋溢着热闹的喜庆。

    夜色己悄悄地降下帷幕，县城里的灯光烛火辉煌。这是一年中灯光最璀璨的一夜。县城里周国远远近近的爆竹声也响了起来。浓浓的火药味在空气里荡漾。

    ‘’山妹，你的新衣服都做了好了吗？’’

    ‘’我做好了，阿哥，我去烧热水洗澡，把身上衣服换洗了。’’

    ‘’好的，我把柜子里衣服拿出来与你一块洗。’’他高兴地说。

    他把厘里灯光拨得通亮，他从柜子里拣出一套沒有补丁曾与素凤结婚时穿的衣服。虽然，十年过去了，衣服还光鲜崭新。他从衣柜里拿出来，这是他唯一套没打补丁衣服。这些年，在这特殊时期，他生活历经磨难，过得不尽人意。他衣服破了，缝缝补补沒有添置过新衣。

    今年过春节，他与山妹两颗孤独的心紧紧贴在－起，又勾起他对美好生活憧憬和向往，泯灭的童心又回来了。他拿起这套舍不得穿的衣服，春节里又要穿得衣冠楚楚。

    他尽管今天在山上砍柴有些疲倦，但他心里十分爽，精神也振奋，抑制不住欢愉的心情。他哼起’’南泥湾’’大生产歌，拿着衣服往后面洗澡问而来，山妹己烧热了水，他把水倒入到大木桶里，俩人坐在木桶里共浴，互相搓着背，痛痛快快洗个鸳鸯澡，洗去身上晦气，携手共进美好生活，迎接光辉灿烂新的一年。

    俩人洗完澡，山妹穿上自己亲手缝制的少女汉服，一绺绺长发纷披，身材曲线分明，浑身散发青春的阳光和魅力，风姿绰约，艳丽迷人。

    ‘’阿哥，你看我美不美？’’山妹站在屋中央，跳起苗舞，展示她精湛的才艺。

    ‘’美，你美得如从大山里飞出一只金色的凤凰。’’

    山妹笑靥如花，扑到罗青的怀里，他抱着她亲了亲，在屋中央转了两圈，她咯咯地娇笑看。山城里关财门早，爆竹声响起来，罗青也关上财门，迎接新一年璀璨烂漫的春天。